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来找茬的？！”为首的小弟子眉梢一跳，本就紧缩的面皮抽动得更厉害了。
“我们月天门已经够倒霉了，你们还想怎样？”旁边一个小弟子带着哭腔攥紧了手中的剑，“难道非要把我们赶尽杀绝才甘心吗？我们...我们又没做错什么...”
这猝不及防的悲戚哭腔，像是一把利刃直直刺进姜暮岁心头，就这么把她冷不丁的钉在原地，喉间莫名一哽。
看来江流确实没回来，她曾写信，但并没有得到答复。如果江流在，以他的武功，按理说不该如此被动，门内更是静悄悄的，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冷清。
她这一路上也没听说最近江湖上有什么大事，自舞林大会那天后，各门派好像都进入了一个休整期似的，甚至还有不少门派招新。
姜暮岁压下心中异样，目光扫过面前这几个年轻小弟子，一个个满是愤懑、委屈和不解，握着剑的手都在泛着响，感觉情绪已经紧绷到了极点。
“我不是来打架的，”姜暮岁开口，试图缓和气氛，“我是来找你们门主的？”
“你是谁？我们凭什么信你？”领头小弟子粗暴地打断她的话，剑尖又往前逼近了几分，“现在谁都想踩我们月天门一脚！”
姜暮岁无声地叹了口气，心知此刻解释再多也无济于事。
“我是姜暮岁。”
一石激起千层浪，浪得没扑灭他们的怒火，反而烧的更旺。
“原来是你？你还有脸来！”为首的小弟子更是怒吼一声，手中的剑毫不犹豫地朝着她刺来，“要不是你！我们月天门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人人喊打，声名狼藉！师傅他......”
姜暮岁没有出手，只是凭着身法，巧妙地躲避着刺来的剑。她看得出来，这些弟子虽然愤怒，但剑法却毫无章法，更多的是情绪的发泄。
“一凡师兄，快住手！”哭腔小弟子拉住他，“她……她可是，是我们的门主~”
“门主？”被叫一凡的小弟子一把甩开哭腔小弟子的手，眼中满是不屑和愤怒，“我呸！她也配当我们的门主？我们的门主只有一个，那就是冯门主！要不是她，我们能变成现在这样吗？！”
听到这话，姜暮岁原本还有些沉重的心情，反倒奇异般地轻松了几分，只是...江流没有跟他们说？
她唇角微微上扬，身形突然一跃而起，轻盈地踏在了又冲她来的一凡小弟子的剑身上。
“你！”一凡小弟子显然没料到姜暮岁会来这么一出，顿时慌了手脚，剑身摇摇晃晃，险些拿捏不住。
姜暮岁稳稳地站在剑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带着几分戏谑和认真：“你这剑使得不对，力道太散，准头也不够。来，看好了，像你这样……”她一边说着，一边用自己剑挑起他的剑，然后驱使他如何出招。
“一凡！”
声如平地惊雷，炸响在冷清的门内。
紧接着，一道黑影掠过，那身影并未直接攻向姜暮岁，而是精准地落在了一凡与她之间，手中长剑寒光一闪，轻轻一挑，便将一凡失控的剑势带偏。
来人并未追击，而是迅速收剑，转身面向姜暮岁，垂首行礼，动作一气呵成，恭敬而庄重。
“参见门主！”
姜暮岁乍见白竹，记忆里，这孩子皮的很，平时就算是江流训斥他，他也会梗着脖子反抗。可眼前的白竹，虽然褪去了稚嫩，但却感觉少了什么，那种说不出来的违和感让姜暮岁心中一紧。
“师傅。”一凡叫了一声。
这脆生生的一声，让姜暮岁回过神。原来是少年那份心气，少了面对不公时那种下意识的反抗本能。她怔怔地望着白竹，分明记得他们几个才在这世上活了二十多年，此刻却恍惚有种一眼万年的悲凉，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得喘不过气来。
“江流还是月天门的门主，这一点永远不会变。”姜暮岁拍了拍他的肩，声音柔和了下来。
“太好了！我就说冯门主不会丢下我们的！”
“是啊是啊，我们月天门有救了！”
“可是门主在哪？怎么还不回来？”
小小地欢呼让白竹的脸色瞬间一变，猛地转身，瞪了那几个小弟子一眼，“师姐，先进去再说。”
姜暮岁笑笑，回身又看了一眼跟在他们身后的小弟子，感慨地说道：“我们的白竹小师弟都当上师傅了呢。”
白竹盯着姜暮岁脸上那抹熟悉的笑意，紧绷的心弦稍稍松了些，嘴角牵起一个极其勉强的弧度：“师姐，你...”
