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下午的阳光格外软，透过咖啡馆的落地玻璃窗，在木质桌面上洒下细碎的光斑，连空气里都飘着拿铁的甜香。
言思和室友林晓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刚把法考真题摊开，就听到林晓用胳膊肘碰了碰她：“哎，你看那边——邢教授好像在跟他妈妈聊天。”
言思顺着林晓的目光望过去，心脏莫名漏了一拍。
咖啡馆角落的卡座里，邢南景穿着一件浅驼色毛衣，正微微倾着身子听对面的阿姨说话。
那位阿姨看着面善，头发挽成整齐的发髻，手里握着一杯热牛奶，正是邢南景的母亲——上次在法学院门口，言思远远见过一次。
“南景啊，不是妈多管闲事，张宇妈妈昨天给我打电话，说现在学校里有人传你跟学生走得近，你可得注意点分寸。”
邢母的声音不算大，却刚好能飘到言思这边，“你现在是教授，教书育人是正事，别让人抓住话柄，影响了你的名声。”
言思握着笔的手顿了顿，指尖悄悄泛了凉。
她知道张宇——高中时造她谣言的男生，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他的母亲还会跟邢南景的母亲提起这些事。
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邢南景，想知道他会怎么回应。
邢南景端起面前的柠檬水抿了一口，语气很平静：“妈，您别听外面瞎传，我跟学生就是正常的师生关系，有分寸的。”
他没反驳，也没多解释，只是轻轻拍了拍邢母的手背，像是在安抚她的情绪。
可这话落在言思耳朵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
她想起昨天在专业课教室，邢南景对她的冷淡；
想起高中同学聚会上，温澄挽着他胳膊的样子；
又想起那条“别对邢教授太特别”的陌生短信，心里像被裹了一层湿冷的棉花，闷得发慌。
“有分寸就好，妈也是担心你。”邢母叹了口气，“你爸总说你性子太直，不懂得避嫌，现在又是在学校，人多眼杂，多注意点总没错。”
言思低下头，假装翻看真题，眼角的余光却始终忍不住往那边飘。
她突然觉得坐在这里有点不自在，像是不小心闯入了别人的私密空间，还听到了不该听的话。
她对林晓小声说：“晓晓，我们要不然先走吧，我突然想起还有笔记没整理。”
林晓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邢南景的方向，秒懂了她的心思，笑着点头：“行啊，正好我也想回宿舍补个觉。”
两人刚收拾好东西，还没起身，就看到咖啡馆的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米白色大衣的身影走了进来——是温澄。
温澄手里提着两个印着碎花的保温桶，一进门就朝着邢南景的方向走去，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阿姨，南景，我可算找到你们了！我妈早上炖了鸡汤，说让我给您送过来，您尝尝鲜。”
她走到卡座旁，自然地把保温桶放在桌上，还特意往邢南景身边凑了凑，语气亲昵，“我刚才去法学院找你，助理说你陪阿姨来咖啡馆了，我就赶紧过来了。”
邢母看到温澄，眼睛一下子亮了，拉着她的手笑得特别开心：“澄澄啊，又让你妈妈费心了，这么冷的天还让你跑一趟。”她拍了拍温澄的手背，语气里满是喜欢，“还是你贴心，知道心疼人，不像南景这孩子，整天就知道忙工作。”
温澄笑得更甜了，顺势坐在邢南景旁边的空位上，还特意帮邢母把保温杯的盖子拧开：“阿姨您客气了，我跟南景是高中同学，您就跟我妈一样，我孝敬您是应该的。”
她转头看向邢南景，眼神里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南景，我下午没事，陪你去图书馆查资料吧？我记得你以前查文献总需要人帮忙整理，我帮你分类，能快不少呢。”
邢南景却摇了摇头，语气平淡：“不用了，我下午要备课，你要是忙就先回去吧。”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言思的方向，看到她正站在桌旁，手里拿着书包，像是要走的样子，眼神顿了顿，却没多说什么。
言思的心又沉了沉。
她看着温澄和邢母熟络的样子，看着温澄自然地坐在邢南景身边，看着邢母对温澄的喜爱，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人。
她没再停留，拉着林晓快步往门口走，连一句“再见”都没敢说，生怕打扰到他们的“温馨时刻”。
她没看到，在她转身的瞬间，邢南景的眉头悄悄皱了起来，他立刻对温澄说：“你先陪阿姨坐会儿，我还有事，出去一下。”说完，不等温澄回应，就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快步跟了出去。
