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早晨,A大的银杏叶又落了一层,风卷着碎金似的叶子,贴在法学院教学楼的玻璃上,又被来往的学生无意间拂开。
言思抱着法学课本往教室走,脚步比平时慢了些——
自从上周高中同学聚会后,她每次想到邢南景,心里总像裹着一层湿冷的雾,说不清是不安,还是别的什么。
走到教室门口时,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
言思习惯性地往靠窗的第三排走,刚放下书包,就看到邢南景拿着教案从后门走进来。
他穿着深灰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手里还提着一个黑色保温杯,步伐平稳地走上讲台,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可言思的心跳还是莫名快了半拍,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课本,避开了他的目光。
上课铃响后,邢南景打开PPT,屏幕上跳出“情感与理性的冲突”几个大字。
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到教室各个角落,清晰又沉稳:“今天我们要讨论的,是法律实务中最常见的矛盾——当个人情感与理性判断相悖时,该如何抉择。”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在言思身上停了0.5秒,又很快移开,“这其中,也包括特殊关系中的边界问题,比如师生。”
“师生关系的核心是‘教与学’,一旦掺杂过多私人情感,就容易打破平衡。”
邢南景的指尖在讲台上轻轻敲了敲,语气比平时严肃了些,“举个例子,若老师对某个学生过度关注,不仅可能让其他学生觉得不公,还可能让外界产生误解,甚至影响双方的正常生活。所以,‘保持边界’不仅是对学生负责,也是对自己的职业操守负责。”
言思不自觉咬住下唇,握着笔的手紧了紧,笔尖在笔记本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她抬起头,眼神里还有一点渺茫的希冀,却正好对上邢南景的目光——他的眼神很平淡,没有任何波澜,就像在说一件与他们无关的事。
可言思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想起高中同学聚会上温澄挽着他胳膊的样子,想起那条“别对邢教授太特别”的陌生短信,突然觉得,邢南景说的“边界”,或许就是说给她听的。
旁边的室友悄悄碰了碰她的胳膊,小声说:“邢教授今天怎么回事啊?以前讲这种题的时候,都会举点有趣的案例,今天怎么这么严肃?”言思摇摇头,没说话,只是把目光重新落回笔记本上,可上面的字却怎么也看不进去,满脑子都是邢南景刚才的话。
接下来的课程,言思听得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下课铃响,她才回过神来,看到同学们陆续收拾书包离开,犹豫了几秒,还是抱着课本往讲台走——
她昨天复习时遇到一个刑法案例的疑问,本来想找邢南景问问,可现在,心里却有点打退堂鼓。
“邢老师,我有个问题想请教您。”言思站在讲台下,声音比平时小了些,手指紧紧攥着课本的边缘。
邢南景正在收拾教案,听到她的声音,动作顿了顿,却没抬头,只是淡淡地说:“找助教吧,我还有事。”
言思愣住了,手里的课本差点掉在地上。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以前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她找邢南景问问题,他都会耐心地给她讲解,有时候甚至会特意找些类似的案例,让她更容易理解。可今天,他却连头都没抬,就把她推给了助教。
她站在原地,僵了几秒,才小声说:“好,谢谢邢老师。”说完,转身想走,眼角的余光却瞥见教室后门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温澄穿着米白色风衣,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正对着邢南景笑,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得意。
温澄看到言思,笑着挥了挥手,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两人都听到:“言思也在啊?刚下课吗?”
她一边说,一边快步走到讲台旁,把手里的文件递给邢南景,语气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南景,你早上让助教去取的外贸法案例资料,我正好顺路,就帮你拿过来了,省得助教跑一趟。”
言思这才明白,原来邢南景说的“有事”,就是等温澄送资料。
她心里像被浇了一盆冷水,凉得发疼,没再停留,抱着课本控制不住速度快步走出了教室,连书包都忘了拿。
教室门关上的瞬间,邢南景脸上的平淡瞬间消失,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他看着温澄手里的文件,语气冷了些:“我不是让助教去取吗?你怎么来了?”
“我这不是怕你着急用嘛。”温澄笑着把文件放在讲台上,手指轻轻碰了碰邢南景的胳膊,“再说了,我也想过来看看你上课的样子,好久没听你讲课了,还是跟高中时一样,特别有魅力。”
邢南景不动声色地挪开胳膊,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两条相同的陌生短信,都是今天早上收到的:“别对学生越界,小心影响你的名声。”他不用想也知道,这短信是谁发的。
“南景,你别怪我多嘴。”温澄像是没看到他的脸色,继续说,“你现在是教授,跟学生走太近真的不好。昨天我跟阿姨聊天,阿姨也说,让你注意点师生距离,别让人说闲话。我也是为你好,不想你因为这点小事,影响了你的前途。”
邢南景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指节都泛白了。
他知道温澄是故意的,故意在言思面前送资料,故意说这些话,就是想让言思误会,让她离自己远一点。
可他却没办法反驳——温澄说的“名声”“前途”,确实是他不能不顾及的。
他是老师,言思是学生,一旦传出什么闲话,受影响最大的,是言思。
“我知道了。”邢南景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点疲惫,“资料我收到了,你先回去吧,我还要收拾东西。”
温澄看着他的样子,心里有点得意,却还是装作关心的样子说:“那你别忘了按时吃饭,别总忙工作。我晚上给你发消息,跟你说一下下周高中同学聚会的事。”说完,才转身离开,走的时候,还特意看了一眼言思落在座位上的书包,眼里闪过一丝算计。
邢南景看着温澄离开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拿起言思落下的书包,打开看了看,里面除了课本和笔记本,还有一个熟悉的银杏书签——是他上次送给她的那个。
他指尖轻轻碰了碰书签,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有点疼。
他拿出手机,想给言思发消息,让她来拿书包,可编辑了半天,却只删删改改,最终什么也没发。
他知道,刚才他对言思的冷淡,肯定让她误会了,可他现在,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言思走出教学楼后,沿着银杏道慢慢走,心里的委屈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为什么邢南景突然对她这么冷淡。
是因为温澄吗?还是因为那条陌生短信?或者,真的像他说的那样,他们之间,必须保持“师生边界”?
