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藤新一的“搭档”提议,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稻荷狩平静无波的心湖中漾开了圈圈涟漪。她没有答应,但“我不知道”这个回答本身,就意味着她开始思考这种可能性。这让她感到些许烦躁,一种脱离掌控的不安感萦绕不去。
为了驱散这种情绪,她将自己更深地埋入书本和独处中,甚至比以往更加刻意地回避工藤。同时,她也更加留意起隔壁那位同样让她感到“脱离掌控”的邻居——安室透。
经过一段时间的被动观察,通过走廊相遇、垃圾丢弃时间、以及他出入公寓的规律,稻荷狩凭借其强大的模式识别能力,得出了一个结论:安室透同时打着三份工。
这个结论并非基于调查,而是基于她看到的“痕迹”。
第一份工,似乎是白天相对固定的。他通常在早晨七点左右出门,穿着熨烫平整的衬衫或POLO衫,身上有时会带着极淡的、甜腻的香气。下午三四点会回来一次,短暂停留后可能再次出门。这份工作,稻荷狩推测是咖啡厅的服务生,她曾远远看到过他穿着围裙在店里忙碌的身影。
第二份工,时间很不固定,有时在深夜,有时在清晨。他回来时,脸上那种模式化的笑容会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疲惫与冷峻。身上偶尔会沾染极细微的、难以形容的气味——像是旧纸张、灰尘,以及一种……冰冷的金属感?这份工作,她无法推断具体内容,但直觉告诉她,这绝不是在咖啡厅端盘子那么简单。
第三份工,则更加隐秘。他有时会穿着看似普通但面料和剪裁都透露出不寻常的深色衣物出门,行动悄无声息,甚至会刻意避开公寓楼道的监控死角。回来时,身上则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被刻意掩盖过的……硝烟味?或者是其他什么化学品的清冷气息。这份“工”,让稻荷狩本能地感到危险。
三份截然不同的工作,塑造了安室透三种几乎割裂的公共形象:亲切的咖啡厅服务员、行踪神秘的夜归人、以及……气息危险的潜入者。
稻荷狩无法理解一个人为何要如此奔波,也无法将这三种形象完美地统一在同一个体身上。这超出了她对“普通人”的认知范畴,也进一步印证了她最初的判断——安室透,非常复杂,非常危险。
一个周六的午后,稻荷狩因为家里的速食咖喱终于消耗殆尽,不得不去更远的超市进行采购。回来时,她两手提着沉重的购物袋,里面除了新的速食食品,还罕见地多了几样新鲜的蔬菜和水果——那次美术馆案件后,她对自己过于依赖速食的生活产生了一丝微弱的、想要改变的念头。
在公寓楼下,她恰好遇到了似乎是刚结束咖啡厅工作回来的安室透。
“下午好,稻荷小姐。”安室透脸上立刻挂起熟悉的笑容,目光自然地扫过她手中那两个明显分量不轻的袋子,尤其是在看到那几抹绿色和红色时,他紫灰色的眼眸中极快地掠过一丝讶异,“采购了不少东西啊,需要帮忙吗?”
“不用。”稻荷狩依旧拒绝,但这次,她看着他那张无懈可击的笑脸,破天荒地多问了一句,语气平淡得像是在确认一个客观事实:“……你,打三份工。”
这不是疑问句。
安室透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虽然只有一刹那,但稻荷狩清晰地捕捉到了他眼神深处那一闪而过的锐利警惕。他显然没料到,这个看似对周遭漠不关心的少女,竟然如此精准地点出了他的情况。
他迅速调整好表情,笑容变得有些无奈和坦然,仿佛被看穿了打工人的辛酸:“啊,被发现了呢。没办法,东京生活成本太高了。”他含糊地解释着,没有具体说明是哪三份工。
稻荷狩也没有再追问。她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便提着袋子,有些吃力地往楼上走。
安室透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和白发,眼神复杂。他几步跟了上去,没有强行接过袋子,而是走在她身侧稍后的位置,仿佛只是同路。
走到三楼门口,稻荷狩放下袋子掏钥匙时,安室透忽然开口,语气带着一种自然的、邻居式的关心:“稻荷小姐,总是吃速食和便利店便当,对身体健康不太好哦。”他顿了顿,像是随口建议,“我们店里的三明治和沙拉还不错,下次可以试试看?或者,简单的料理其实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稻荷狩拿着钥匙的手顿了顿,没有回头。
安室透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用钥匙打开了自己的房门。在进门之前,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从随身的纸袋里拿出一个小瓶,递了过来。
“这是波洛新到的蜂蜜牛奶,客人评价还不错。算是……谢谢你上次借我看水龙头。”他的理由找得无懈可击,笑容真诚,“甜的,味道应该可以接受。”
稻荷狩看着那瓶乳白色的、标签精致的小瓶,犹豫了一下。她不喜欢接受别人的东西,尤其是来自这个“复杂危险”的邻居。但“甜的”这个词,以及那看起来确实很温和的液体,让她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好奇。
最终,她伸出手,默默地接了过来,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然后,她飞快地打开门,提着采购的物资和那瓶蜂蜜牛奶,消失在了门后。
安室透看着再次关上的房门,脸上的笑容慢慢沉淀下来,化为深思。她注意到了他打三份工……这份观察力,果然非同寻常。而且,她开始买蔬菜水果了?是工藤新一那小子说了什么,还是她自己……想要改变?
他摇了摇头,将这些细节存入脑海。对于稻荷狩,他需要更多的耐心和观察。
门内,稻荷狩将采购的东西归类放好,然后拿着那瓶温凉的蜂蜜牛奶,坐回窗边。她拧开瓶盖,小心地喝了一口。
浓郁的奶香伴随着清甜的蜂蜜味道在口中化开,是一种她很少体验过的、温和的甜味。
她看着窗外熟悉的风景,慢慢地喝着牛奶,玫红色的眼睛里依旧没有什么情绪,但紧绷的嘴角,似乎微不可察地放松了一丝。
三份工的邻居,和一瓶意外的蜂蜜牛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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