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慧“捡”来的东西帮了大忙,段灼挑出几颗不容易被认出来的金瓜子,让许哥赶紧带着小文去看诊。
许哥千恩万谢,忍着面皮的燥意接过,离开前总算想起来自己能帮着做什么,连忙问清段灼要找什么人,他即刻就让所有的乞儿都帮着找人,然后再次谢过,抱着小文离开,雪慧也跟着一起去了。
段灼独自在屋内待到月上中天,连晚膳也没吃,只在屋内呆坐着,愣愣地看着窗外的天色,而此时沈镜吾还没回来。
段灼的脑海中天人交战,一会儿想着沈镜吾是不是已经找到人离开顺城了,一会儿想着沈镜吾就算要走也不至于什么都不说,是不是出事了?又或者沈镜吾只是有不得不办的急事?
他眼睛一亮,腾地起身,他得去不夜宫一趟!
但结果让段灼大失所望,不夜宫并无沈镜吾的身影,连欢也说今日还没见过他。
从段灼独自来不夜宫询问有无见过沈镜吾,连欢便猜到沈镜吾不知所踪了,这让她内心好似被蚂蚁啃食一般,脸色白得跟纸一样,甚至一度心如死灰。
她是见过世间险恶的人,惯常将事情往坏了想,如今沈镜吾失去下落,她不得不猜测是不是因替自己赎身才惹来这场祸事,让他被秦三抓走了?
段灼却直言不可能,他们在保康堂后院也不过待了一炷香,要是真是秦三动的手,沈镜吾不可能不还手,后院也不可能没听到动静。
如此看来,莫非是熟人来找沈镜吾,才让他卸下防备自愿前往,甚至来不及说一声?而在顺城,他有谁是相熟的呢?沈同恩抑或是雷显?可要是见这二人,必定会带着他一块儿去。
但无论如何,段灼也得去找这二人一趟,他虽无内力,但拳脚功夫相当不错,也就在沈镜吾面前装装柔弱,如今他不在,自己也不用装了,从三楼攀着窗棂灵活地跃下,疾跑进一片漆黑的后院。
连欢在窗边把风,满脸不安,听送胭脂的娘子说,今日京都来的官员本该入城,却因城外聚集的村民喊冤,在城外扎营了,怕是要等那件事完才会入城,若是自己要告状,须得在入城那日从不夜宫出去,当街拦下那一行人马,在皇子面前状告秦本昌一家,想来那样皇子也不便徇私,还好,如今还有时间,只盼着沈公子能平安回来,带自己出去。
她双手合十,望着天边,一脸虔诚地念着菩萨经。
而这边的段灼一路顺利地摸进后院,照着记忆中沈镜吾说过的方位,翻墙进了一处院落,一落地便被迎面扑来的臭气与腐气交杂在一起的味道熏得后退一步,腿撞到临墙放置的水缸,发出轻轻的碰撞声。沈镜吾同他说过这院里臭气熏天,可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真的有这么臭。
雷显在屋内听见细微的动静,耳尖微动,脚步虚浮地走到门边。
段灼站在原地缓了片刻,终于觉得有些许适应了,捂着口鼻扫过院内的三间屋子,径直走向中间那间。
雷显已听出这脚步声不是沈镜吾,不由地皱眉思索,都这个时辰了,谁会来呢?
段灼走到屋前打量着门上的锁,确实同沈镜吾说的那样锁只是挂着,并未落扣,不过他并无开门的打算,而是指尖轻轻敲了下屋门,试探地道:“雷显?”
雷显眉头一挑,这人是谁?进了院落直奔自己这边,似是确定自己在这间屋子,可这试探的语气,应当是与自己不认识的。
“你是沈公子的人?”雷显轻声问道。
“对,他今日可有来找过你?”段灼也不寒暄,直接开口问道。
“并无。”雷显很快便从他的话中猜到了来意,心下一沉,“他不见了?”
这个猜想让雷显惊愕万分,难道是自己与他的交易被秦本昌发现了?可就算被发现,也应该是将自己带走,毕竟甚少有人知道他在这儿,就算偷偷将他杀了也不会有人注意,怎么会将沈公子一个大活人带走呢?
眼下这事儿有些棘手,若是无人知道沈公子就是沈国公的幼子,那还好办些,可国师知道啊,要是沈公子遭遇不测,岂不是要连累主子与那二位结仇了。不行,看来他该出去了。
段灼已经失去了与之继续交谈的**,淡淡地“嗯”了一声,转身要走时被雷显叫住。
雷显沉吟道:“这事儿也许和我也脱不了干系,你身手如何,能否帮我一个忙,找些油和火折子,在后院各处都放一把火,我出去后和你一块儿找。”
段灼想了想便应下了,能多一个人帮着自己一起找也是好事,便顺着原路攀上三楼,连欢还在屋内静坐,一见他回来便迎上,一双凤眼紧张地望着他,生怕从他嘴中听到不好的消息。
但段灼既无坏消息也无好消息,他长话短说,解释了两句,从屋内的梳妆台内寻得了梳头的头油,又匆匆地往后院赶,将雷显先从屋内放出来,二人各自拿着一罐头油在屋内倒了一圈。
望着蹿得丈二高的火焰,段灼才想起来两边的屋内似乎还有人关着,正欲开门将人放出来时,雷显一脸讳莫如深地拦住他,“左屋没人,原先关了个姑娘,可那日来送饭的人不知和她说了什么,当夜便上吊死了,至于右屋,那里面不是人,烧死了也好,你别管了。”
段灼眨眨眼,不是人?
