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了下来,阵阵冷风掠过,将侍卫们堆叠好的枯叶吹乱,但他们一动不动,近百人一片死寂,满脸惊惧地看着坑底还在啃食的小怪物。
“箭来!”沈同恩厉声道,他眼中射出阵阵寒光,仿佛要将周围的一切都冻结。
侍卫如梦初醒,慌忙又递给他一只箭。
沈同恩再次搭箭、扣弦、拉弓,其余人全身紧绷,提着一颗心探头望去,只见那一箭以不可阻挡之势径直射向小怪物的颈部,在众人紧张的目光中穿过它的颈部,最后将它牢牢地钉在坑壁上。
小怪物并没即刻就死,它发出几声怒吼,因颈部被箭矢穿过,每吼一声便会喷出大量血液,但它仿佛完全感受不到疼痛,竟翻滚着还要挣扎。
渐渐地,狰狞的脸失了生气,挥舞的双手没了力气,它脑袋往前一倒,似乎死了。
“死了吗?”三皇子咽了口口水,小心地问道。
沈同恩眉头微皱,这东西与常人不同,他也不确定这一箭能否要了它的命,想了想,他还是举起了第三只箭。
就在他将箭矢顶端对准了小怪物的脑袋时,它突然抬起头发出一声尖啸,叫声尖利刺耳。
沈同恩立即射出手中的箭,这一回他在箭身中附上内力,随着尖锐的破空声,箭矢刺入小怪物的头部,又忽地炸开,碎肉四溅,再一看,它只剩半个脑袋。
围观官员再也忍耐不住,各自找了棵树大吐特吐,他们不是来查劫银案吗,怎么还有这么一遭,跟在十八层地狱观刑似的。
侍卫们还好些,喉头涌动几下,又咽了回去。
在场众人中面色不变的只有三人,沈同恩、陈显荣以及三皇子,其中三皇子是最让人诧异的一位,他自小在宫里长大,应当是金尊玉贵养着的,不想也有这样的心性,要知道就连他浸淫官场多年的亲舅舅都面色难看地扶着树呢。
“来人,将枯叶丢下去。”三皇子神情平静地吩咐道。
待一堆堆枯叶落满了坑底,将那几具怪异的尸体通通盖住,他接过身边侍卫递来的火把,又深深地看了眼底下,然后将火把轻轻一抛。
坑底轰然升起一簇火焰,炽热的烈焰四处乱窜,将满坑的枯叶都点燃了。
眼见枯叶就快烧尽,那几具尸体也渐渐显露出来,三皇子又指挥侍卫继续往下扔枯枝落叶,务必要将这些尸体处理干净。
“殿下,还请您下令封口,此事绝不能外传啊。”陈显荣凑近道。
“陈老放心,我晓得的。”三皇子冲他略一颔首,转身视线扫过众人,通身散发出凌人气势,让众人心中一凛,竟不由自主地恭立在侧。
“此事若有人传出去,我必禀告父皇,治你个抄家灭族之罪。”
他声音不大,却透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从他身上倒真看出了几分周帝的影子。
众人跪倒在地,心思各异,异口同声地道:“谨遵殿下命令。”
“起吧。”三皇子随意摆摆手。
这时侍卫们已将墓园中的大半枯枝落叶都扫进了大坑,坑底燃起阵阵白烟,枝叶已快被烧尽,那几具尸体也成了焦尸,通身漆黑,面容焚毁,空中还弥漫着一股焦味。
沈同恩瞧了一眼,“殿下,眼见就要下雨了,这些尸体怕是不能烧成灰了。”
他话音刚落,雨丝飘落,坑底仅剩的几簇火苗被浇湿,水汽将焦味冲淡,不过片刻,雨势转大,如决堤的河水倾盆而下,逐渐打湿了众人的鞋袜与袍角。
三皇子看了一眼沈同恩,眼中意味十分明显,只三个字——乌鸦嘴。
沈同恩:……
三皇子思量了会儿,也不强求,目光转向陈显荣,“陈老,我让人用土将这个坑给埋了如何?”
陈显荣赞许地点头,“甚好,不过眼下我们最要紧的还是劫银案,只需让我们的人填埋一半,剩下的还是交给秦大人吧,想来他也是口风紧的人。”
毕竟三皇子已说了此事要是泄露就是抄家灭族之罪,若这事是从秦本昌嘴里漏出去的,岂不是打自家外甥的脸?想来他不会如此愚蠢。
三皇子也正有此意,不过他想的是让秦本昌避避嫌,一路上他已察觉到了沈同恩对劫银案的态度,沈同恩的态度就是父皇的态度,他须得在沈同恩和陈老面前表明自己的立场,只是这个度很难拿捏,若是不够会让人觉得他与舅舅是一伙的,若是过头又会让人觉得他冷漠无情,难啊,难啊!
