大雨让这条本就不是很平顺的路更加难走,稍有不顺就会滑倒,再加上她还扶着阿九,那行进的步伐就更难了。
两人紧贴着,雨水让她们的身体更为沉重,阿九起初还有些因为过于亲密的姿势而扭捏不自在,但随着崩开的伤口被大雨一遍遍侵蚀过去,她的脑海里只剩下紧咬住嘴唇不让自己丢脸地发出呻吟。
缓慢而持续不断的折磨最为痛苦,凌雪阁弟子意识模糊前想,她这样的若是被抓住想来也能够坚持住几分吧。
裴惊玉好不容易带病者到道观,她已经精疲力竭,但根本不敢一刻松懈,又赶紧给阿九处理伤口。在发觉对方的神智进入昏迷时,她又惊又怕,强忍着才没有掉下眼泪来。
“阿九,阿九……别睡,快醒过来……很快雨就要停了,我们马上就可以回家了……”
她以为她的声音是平静的,然而实际上那种慌乱惊恐快要满溢出来,压迫地万花谷弟子快要无法呼吸。
裴惊玉想要骂对方为什么受伤还乱跑,明明答应过她的,又怪自己告诉阿九做什么,她没有显露出来的担心和关切全然是用行动在表示。这家伙就是嘴拙得很,她将所有情绪压在心里任由一点点发酵,正是这样才会变得越来越糟糕。
阿九迷迷糊糊听到有谁不断在呼唤着她,那声音太过悲切,就好像在用羽毛不断挠动着她的心,痒痒的,她完全抵挡不住。
“别……哭……”
“阿九,阿九,你一定会没事的,所以不要睡着好嘛……我、我给你讲故事,很多很多故事……”
医者的眼泪滚烫得仿佛要灼烧阿九的心,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点头,也许是有的吧,要不然对方怎么开始说了起来。
就是这些故事真的很没什么新意,阿九从师傅、师姐那都听过不少。
她感觉被一个冰冷的双手抱到怀里,那怀抱带着幽幽的清香,看来很可惜并没有沾染上她的药味。也许是被雨水给冲刷掉了,凌雪阁弟子在那边胡思乱想着。
“……仙女拥有了自己的羽衣就头也不回地飞走了,她后面的情郎哭喊着求她看一眼自己也没有任何理会。人们纷纷责骂这位仙女说她抛夫弃子……”
“为什么要骂她?”
这个故事阿九总觉得好像听过似曾相识的,可一些内容有所改动,她不明白了。
裴惊玉低头看着怀里人不甚清明的双眼,强忍住想要再次落泪的冲动,声音温柔地继续说:“因为情郎是个什么也不会做的废物,他想要仙女扶持他,想要她的羽衣,吃她的血肉剥她的骨,仙女不愿意,所以那些跟情郎一样什么也不会的东西就怕,牠们怕其她仙女也学有样,怕没有人再帮牠们。”
这是师傅说给她听的,当然最开始是因为她听到广泛流传于人们之间的那个故事,她很是困惑。
明明做错的是男人,他偷走仙女的羽衣,强迫她留下来做自己的内人,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获得别人真心的感情。
“真无耻。”阿九可怜那被众人指责的仙女,她想到自己听师姐说的那件事,又接了一句,“师姐说,男人心最为凉薄,牠们可以为了功名利禄、金钱珠宝利用、放弃最为亲近的人。她的好友就这样被骗了,差点连命都没了。”
裴惊玉的目光落在凌雪阁弟子的脸上,她其实是一个很少会在意对方容颜的人,毕竟人生在世再有一副好容貌也是会凋残老去,更不用说女子的美貌反而更容易成为她们的灾难,哪怕从万花谷出来的她也是这般想的。然而看着阿九那张英气的脸,她却想要细细描摹一遍,如若对方身受重伤,她们不是被困在这道观之中,或许这样平淡安静的日子也是挺不错。
“人心复杂,断不能完全信任别人。”
“……我信赖你。”
低低的声音就好像怕惊扰到谁,又好像只是医者的一句幻听。
阿九说出这样的话来已经用了她所有的勇气,她也不敢问对方有没有听到,低垂下头颅仿若在逃避一般。
裴惊玉心剧烈跳动了一下,她想问问凌雪阁弟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又怕自己这是多想,她们之间的感情也没有深厚到可以性命托付的地步。更何况,患者信任医者本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她不应该多想这些。
心虚的医者沉默下来,她看着道观外面还在飘摇的大雨,这雨让周围都染上朦胧的形,就好像天地间只剩下她们一样。
幸而道观中还有裴惊玉之前备在这里的柴火和一些衣裳,这以往万一还真起到作用。
熊熊燃烧的柴火驱走身上的寒意,裴惊玉莫名的也多了丝期盼,她对以后生活的憧憬,对身边人的在意就那么潜移默化地在她心里扎根起来。她当真认为阿九也是这么想着的。
她们这样也算是同生共死过,这点关系上的亲密不该是理所当然的。
裴惊玉背着阿九在第二天雨停后回家,对方身体开始发热,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再次崩裂开来,她又是几天几夜忙着,还没等凌雪阁弟子彻底好起来,她反倒是先病倒下。
“咳咳,我一个医者还生病让你看笑话了。”
轮到她躺倒床上时,医者就怎么都不自在了。
阿九摇摇头,认真地说:“你照顾我太久,身体怎么可能扛得住。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熬药。”
“…………”
裴惊玉来不及拒绝,她很想说她休息一会就没问题,她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只是阿九只不过轻轻按住她的肩膀一下,她就根本动弹不得,只能有气无力地咳嗽。
“你告诉我要哪些药材,我看得懂。”阿九觉得这样不服输的医者多了几分可爱。
她们之间默契地没有聊起那个下雨的道观,凌雪阁弟子是不想让裴惊玉为难,想来本就让她这些时日忙碌折腾,她不应该把她的感情还强加在对方身上。更何况,她这样游走在黑暗跟杀戮中的人,只怕会跟同门一样不得善终。
“身上还有些凉。自己身为医者,也别不将身体当一回事。”
当温热粗糙的大手摸过医者额头,伴随着阿九沙哑关切的声音,这显然已经让她糊里糊涂难以抵挡。感情一事或许就是这么简单的升温,在一次次相处接触当中,在那些不经意的眼神碰撞里面,裴惊玉哪怕告诫自己不要多想也压不下那些汹涌的情绪。
“……你倒是教训上我来了,”裴惊玉眼神躲闪,她轻笑了几下,好脾气地开口,“我知道了,那就麻烦阿九帮我煎药。只是你伤势也没太好,不要太逞强。”
凌雪阁弟子抿着嘴,她不自觉用上对待师妹的态度,只是觉得对方这时候像闹脾气的小孩。
她知道身体不舒服会让心也跟着脆弱,这时候更应该多体谅,更何况阿九心疼对方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舍得教训起来。
“……我去给你熬药。”
阿九匆匆离开,更像是一种害羞的落荒而逃。
裴惊玉勾起嘴角,她摸了摸脸颊,那上面滚烫的温度也不知是因为她生病还是阿九碰触过的原因,但那转瞬即逝的触感却让她的心止不住地快速跳动,不自觉就在回味着她们刚才的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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