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肃杀,卷起尘埃枯草,盘旋在观星台下的狭窄山道上。
一方,是怀抱沈惊弦,玄衣墨冠,神色冷峻如冰封王座的摄政王萧执,仅他一人,却仿佛带着千军万马的无形威压。
另一方,是怒马弯刀,率数十北狄精锐,狂野之气直冲云霄的赫连勃,他眼中燃烧的怒火几乎要将这山道点燃。
而被萧执禁锢在怀中的沈惊弦,则成了这场无声风暴最核心的焦点。他身体僵硬,感受着来自上方冰冷怀抱与下方灼热目光的双重夹击,仿佛置身于冰火两极。
“萧执!”赫连勃的怒吼打破了死寂,他手中弯刀直指,声音因愤怒而微微发颤,“放开他!你凭什么带他走?!”
萧执甚至连眉梢都未曾动一下,只是垂眸,目光淡漠地扫过赫连勃和他身后的武士,那眼神如同在看一群喧嚣的蝼蚁。“本王行事,何需向你解释?”
他语气中的轻蔑与无视,彻底激怒了赫连勃。
“他是本王看上的人!”赫连勃猛一夹马腹,骏马前蹄扬起,发出嘶鸣,“草原的规矩,看上的猎物,各凭本事!你大晟的王爷,难道要行强取豪夺之事吗?!”
“猎物?”萧执终于抬眸,正视赫连勃,那目光却比方才更加冰冷刺骨,“赫连王子,你似乎搞错了一件事。”
他抱着沈惊弦的手臂纹丝不动,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山道:“他,沈惊弦,是我大晟的子民,是宫廷的乐师。他的去留,生死,皆由我大晟律法、由宫廷规矩而定。何时……轮到你北狄的规矩来置喙了?”
他话语平缓,却字字如刀,直刺要害,将赫连勃的“追求”扭曲成了对大国律法与威严的挑衅!
赫连勃脸色铁青,一时语塞。他虽狂傲,却也知在外交层面,萧执占住了绝对的“理”字。
“至于强取豪夺……”萧执嘴角那抹嘲讽的弧度愈发明显,“本王带走的,是奉太后旨意前来祈福、却遭邪术暗算的宫廷乐师。本王这是在维护大晟宫廷的尊严,解救受困的臣属。倒是王子你,率兵持刃,堵截本王去路,意欲何为?是想挑衅我大晟天威吗?”
他反将一军,直接将赫连勃的行为定性为了武力挑衅!
气氛瞬间绷紧到了极致!北狄武士们下意识地握紧了刀柄,空气里弥漫开浓烈的火药味。一旦冲突爆发,便是两国之间的严重外交事件!
沈惊弦在萧执怀中,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下沉稳的心跳,以及那看似平静的表面下,蕴含的足以掀翻一切的恐怖力量。他在用最直接的方式,碾压赫连勃的狂野。
赫连勃胸口剧烈起伏,死死盯着萧执,又看向他怀中的沈惊弦。他看到沈惊弦苍白的脸色,紧闭的双眸,以及那微微蹙起的眉宇……一股混合着嫉妒、不甘与心疼的复杂情绪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知道,今日有萧执在,他绝对带不走沈惊弦。硬拼,不仅徒劳,更会引发不可预料的后果。
“好!好一个摄政王!”赫连勃猛地收刀回鞘,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盯着萧执,一字一顿道,“今日之事,本王记下了!但沈惊弦,本王绝不会放弃!草原的雄鹰,看中的目标,从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他又深深看了一眼沈惊弦,那目光带着势在必得的炽热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随即猛地调转马头,厉声喝道:“我们走!”
数十骑北狄武士如同来时一般,卷起漫天烟尘,呼啸而去。
山道瞬间恢复了寂静,只余风声呜咽。
萧执这才低下头,看向怀中的沈惊弦。见他依旧闭着眼,长睫微颤,淡色的唇紧抿着,一副抗拒又脆弱的模样。
“戏看完了,还舍不得下来?”萧执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沈惊弦倏然睁开眼,对上他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面清晰地映照出自己此刻略显狼狈的模样。他挣扎了一下,低声道:“请王爷放惊弦下来。”
萧执却没有立刻松手,反而抱着他,继续稳步向山下等候的马车走去。“方才若不是本王,你现在已是一具被邪术操控的傀儡,或者,成了那北狄蛮子帐中的玩物。”
他的话语直接而残酷,撕开了所有温情的伪装。
沈惊弦身体一僵,沉默片刻,才道:“惊弦……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萧执将他放入宽敞的马车车厢内,自己随后也弯腰进入,坐在他对面。车厢内空间顿时变得逼仄,充满了属于萧执的冷冽气息。“你拿什么谢?”
沈惊弦靠在柔软的车壁上,微微别开脸,避开他过于具有压迫感的视线:“惊弦身无长物,唯有……竭尽所能,不负王爷‘期望’。”
他在提醒萧执,他们之间,本质是“棋子”与“棋手”的关系。
萧执闻言,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却毫无暖意,只有冰冷的算计。“记住你说的话。本王不喜欢不听话的棋子,更不喜欢……试图挣脱掌控的獠牙。”
马车缓缓启动,沿着山路下行。
车厢内陷入一片沉寂。沈惊弦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山景,心中却无法平静。今日观星台之事,凶险万分,玄玑子的邪术,赫连勃的逼迫,萧执的掌控……每一方都足以将他碾碎。
他就像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看似被萧执这艘巨舰“庇护”,实则随时可能被巨舰本身掀起的漩涡吞噬。
他必须尽快变得更强,拥有更多自保和反击的筹码。谢珩提供的关于漕运、边饷的线索,或许是一个方向。但如何切入,而不被萧执察觉他另有所图?
还有赫连勃……他那势在必得的眼神,让沈惊弦感到一种不同于萧执带来的危险。那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如同烈火般灼热而直接的掠夺。
“在想什么?”萧执冰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沈惊弦回过神,垂下眼帘:“在想……国师今日失败,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跳梁小丑,何足挂齿。”萧执语气淡漠,仿佛在说一只随手可以捏死的虫子,“他和他背后的人,若再敢将手伸得过长,本王不介意……连根斩断。”
他话语中的杀意,让沈惊弦心头一凛。他知道,萧执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决心。
“那北狄王子……”沈惊弦试探着开口。
“他?”萧执瞥了他一眼,眼神锐利,“你对他,似乎颇为关心?”
沈惊弦立刻噤声,知道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
萧执却不再追问,只是闭上眼,靠在车壁上,仿佛养神。但那无形中散发出的掌控感,依旧牢牢笼罩着整个车厢,笼罩着沈惊弦。
马车驶入京城,并未回韶华乐坊,而是直接驶向了摄政王府。
当马车在王府那森严的朱漆大门前停下时,沈惊弦的心也随之沉了下去。
萧执睁开眼,目光落在他身上:“从今日起,你便住在王府。”
沈惊弦猛地抬头:“王爷!这于礼不合!惊弦是乐坊乐师……”
“乐坊那边,本王自有安排。”萧执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观星台邪气侵体,需在王府静养观察。这是本王的命令。”
静养观察?不过是又一个将他牢牢控制在眼皮底下的借口!
沈惊弦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却知道此刻任何反抗都是徒劳。他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是。”
他跟在萧执身后,踏入了这座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势之一的府邸。玄色的大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真正地、彻底地,落入了萧执为他编织的牢笼之中。
前路是更加莫测的深渊,而他,必须在这深渊之中,找到那一线生机,磨砺出足以斩断一切枷锁的锋芒。
他的“獠牙”,绝不能只为他人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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