坑好说,埋了即可,那座拔地而起的石屋一时间还真不知该如何处理。
沈同恩已等不及了,想尽快将此事了结,便道:“不如为石屋造一圈的阶梯,大坑一埋,想来也不显眼。”
三皇子点点头,咧嘴一笑,“那就将修缮墓园的银钱与卖山的银钱相抵了吧。”
沈同恩嘴角一抽,这一手可真够黑的。
几人定好一切,其余人自然也无意见,侍卫们吭哧吭哧地干起了苦力,搬了好些石块树枝往坑里扔,不一会儿就将坑底的焦尸全部掩住。
秦本昌已经派人去城内叫来数十名官差和做惯了砖瓦活的匠人,不过因着暴雨如注,造阶梯的活儿还不能干,便背着锄头去山上各处挖石头,先将大坑掩埋了再说。
沈同恩抖了抖身上的蓑衣,雨太大,就连蓑衣都挡不住,身上的衣物大都被雨打湿,正黏在身上,很不自在。
他见山上的一切都已安置妥当,对三皇子道:“殿下,雨太大了,我们还是尽快下山,将此事告诉百姓,让他们赶紧回家去吧,我们也好早些入城。”
三皇子点点头,扫了一圈各自撑着伞的官员,吩咐身边的侍卫将这话发下去,他自己则举着油纸伞,与沈同恩和陈显荣在一众侍卫的保护下先行下山。
城门口设了帐子,四面漏风,只能挡挡雨,百姓们缩在帐下亦或者城门底下,因位置不够,所有人只能紧挨着站立,凉风夹杂着雨丝吹在众人脸上,很不好受。
“早知道就不来了。”
“可不是嘛,来受罪来了。”
一时间,这样丧气的对话四处都能听见。
这时,三皇子领着一众人回来了,同方才商量的一样,先指明是有人害怕,将林间的夜隼看成了会飞的妖怪,让百姓纷纷哄笑,接着告知众人,从山脚至山腰的那一段可供他们迁坟,不过得由各村村长商量着如何分,至于怎么迁坟、新坟要怎么修缮,这事儿他们管不了,自己看着办吧。
无论如何,地已经分给他们了,百姓颇为满意,一个接一个地跪下谢恩。
三皇子神色动容,亲自搀扶起离他最近的几名百姓,分别递给他们一把伞,苦口婆心地劝道:“等雨停了,就归家去吧。”
“哎,哎,谢谢殿下,谢谢殿下!”
“殿下是好人啊,殿下是好人!”
“有殿下是大周的福气,是我们的福气啊!”
沈同恩与陈显荣站在后方,看着这一幕,不禁挑眉问道:“陈老,您觉得三殿下如何?”
陈显荣连一眼都没看他,压低声音道:“切勿妄议皇子。”
沈同恩耸耸肩,又撇撇嘴,他就多嘴问这一句。
比二人稍晚些下山的秦本昌恰好听见这些话,不过他听在耳朵里的不是沈同恩的这句妄议,而是不知谁说的那句大周的福气。
他眼底掠过一抹阴鸷之色,喃喃自语道:“那个人的孩子,怎么会有福气。”语中透出切齿的恨意,仿佛要将他话中的那个人抽筋扒骨。
他声音很轻,沈同恩只听见最后的福气二字,还当他也同那些百姓所想的一样,不免感叹秦本昌对自己这位外甥倒是寄予厚望。
事情已了了**成,最后剩下的便是被关在营帐的最先上山的几人,不过这几人被三皇子一通抄家灭族的说辞威逼后,连忙发誓这事只会烂在他们肚子里,谁要是说出去了,就让他们全家暴毙而亡,死后还不能轮回,三皇子对他们的重誓非常满意,挥挥手就让他们离去,不过还是让秦本昌私下派人盯着。
雨势渐小,眨眼的功夫就化为霏霏细雨,随着一束橙光从灰白的云间射出,云层仿佛被挣开了一个口子,露出澄净的碧蓝天穹,雨丝渐停,一切都熠熠生辉。
恰如沈同恩的心情,总算将心头笼罩的阴云给挥散了。
再说段灼那边,他与沈同恩分开后便入城往客栈去,打算若是哥哥还没回来,他就先去许晋书那边一趟,再去将安大夫绑了,好好拷问一番。
然而他走着走着就发现了跟在他身后的两只老鼠,相貌平常,穿着打扮更是平常,就是丢在人堆里都毫不起眼的那种。
段灼没有收拾老鼠的心思,无论盯上他的是谁,眼下都只是试探,他要是真把人收拾了,那才是直接告诉人家他不对劲。
看来今日许晋书那儿是去不成了,他不能将未知的危险带给那一帮孩子。
段灼甫一踏进客栈,小二便迎上来,笑容谄媚地道:“公子,您可回来了。”
“有事?”段灼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小二脸上的笑更大了,“是这样的公子,您二位的天字房今日就到期了,我方才敲门想问问公子还续住吗,不想扰了那位公子好梦,让我快滚,我这不滚回来了吗,那个房费……”
他挠了挠头,状似不好意思,又将三个指头碰在一起搓了搓。
段灼脚步猝然停住,猛地扭头看他,似是不敢置信,“你方才说什么?”
小二被吓得后退一步,还以为这位公子好说话些呢,不想一惊一乍的,他就是来要个房费,竟也四处碰壁。
“那那个,房费?银子?”小二结结巴巴地道。
“不是这句,你说你早些时候去敲门了,里头有人让你快滚?”段灼死死盯着他,嘴角却浮现一丝轻浅的笑意。一定是哥哥,他平安回来了!
小二神色莫名,他被骂是这样让人高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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