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照恨季粟。
曾经他觉得季粟冷漠话少的样子配着一张优越的脸实在具有魅力，喜欢得要死要活。每张放在校贴上的照片他都要细细观赏一番，路上遇见更是贴着脸上前打招呼，想留个印象，结果自然次次都一样，季粟没有回应。
自此徐照对季粟的情感由最初的痴迷喜欢转变成了难捱的恨。喜欢的时候希望能被分到一个班，共同上下学，恨的时候更迫切希望能分到一个班，次次捉弄以解自己心头不满与愤恨。
可能老天看他渴求**至深，天赐良机。徐照终于在高三这年得偿所愿。
他要让季粟在教室乃至整个学校面前脸面无存。
他要将季粟的人格践踏，让他低下自己始终昂扬的头颅，不忍折磨，对他俯首称臣，做一辈子只会在他面前摇尾乞怜的狗。
徐照清楚知道口说无凭，耳听不一定为实，即使今天说了如此重磅惊人的消息也不足以有一传十，十传百的效果。
但只要将其坐实，季粟便再无翻身之地。
而置季粟于“死”地，徐照一直都很想亲眼目睹。
“大家要看看吗？”徐照后退一步，转脸朝向在场学生，继续补充，“我这有朋友发来的视频，感兴趣的都来瞧瞧啊。”
一呼百应，他们都想瞧瞧，于是包围圈瞬间缩小，很快徐照成了中心，季粟被隔绝在外，身边空无一人。
魏司抱着质疑态度也跟去了，季粟没有阻止。
徐照当着众人的面寻找并调出被保存在相册的视频播放。
开屏，入目是一片效果迷乱虚幻的暗紫色灯光，偶有几束彩光入镜。
镜头先是拍摄到了一个面目模糊，但下巴清晰的人，随后几秒镜头切换，拍下色彩混杂模糊不清的地面，接着镜头被调整，视角被抬高，果断对准远处站在卡座旁一位端酒盘的侍应生身上。
光怪陆离的灯光环境中，侍应生颀长笔挺的身形被视频记录，他背着身，修长白皙的手上举托盘，黑色盘中放着一瓶价格高昂的酒，外加几个供人使用的外形小巧精致的玻璃酒杯。
黑色马甲款式收腰，腰部的精瘦纤细被一览无余，白衫衣扣散开，袖子挽上手肘，露出一节白生生的小臂。
哪怕还未目睹对方的脸，光是背影就已然风姿卓越，足够令人浮想联翩。
到目前为止，种种画面都还没有证据表明这就是季粟，毕竟凡事都有相似之处，更何况这样的身姿。只要体型偏瘦，个子过高便会有画面中的效果，实在说明不了什么。
魏司拧眉看着视频一点点播放，画面一点点流动，心中忐忑。
他和季粟是朋友，内心不愿相信季粟会去这么鱼龙混杂的地方工作，并且被顾客调戏也能无动于衷。
魏司抱着希望，打算亲自一探究竟，再下定论。
然而视频进度即将到底，全长两分钟，将近大部分时间都是侍应生在同一卡座前后忙碌走动的背影。
众人看不到自己想看的，耐心逐渐耗尽。
“什么玩意儿？拍了这么长时间什么也没拍到，你耍我们呢？”
“徐照你tm想让我们挨饿就直说，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骗我们，害我们把季粟误会得这么惨！”
“是啊！是啊！徐照你这不纯属吊人胃口，耍人呢吗？”
“嘘！嘘！都别吵！”徐照竖指抵在唇间，制止众人层出不穷的抱怨，“耐心看到最后，会有答案的，骗你们做什么……”
“诶！！！来了！来了！”徐照话还未完，忽然音量拔高，吸引众人垂眸看。
尾声，众人见，卡座上的男客人伸手摸在了侍应生精瘦的腰间，一路流连，又摸上了臀，直到最后一秒，侍应生的脸才公之于众。
模糊不清的镜头里，那张侧转的脸，看轮廓相貌，赫然是季粟没错。
事实给了魏司沉重一击。
他木然紧盯视频播放完后，停留在眼前的结束画面，神情难掩诧异，完全不可置信。
世上怎会有一模一样的人呢？再如何看，这确实是季粟错不了。
魏司眼瞳震颤，立即回头，目光越过众人定在季粟脸上，神色复杂难辨，欲言又止。
季粟不作任何反应，一如既往地沉默且安静。
道听途说是一回事，亲眼目睹又是另一回事，魏司痛心疾首。
不带任何犹豫，季粟在魏司的注视下转身离开。身后情况如何，已没有必要去看。
事情的发生耽误了季粟很长时间，抵达地点时已是傍晚六点二十，将近五十分钟的缺勤，导致工作进度有些许跟不上。
“抱歉。”快速穿戴整理好着装后，季粟进入后台工作区对另一名制茶师道。
对方察觉季粟的到来，没说什么，只是手中动作自觉放缓了些许，不再那么焦头烂额，忙得大汗淋漓。