可是,她也没表现的那么明显,就打扰到他了?那回到之前那样也行啊,可是她觉得他实在是有点刻意的突然疏远了。
也或许本来就应该这样吧。
可她就这么不被人待见吗。
风越吹越大,卷起地上的银杏叶,落在她的头发上。
言思抬手把叶子拂掉,却不小心碰到了眼角,才发现自己竟然哭了。
她赶紧擦干眼泪,不想让别人看到,可心里的难受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言思?你怎么在这里?”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言思抬头,看到周子扬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两本书,正对着她笑。
他穿着浅灰色连帽卫衣,身上还带着点外面的寒气,看起来很清爽。
“周子扬?你怎么来了?”言思赶紧转过身,擦干脸上的泪痕,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
周子扬快步走过来,看到她红红的眼睛,眉头皱了起来:“你哭了?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就是风太大了,迷了眼睛。”言思摇摇头,不想让他担心。
周子扬没拆穿她的谎言,只是笑着把手里的书递给她:“我听高中同学说,你在准备法考,正好我托人找了两本法学参考书,里面有很多重点笔记,应该对你有帮助,就给你送过来了。”
言思接过书,指尖碰到书页,传来一阵暖意。
她翻开其中一本,闻到里面夹着一片银杏叶,和邢南景送她的书签是同一个品种,叶子上还带着淡淡的清香。她心里更乱了——
一边是邢南景的冷淡和温澄的挑衅,一边是周子扬的关心和照顾,她有些茫然无措。
“谢谢你,周子扬。”言思的声音有点沙哑,“每次都麻烦你。”
“跟我还客气什么。”周子扬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很自然,却带着点温柔的暖意,“对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没上课吗?”
“刚下课,准备回宿舍。”言思说,“你呢?怎么会来A大?”
“我来这边找个朋友,顺便给你送书。”周子扬说,“对了,你吃饭了吗?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面馆,一起去吃吧?”
言思犹豫了几秒,还是点了点头。
她现在不想回宿舍,不想一个人待着,或许和周子扬聊聊天,心里会好受些。
两人并肩往面馆走,周子扬没再提她哭的事,只是跟她聊些高中时的趣事,聊他在工大读研的生活,偶尔还会给她讲些法考复习的小技巧。
言思听着他的话,心里的难受渐渐消散了些,偶尔也会笑一笑,气氛渐渐轻松起来。
而此时,法学院办公室里,邢南景正坐在办公桌前,手里拿着温澄送来的资料,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他的目光落在言思落下的书包上,心里有点不安——言思发现书包不见了,会不会着急?她会不会以为自己故意不还给她?
他拿起手机,犹豫了很久,还是给言思发了条消息:“你的书包落在教室了,我帮你收起来了,有空来拿。”
没过多久,收到了言思的回复:“谢谢邢老师,我明天去拿。”后面没有任何表情,语气也很客气,和之前的亲近判若两人。
邢南景看着消息,心里有点失落。他放下手机,拿起温澄送来的资料,指尖划过封面,看到上面用蓝色钢笔写着一行小字:“记得按时吃饭,别总忙工作。”字迹娟秀,却带着点刻意的温柔。
他想起高中时,温澄也总这样,用各种小事来表现自己的关心,那时候他没在意,可现在,却觉得有点反感。
他把资料放进抽屉里,关上抽屉,目光又落回言思的书包上,心里默默想着——明天言思来拿书包的时候,他一定要跟她解释清楚,不管怎么样,他不想让她误会自己。
言思和周子扬走进面馆时,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拿出一看,是邢南景发来的消息。
她看着消息,心里有点复杂,犹豫了几秒,还是把手机放进了包里,没回复。
“怎么了?谁给你发消息了?”周子扬问,一边给她倒了杯热水。
“没什么,就是一条通知短信。”言思摇摇头,拿起水杯喝了一口,热水的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却没驱散心里的寒意。
她不知道,明天去拿书包的时候,该怎么面对邢南景。
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的“边界”,到底是邢南景的刻意保持,还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
窗外的风还在吹,银杏叶还在落,可言思却觉得,这个秋天,好像比往年更冷了些。
“等待一场雪落,就像等待一个人,需要耐心,也需要勇气。”
可现在,她却有点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勇气,继续等下去。
周子扬看着她沉默的样子,没再追问,只是给她夹了一筷子面条,笑着说:“快吃吧,面条凉了就不好吃了。这家的牛肉面特别好吃,我每次来都点这个。”
言思点点头,拿起筷子,慢慢吃着面条。
面条很香,汤也很暖,可她却没什么胃口,心里满是乱糟糟的思绪。
她不知道,此时的办公室里,邢南景还在看着她的书包发呆。
也不知道,温澄已经开始计划着,下次该用什么办法,让她彻底离开邢南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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