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方海负手立于一块像祭祀的圆台上,昏暗的烛光打在周围,隐隐约约的光线下,姜暮岁还是看到了一双困在石笼中的大眼睛,滴着血的獠牙冲着两人呲了呲。
突如其来的冷让姜暮岁呼吸一滞,下意识的张开嘴深吸了一口气,她快速低下头,试图掩饰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惧。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挡住了那道贪婪的视线,姜暮岁蓦然抬起头,正对上站在她与石笼之间的行衍。他看了一眼那狰狞的生物,幽幽道:“周谷主好大的阵仗!”
“小将军,别来无恙啊~”阴影中,周方海的笑声也变得阴恻起来,他缓缓走出阴暗处,身形消瘦得像是只有骨头支撑着。一头夹杂着银丝的头发在苍白面容的映衬下更显憔悴,他站在两人面前,目光审视般来回打量,带着几分感慨道:“二位真是妙人,寻常人若是中了这锁魂针,早已瘫软在地,动弹不得,哪还能像你们这般站着与我对话。”
姜暮岁上前一步,与行衍并肩而立道:“周谷主过奖了。”
“‘煞鬼’?”周方海嗤笑一声,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你这个名字起的真好,莫不是真的从地下爬出来的鬼?”
姜暮岁动了动身体,试图找个舒服的姿势,奈何双手被粗糙的麻绳紧紧捆住,麻绳表面甚至嵌入了她的皮肤,带来一阵阵刺痛。她撇了撇嘴,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嘲:“怎么?怕鬼啊?”
周方海并未被她的话激怒,反而眯起眼睛,缓缓踱步到圆台边缘,伸出手,“我是在想,这都三年多了,你吃了老夫三年多的药,怎么还这么活蹦乱跳的?”
冯江流面无表情的从阴暗处走出,将手中的“摄魂”交到他手中。
“这些年,我在六六给你的药里加了点东西,可你看他,”他瞥了一眼冯江流,那张曾经温润的脸如今僵硬呆滞,眼神空洞如死物,乖乖地站在一旁,“怎么就不一样呢?”
“江流?”姜暮岁的目光死死钉在冯江流身上,轻轻唤了一声,其实她心里清楚,一旦眼神空洞,便再也回不去了,可她还是不甘心,她不相信江流会败给那破药。她低下头,抽了抽鼻子,半晌才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周谷主想知道?”
周方海快步走下圆台,凑到姜暮岁面前,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探究的兴味:“是什么?”
姜暮岁歪着头,笑容带着几分狡黠:“我啊,碰到了个神仙,那神仙给了我一丝神力,”她在原地转了个圈,“所以,就这样喽~”
周方海脸色一沉,感觉自己被耍了,眯缝着眼,后退了几步道:“果真是牙尖嘴利的小丫头!”他低头抚摸着剑鞘,“没关系,老夫最近又研制了新的,等在你那几个小伙伴身上试用完,就用在你身上。”
姜暮岁闻言猛地挣扎起来,手腕上的麻绳勒得更紧,血丝也顺着绳索渗出,嘶哑的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怒火:“你把小林他们怎么了?”
周方海阴恻恻地笑了:“他们几个杀了我那么多弟子,总要有人试药不是?”
“你!”姜暮岁彻底怒了,使劲来回转动着捆绑双手的绳子。那绳子似乎吸了她手腕上渗出的血液,变得越发黏腻起来,还带着小小厉刺般的痛感,每一次转动都会让疼痛加剧。
“暮岁!”行衍见状,立刻用自己被捆的双手一把包住姜暮岁不停扭动的双手,“看我!看我!”