雷显不是沉迷美色的人,也不是个多话的人,但对着段灼这张灼灼其华的脸,他还是忍不住道:“送饭的人不怎么给他送饭,可他依旧活得好好的,每次送饭只送一头生猪,他不说话,也不搭腔,总之,是个怪物。”
说话间,火势渐大,浓烟冲天,院内的臭气被炽热的烈焰烘烤,竟临空发出“滋滋”的声音,还有手掌大小的火花闪现。火光蔓延,但就在火焰快要触碰到右屋的那一刻,一阵狂风将火焰朝左边吹去,眨眼间便吞噬了左屋。
院外传来些许人声,想来已是有人发现了此处的冲天火光,二人对视一眼,约好下回碰面的地点,段灼避开人群原路返回,雷显则直接翻墙出了不夜宫。
段灼不再多呆,他得赶着去找沈同恩,下楼时恰好碰见了秦知训,他对秦知训也是有些怀疑的,这人总是一副笑面虎的模样,但能将这么大一个不夜宫握在手里,手段不会差,可眼下就明面上来说,他们与秦知训之间并无什么要斗得你死我活的冲突。
秦知训见段灼独自一人下楼,还探头往他身后瞧了一眼,见真只有他一人,面上显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段灼与秦知训向来无话,也不曾交谈过,但这人就站在楼梯上,拦住了自己下楼的路,段灼便冲他略一颔首,试图从他身边挤过。
秦知训却往旁边挪了一小步,恰好堵住他,唇角轻扬,“小段公子,今儿怎么就您一个人?我新得了一副画,正想找小沈兄弟同赏呢。”
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试图从他的表情探查到什么。
段灼面无表情地回望,因还不清楚沈镜吾下落不明与秦知训到底有无干系,他也不接茬,只道:“那你明日再找他一起赏画吧。”
秦知训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让开半步,做了个请的手势,“小段公子言之有理,那秦某就不送了。”
段灼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迈步下楼,直到与秦知训擦肩而过,也并未见他神色有异,也不知是真的与此事无关还是惯会做戏。
此时月上柳梢,城门早已落下,但今日巡察人马进城,又因村民喊冤,一行百人尽数在城门口不远处扎营安置,秦本昌便命城门大开,又送去衣物吃食,不过都被三皇子做主,发给幕天席地的村民。
这一招很不客气,既表明了他爱民如子,又向陈显荣等人表明自己不会偏私的决心。
秦本昌也是修炼千年的狐狸,立即唤人再去拿些衣物吃食,务必送到每个人手里,又满脸羞愧地表示自己实在是见到外甥太过激动,心里只记挂着外甥一路辛劳了,这话一出,三皇子的功夫算是白费,反倒显得他有些无情,脸色凝滞了好一会儿才换上笑颜。
就因着要给城外所有聚集的村民人手一件棉衣、一碗粥、一个馒头,城门处灯火通明,城内多家客栈和成衣铺都接到秦知训的命令,一车一车的浓粥馒头和棉衣运往城门口。
段灼便借着这个机会,趁乱换了一套杂活伙计的粗布衣裳,想了想又在脸上均匀地抹了把香灰,跟着其中一辆马车慢慢地走。
城门口虽说人多,但都各自忙着,三皇子与一众官员围坐在篝火旁,秦本昌也坐在其中,与他们谈笑生风,并无人关注这边的情况,段灼便又混入村民中,拿着个馒头慢慢地往沈同恩那边挪去。
沈同恩与陈显荣分别坐在三皇子身边,他是武将,实在懒得听这一圈官员互相吹捧,同三皇子说了句要去后头方便,便径直朝起了雾的林间走去。
段灼注意到他的离开,暗道好机会,将手中的大半个馒头随手塞给身旁的人,说了句“帮我拿着,我要去方便”,也钻进林间,不过与沈同恩还隔了一段距离,他只能在浓雾中小心地前行。
沈同恩真是来方便的,他撩开袍子,解开裤腰带,片刻后便响起淅淅沥沥的水声。
段灼刚走两步便失去了方位,循着这阵水声才重新找到沈同恩的位置,他脚步不由地放轻,直到水声似乎就在身边才停下,但沈同恩并未发现他的到来,还在悠闲地吹口哨,段灼便轻咳一声。
这可把沈同恩吓坏了,下意识夹紧小腹,水声暂停,“谁啊?”
他是不信怪力乱神的,但此时是他最脆弱的时候,要是让他知道这是谁,他非得狠狠揍一顿不可!
话音刚落,沈同恩憋不住了,又悄悄放了几滴,但此处寂静一片,只余二人的呼吸声,水声极其明显,他连忙再次夹紧下腹,但方才他猛灌了两坛酒,下腹涨得难受,现下放了一点儿水又要憋住,越发难受了。
不过他到底还是要面子的人,便大声道:“你谁啊,是也来撒尿的?你撒就撒呗,离我这么近干什么?你别尿我身上了,赶紧走赶紧走,不然小心我的拳头!”
伴随着他的话的是他自以为很轻其实听得无比清楚的放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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