她也没看到，咖啡馆另一角的卡座里，周子扬正对着电脑写代码，屏幕旁放着一张打印出来的课表——
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言思这学期的所有课程，连上课的教室和时间都标得明明白白。
周子扬的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落在言思离开的方向，眼神里带着点担忧，手指还在键盘上顿了顿，像是在犹豫要不要跟上去。
言思拉着林晓走出咖啡馆，冷风一吹，才觉得刚才憋在心里的气顺了些。
林晓看她脸色不好，小声安慰：“思思，你别多想啊，邢教授可能就是跟温学姐关系好点，再说了，阿姨喜欢温学姐也正常，毕竟温学姐看着就会来事。”
“我没多想。”言思勉强笑了笑，却知道自己在撒谎。
她拿出手机，想叫辆车回宿舍，手指却不小心碰到了书包里的《边城》——那本邢南景送她的书，扉页上“外界声音都是杂音”的字迹还清晰可见，可现在看来，那些“外界声音”，好像并没有那么容易忽略。
他说的话，也没有那么可信了。
“对了思思，我刚才好像看到周子扬也在咖啡馆里，他是不是在那边写代码啊？”
林晓突然指着咖啡馆的窗户说，“你看，就是那个穿灰色连帽卫衣的，是不是他？”
言思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正好看到周子扬抬起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视了一秒。
周子扬对着她笑了笑，还挥了挥手，眼神里带着点安抚的意味。
言思赶紧移开目光，心跳却莫名快了些——她没想到周子扬也在这里，还看到了刚才的一幕，不知道他会不会误会什么。
“好像真的是他，他怎么会来A大的咖啡馆啊？”林晓好奇地问。
“可能是来这边找朋友吧。”言思敷衍了一句，正好看到手机上叫的车到了，赶紧拉着林晓往车旁走，“车来了，我们快走吧。”
两人刚坐进车里，言思就从后视镜里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邢南景正站在咖啡馆门口，手里还拿着一件外套，像是在找什么人。
他的目光扫过路面，正好看到言思坐的车，眼神里闪过一丝着急，还往前追了两步，可车已经发动了，很快就把他远远甩在了后面。
言思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疼，又有点乱。
她不知道邢南景追出来是想干什么，是想跟她解释什么，还是只是巧合？
可不管是什么，现在都不重要了——她已经决定，以后要跟邢南景保持距离，做一个“合格”的学生，再也不要胡思乱想了。
而咖啡馆里，温澄看着邢南景追出去的背影，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悦，却很快又掩饰过去，继续陪着邢母聊天：“阿姨，您最近身体怎么样啊？我妈说您上次感冒还没好利索，特意让我给您带了点止咳的陈皮，放在保温桶侧兜里了。”
“哎哟，你妈妈真是太细心了，还惦记着我的身体。”
邢母笑得特别开心，从其中一个保温桶里拿出陈皮，还不忘吐槽邢南景，“你看南景这孩子，就知道忙工作，我上次感冒，他也就打了个电话问问，连家都没回。”
温澄顺着邢母的话往下说，语气里带着点“不经意”的提醒：“阿姨，南景也是太负责了，不过有时候确实容易忽略身边的人。”
她顿了顿，像是犹豫了很久才说出口，“阿姨，我上次去法学院，看到言思同学总去找南景问问题，有时候还待到挺晚的。您也知道，现在的学生心思多，南景又不懂得避嫌，我真怕别人误会，影响了他的名声。”
邢母的脸色微微变了变，皱着眉说：“还有这种事？难怪张宇妈妈会跟我提，看来我得好好跟南景说说，让他跟学生保持距离，别让人说闲话。”
“阿姨您别生气，我也就是随口一说，可能是我想多了。”
温澄赶紧安抚道，心里却暗暗得意——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只要邢母出面，邢南景肯定会跟言思划清界限，到时候，就没人能跟她抢邢南景了。
而另一角的周子扬，看着温澄和邢母聊得“热火朝天”，又看了看窗外言思坐的车已经消失在路口，才关掉电脑，拿起椅背上的外套起身。
他走到前台，特意问了问言思点的饮品，还让店员帮忙把没喝完的柠檬水打包，才走出咖啡馆。
周子扬开车跟在言思的车后面，一直到她的宿舍楼下。
看到言思安全下车，跟林晓一起走进宿舍楼，他才拿出手机，给言思发了条消息：“听说你下午在咖啡馆，没打扰你吧？我刚才在那边写代码，本来想跟你打招呼的，看你走得急，就没来得及。”
言思刚回到宿舍，就收到了周子扬的消息。
她看着屏幕上的文字，心里泛起一丝暖意——刚才在咖啡馆那么尴尬的场景，还好有周子扬在，虽然他没上前，却像是给了她一点莫名的安全感。