姜暮岁冲他龇牙一笑，随即语气一转：“你身上的伤怎么回事？”
不等白竹开口回答，一旁一直憋着气的一凡便忍不住呛声道：“还能怎么来的，那些不长眼的找茬的打的呗！”
白竹气得抬手指了指他，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只能闷闷地说：“没什么大碍，都是些皮外伤。”
姜暮岁皱了皱眉，她看得出来，白竹并不想多说。她也没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
跨过门槛的那一刻，熟悉的景象扑面而来——墙角的梅树，还有那间他们秘密基地的柴房，一切都好似没变，又好像变了，多了许多生面孔。
姜暮岁放慢步子，声音轻得几乎要融进风里：“清彦、云舟、桨野他们呢？怎么没看到他们？”
白竹的脚步猛地顿住，头也跟着低了下去：“他们...没能熬过那毒。”
其实她有心里准备的，可准备和亲耳听到还是不同，那种被刻意隐埋在心底的东西一旦见了光就更疼。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也许是想问问他们走得痛苦吗，也许是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堵住了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她只能任由这种痛肆意蔓延，然后再慢慢在身体中消散。
她突然发现，她想不起他们的脸了。
“师姐，你的身体……”白竹的话停在半空，像是被什么东西卡在了喉咙里。这种早已知道的结局，却又带着几分不敢触碰的小心，让他不太敢看姜暮岁。
姜暮岁定了定神，将翻涌的情绪压下，扯出一个笑容：“我啊，体格子硬朗，还能撑一撑。”
白竹一愣，随即也跟着笑了起来：“师姐回来，还走吗？”这句话问得还是小心翼翼，因为生怕得到不想听到的答案。
“我来，是想见见何慎。”姜暮岁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但这个答案已经说明了一切。
白竹的脸色微微一变，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好，我带你去。”
穿过几道回廊，两人来到了一处略显阴暗的院落。院落中央，是个巨大的坑，坑下面有几扇锈迹斑驳的铁门。
姜暮岁的脚步猛地停住，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以为时间可以磨平一切，可是直到再次站在这里，那种从骨头里渗出的恐惧仍然挥之不去，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暗无天日的牢笼里，明明早已过去，可她还能隐约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和野兽的气息。
“师姐？”白竹察觉到姜暮岁的异样，眼中满是担忧，“你……还好吧？”
姜暮岁摇了摇头，强忍着心中的不适，继续往前走去。
屠兽场的大门被敞开，空空荡荡的场地，空空荡荡的牢笼，除了墙壁上布满的爪痕和血迹，其他都是空空荡荡。
“要不是当初您把我们从这坑里捞出来，我们早就进了老虎的肚子了。”白竹的声音低沉，带着难以言喻的苦涩，“后来，我和清彦、云舟他们几个还经常聚在柴房里，感慨偷活了这么多年。”说着，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是笑着笑着又低下头去，手指按了按眼睛。
姜暮岁没有说话，目光死死盯着墙上的某处暗红，那里依稀可见模糊的抓痕——五指张开，力道濒死。白竹的声音像是带着画面，她看到一个小女孩掐住另一个孩子的脖子，然后一点点使劲，直到对方没了呼吸……
“你呢？”姜暮岁轻声问道，“你的身体呢？”她转过头看向白竹。她想知道他们这些地狱里挣扎出来的坏人，会不会活的久一点。
白竹又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有一道深深的疤痕，是当年被另一个孩子割伤留下的。“我也还能撑一撑！”
姜暮岁勾起嘴角，两个同病相怜的人，都在用同样的方式安慰着彼此，用同样的谎言支撑着自己，也都想证明他们不是坏人。
两人继续往前走去，直到站在一间简陋的被镶嵌在石壁中的铁笼前站定。这间铁笼还是以前关押他们的地方，如今里面居然还放上了床和一个小木桌。
白竹打开门，昏暗的光线中，躺在床上的人动了动：“今天的饭点有点早啊。”那声音里带着习惯性的麻木，直到看清来人，才有了些许波动，“你……你还活着？”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