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的寝室楼道里只有我急促的脚步声。我一路小跑着冲上楼，指尖还残留着镜面的冰冷，在心脏处凝成一块发不出声音的寒霜。
推开寝室门后，我立马冲到了洪燕的身边。昏暗的寝室里只有手机屏幕在地上闪烁的微光，她虚弱地靠坐在床边上，额头的血丝顺着发梢蜿蜒流下，脸色苍白。
“好疼，好疼啊。”她眼神涣散地扶着额角，无意识的低声呢喃着。
我小心地扶住她的肩膀，心疼地看着她额上的伤疤。飞快地拨打了急救室的电话。
“怎么会这样？血流了多久了？怎么会摔下来？”
她无奈地指了指我的书桌，苦笑着叹了口气。
“我凌晨被冻醒了，看到你坐在书桌前，就想让你帮我拿下纸巾。我好像看到你站起来了，脑子太迷糊了一下没转过弯来就伸手去够，结果就掉下来了。”
说到这，她羞窘涨红了脸，
“摔下来后一下子就清醒了，我把晃动的窗帘看成你了。人怎么能这么倒霉。”
我看着书桌旁摇曳的床帘，又丈量了一下上铺和书桌的距离，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
“你是怎么把窗帘看成我的？？？”
“我没带眼镜啊，早上迷迷糊糊的还以为是你穿着睡裙朝我招手呢。”
“别说话了，先去医院吧。”
护理人员已经到了，我看着洪燕因为失血过多越来越苍白的嘴唇不敢再让她乱动，也不再纠结事故发生的细节，帮着护理人员把她抬上了救护车。关上车门前一刻，她却突然伸手拽住了我，委屈地辩解。
“我真的看到你了……就在我睁开眼的时候……你穿着白色裙子，站在梳妆镜前朝我挥手。”
“你那时候穿着一条白色睡裙，脖子上还有还没擦干的水珠。”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脸上冒去几滴冷汗。
我瞬间屏住呼吸，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蓝色衬裙。那件白色睡裙，是我洗完澡才会穿的，出门前我便换成了淡蓝色的衬裙。
我没再说话，只是默默调整好洪燕的姿势，让她能躺得更安稳些。她很快便昏睡了过去。通往医院的路一片沉默，车轮碾过湿冷的水泥地，发出黏滞沉闷的声响。
抵达医院后，护士立马接手将洪燕推进了诊疗室。我站在候诊区外等候，耳边是急促的轮子声，护士们匆忙的脚步声，以及我自己一声声沉闷的心跳。
我靠在走廊尽头的窗边，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我眼角掠过。
她走得并不快，却让人无法忽视。她戴着黑色口罩，神情疲惫地朝我弯了弯眼角。
哪怕只露出半张脸，我也认出了她。她的眼神，与方舟电影《第四十分钟》中的女主一模一样——那个在镜前喃喃低语、渐渐失控的女人。
我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步。
她顿住了脚步，不明所以地看着我。
“你是？”
我意识到了自己的冒失，尴尬地朝她笑了笑。
“你好，我看过你演的电影，第四十分钟。你的表演很逼真，很棒呀。”
她的脸色在听到我说出的电影名字后一瞬间变得煞白，纤瘦的身影晃了晃，仿佛随时会倒下。
“我现在已经不拍电影了。”
“啊，那真是太可惜了。方舟是我朋友，和我说过你是他见过最好的演员。”
女人猛地抬起头，抓住我的手。
“你认识方舟？”
她猛地抬起头，抓住我的手，眼神透出一种深深的恐惧。
我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迟疑地点了点头。
“他是我的发小。”
我小心翼翼地询问。
“你是因为他才退圈的吗？”
女人的精神似乎已经开始有些恍惚，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眼神涣散地低声呢喃。
“恶魔，恶魔。“他拍戏从不按剧本来，他让我对着镜子说话，要更真实的对话。我每天都对着镜子照啊照，说啊说。他说那样镜子才会回应。我一开始只以为是他太过于入戏，直到那天我回酒店看到镜子里出现的会动的倒影。她会动，但我没有动。”
她的指尖用力到发白，长长的指甲扣入我的皮肤里。
“我报警，他们说我是压力太大。我去看医生，医生让我住院观察。但是她一直跟着我，我永远甩不掉她，他们都说我是太入戏了，说我疯了要把我关起来，但我根本就没有疯！疯的是方舟！他让我说的那些台词，我一直在想，终于想明白了，那分明就是在招魂。”
“那个影子对我说，你一直演的是我。现在该我演你了。”
我的浑身发冷，大脑被信息轰炸地嗡嗡作响。
我们的僵持引起了护士的注意。
“诶！150号跑出来了！谁看护的？”
护士长注意到了我手上的抓痕，赶忙冲上来和同事一起将她拉走。
“对不起啊，她说的是疯话。她已经在这儿待了四个月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没看住她。”
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那女人被几个护士合力带走，没有再挣扎，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我，那目光既疯狂又带着几分怜悯。
我拦住其中一个护士，低声问道：“她叫什么名字？我以前看过她演的电影。”
护士撇了撇嘴，露出些许怜悯的神情：
“150号，真名我们也不知道。她当初拍完那部戏可火了，方导的戏一夜爆红。后来她一直缠着方舟不放，人家不搭理她，她就自己跑去剧组……把自己给拍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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