季粟坚持将剩下的工作时间心无旁骛做满，像往常一样到点收拾打扫完卫生下班。
徐照出格的言论举止似乎没有影响到季粟，起码工作全程他没有丝毫失误，除去不得已被浪费时间，导致缺勤扣了相应工资，其余与往日相比，分毫不差。
店门在身后关闭，季粟站在门外，能够清晰感知到，风吹在脸上的温度愈发冷冽。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适应了冷风，低头前行。
身后市井繁华，身前凄冷寂静，甚至道路旁没几盏光线明亮的街灯。
“季粟。”
隔着几步，身前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声音是季粟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
他顿住脚步，抬头，点墨般的眼睛在暗中深邃幽暗，看着对面的人朝着他一步步走近。
“来晚了一点。”沈书淮轻喘着，气息不匀地问，“今天晚上又吃了什么？”
“饭团。”
“金枪鱼？”
季粟点头。
“带你再吃点。”沈书淮说，“刚才来的时候看了，前面有家面馆还没关门。”
“你来是为了这个？”季粟戴着卫衣自有的帽子，额前碎发遮眼，神色不明。
“还有一起回家。”沈书淮说。
季粟：“……”
季粟不明白，沈书淮为何喜欢费劲吧啦大老远走十多分钟的路程与家的方向背道而驰也要每天急匆匆来接自己回家。
一年四季，周而复始，不曾厌倦。
季粟在沈书淮身后一言不发，后者走进上一秒所提到的面馆，他也同样抬步跟进去，没有拒绝，没有迟疑。
店中灯光充足，与外面寒掺的灯光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坐在隔绝冷风的密闭室内，季粟冰凉的身体正逐渐回暖。
“看你想吃什么？”
在沈书淮的记忆中，季粟有时一天三顿都是面食，似乎吃不腻。
理所当然，沈书淮将面食当作季粟在饮食方面的一个喜好。
季粟目光在收银台上方的菜单栏里一扫而过，兴致缺缺，像是没什么食欲，又像是劳累工作后的精神颓靡。
沈书淮坐在对面，季粟脸上的神情被一览无余。
凡是只有沈书淮和季粟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如果季粟对面有空座，沈书淮必然会坐在他的面前。
季粟的心思太难猜，外露的情绪也不多，沈书淮问也问不出什么，别无他法，在季粟沉默寡言的阶段里，沈书淮只能采取这样的方式，凭靠自己的感知与对方的细微表情来合理猜测——季粟到底在想什么，他现在的情绪和状态又是怎样的。
季粟如迷般未知，又如空有一具身躯而无生气和感知的陶瓷人偶。实话说，沈书淮与之接触常会自觉有些棘手。
沈书淮目光在季粟脸上停留，问：“困了？”
季粟情绪一向淡如云烟，只有极度疲倦之时，脸上才会泄露出几分的无精打采，并且神情恹恹，对周围的感知能力也在大大降低，没有丝毫防备，是最脆弱易乘虚而入的时候。
“嗯。”同样清冷的腔调，却提不起劲，懒洋洋的，尾音轻的即刻便散。
“吃完面，回家早点休息。”
恰巧老板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沈书淮在一旁搭了把手，将碗落至季粟面前，然后偏头对老板道了声谢。
老板笑了笑，回了句不客气，接着徐徐回到收银台后，闲来无事坐着继续刷剧。
蒸腾而上的袅袅热气漫过了季粟垂视而下的双目，视野顷刻变得模糊，眼睛愈发潮湿，继而湿润到不再干涩劳累。
季粟取了双筷子，低头吃面，没有等凉的过程，一口接一口，仿佛感觉不到烫。
沈书淮见季粟这样的吃法，不由得出声提醒，“慢点吃，小心烫。”
季粟闻言，递到嘴边的面终于舍得让它停留一会，温度不烫了才吃进嘴中。
在面馆停留了将近二十分钟，两人从一处密闭温暖的环境重新进入凉夜，顶着冰冷的晚风以平时最快速度返回家中。
电梯到达指定楼层，叮的一声，随着门自中间向两侧的缓缓移动，梯厢内部灯光倾泻而出，铺亮了前方的大片暗地。
季粟走出梯厢，走向自家门前——那唯一不曾被照亮的暗处。
每往前一步，明亮的白色灯光便会随之从他的身上、脸上一点点剥离，最后独隐在暗处，已是常态。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