她回复：“没有打扰，我就是突然想起有笔记没整理，所以走得急了点。谢谢你啊，还特意跟我说一声。”
周子扬收到回复，嘴角忍不住上扬，回复她：“跟我还客气什么。对了，你晚上要是想复习，我知道图书馆三楼有个靠窗的位置特别安静，我帮你占着？”
言思看着消息，犹豫了几秒，还是回复：“不用了，我晚上想在宿舍复习，谢谢你啊。”
她现在还不想见任何人，尤其是认识的人，只想一个人静一静，把心里那些乱糟糟的思绪理清楚。
而此时，邢南景还站在咖啡馆门口，手里拿着那件没送出去的外套，心里满是失落。
他刚才追出来的时候，看到言思坐的车已经走远了，他想给她发消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他不是故意对她冷淡的？说他跟温澄只是朋友？说他其实很在意她的感受？这些话，他一句也说不出口。
他拿出手机，翻到言思的聊天界面，编辑了一条消息：“刚才在咖啡馆，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想了想，又删掉，改成：“你回去了吗？路上注意安全。”可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敢发送，最后只能把手机放进兜里，转身走回咖啡馆。
回到卡座，邢母看到他，皱着眉说：“南景，你刚才去哪了？我跟你说个事，你以后跟学生保持点距离，尤其是那个叫言思的，别总让她找你，影响不好。”
邢南景愣了愣，才明白刚才温澄肯定跟他妈妈说什么了。
他看向温澄，眼神里带着点不悦，却还是对邢母说：“妈，您别听别人瞎说，我跟言思就是正常的师生关系，没别的。”
“有没有别的你自己心里清楚，妈是为了你好。”邢母没再多说，拿起桌上的保温桶，“澄澄，谢谢你的鸡汤，妈先走了，你跟南景聊吧。”
温澄笑着送邢母到门口，回来的时候，看到邢南景正坐在那里发呆，手里还拿着那件外套。
她走过去，故意说：“南景，你刚才是不是去追言思了？其实你不用这样的，阿姨也是担心你，我也是为了你好。”
邢南景抬起头，眼神冷了些：“温澄，我跟你说过很多次，我跟言思只是师生关系，你别总把她扯进来。还有，以后不要在我妈面前说些有的没的，免得她担心。”
温澄没想到邢南景会这么说，脸色微微变了变，却还是装作委屈的样子：“南景，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担心你，怕你被别人误会。”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还要备课。”邢南景没再看她，拿起桌上的资料，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疏离。
温澄看着他的样子，心里有点不甘心，却也知道再待下去也没用，只能点点头：“那你别忘了按时吃饭，我明天再来看你。”说完，才转身离开。
咖啡馆里只剩下邢南景一个人，他有些烦躁的看着桌上温澄送来的鸡汤，又想起言思刚才离开时失落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疼得厉害。
他拿起手机，终于鼓起勇气给言思发了条消息：“明天你要是有空，来我办公室拿一下上次落下的书包吧，我给你整理了点法考的复习资料，或许能帮上忙。”
发送成功后，他一直盯着手机屏幕，期待着言思的回复，可等了很久，屏幕始终没有亮起。
他不知道，言思看到消息的时候，正坐在宿舍的书桌前，手里拿着那本《边城》，扉页上的字迹在灯光下格外清晰，可她却怎么也没勇气回复那条消息。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咖啡馆里的人越来越少，只剩下邢南景一个人坐在角落的卡座里，手里拿着手机，眼神里满是失落。
他不知道，这场因为他先造成的误会，还要持续多久，也不知道，他和言思之间的距离，会不会越来越远。
而宿舍里的言思，把《边城》放在书架上，拿出周子扬送给她的法学参考书，翻开第一页，看到里面夹着的银杏叶，心里又泛起一丝暖意。
她想起周子扬刚才发来的消息，想起他在咖啡馆里对她的微笑，突然觉得，或许有时候，保持距离并不是一件坏事，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因为一个人的态度而患得患失。
毕竟经历了那么多，她的心里再也经不起一丝伤害了，也不想承受，只想安安静静过好自己的生活，用时间治愈过去那些伤痛。
至于邢南景，无论他的态度如何，都没那么重要了，终归，他们不是一路人，他也不可能永远护着她。
她也不需要，不想需要，更害怕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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