不知是情绪翻涌到了极致,还是身体的痛楚碾碎了意志,滚烫的泪水终究挣脱了眼眶,一滴滴砸在行衍的手背上。姜暮岁缓缓仰首,猝不及防地撞上行衍眼底那抹温柔,心中的躁动竟奇迹般地平息下来。
猛烈地咳嗽声吸引了石洞中所有的视线,周方海咳得整个身体都在颤抖,最后不得不捂住嘴巴。
“看来周谷主身上的毒又深了。”行衍的声音冷了几分。
周方海强压□□内的躁动,快速的从怀中掏出一瓶药,本已经倒出的药丸,在颤抖中又脱离手心。他闭眼缓了一下,才再次又倒出一粒,吞了下去。调息了一会儿,才开口:“小将军,还是快把剩下那两颗琉璃珠交出来吧。”
笼中兽盯着周方海的动作,兴奋地撞击着石笼上的铁栏,眼珠子紧紧盯着他手里的药,口水顺着獠牙滴落。
“这个你可吃不了,”周方海转身一掌将一个药人拍飞到石笼处,“饿了吧?”
兽掌跳起,瞬间勾住药人的衣服,将他拍在铁栏上。惨叫、撕扯、低哼,还有让姜暮岁无法忘记的黏黏腻腻舔舐的声响。
“周谷主在我们西蜀待了这么多年,就为了这把剑?”行衍道。
“北夷,原本应该是姓周的。”周方海略显沧桑地仰起头,“小将军是聪明人,有些人生来就是要为了那份使命而战的,就像您们行家,但我不会向你们行家那样,明明有帝王之相,却偏要做那人下臣。”他顿了顿,道:“你应该猜到,十年前那场瘟疫是人为的吧?”
行衍闻言,脸色沉了下来。
周方海又咳了几声,继续道:“本以为那场瘟疫可以将你们行家一网打尽,没想到啊,孟恒那老小子居然坏我好事!”他咬牙切齿道:“所以,我不得不再次重新计划,还好焦临渊那傻子疑心重,倒也帮了我个大忙。”
“我本以为,可以夺回北夷,一统天下,”周方海恨恨扭过头,“怎么又出现个你呢?你们行家就是我的劫,”他抽出“摄魂”,抚摸着剑身,“孟恒只知道抢东西,也不好好看看。”
话音刚落,周方海指尖弹出一缕真气,缠绕在“摄魂”的剑身与剑柄之间。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剑身与剑柄应声分离,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滚落而出。
“好功法!”洞口处传来一声赞叹,江确的身影悠然出现,弯腰拾起地上的琉璃珠,递到周方海手中。
周方海冷眼睨了他一眼,接过珠子,举到眼前细细回忆起来:“当年我可是用了好些方法才从那小兔崽子口中得到线索。”
“行将军,又见面了。”江确笑盈盈地转向行衍,随即目光落在姜暮岁身上,语气轻佻:“嗨,煞鬼姑娘。”
姜暮岁冷冷地朝他翻了个白眼,同时暗中调动体内真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千霜花的作用,这锁魂针一开始对她确实有效,但慢慢发现麻痹的那些穴位开始恢复了。
“江阁主真是什么人都合作啊。”行衍一边应和,一边又悄悄用内力冲掉一根银针。
江确轻笑一声:“我和周谷主都是同病相怜之人,当然要相互扶持。”
说着,一柄扇骨破空而来,直奔姜暮岁面门。偏还正巧合了她心意,趁此抬起手,绳索正好被扇骨割断,她快速摸出后腰的匕首将行衍的绳索挑开。
周方海皱眉后退一步,冲周围的药人招了招手。
匕首刺入药人身体,却仿佛砍在木头上,姜暮岁心下一惊,这里的药人果然不一样!
行衍那边也好不到哪去,冯江流虽然呆滞,但招式却异常狠辣,再加上一个深不可测的江确,他一时也难以脱身。
“啧,真麻烦。”姜暮岁啐了一口,手腕一转,匕首拔出,带出一股黑血。
她足尖一点,身形后退,拉开与药人的距离。
“暮岁,小心!”行衍一脚逼退冯江流,朝姜暮岁喊道。
几乎是同时,姜暮岁感到背后一阵劲风袭来。她想也不想,直接向前扑倒。
“嗖”的一声,又是一柄扇骨擦着她的头皮飞过,钉在地上,溅起无数细小碎石。
姜暮岁翻身而起,眼神冰冷地看向江确。
江确笑眯眯地收起铁扇:“煞鬼姑娘,身手不错嘛!”
“呵呵。”姜暮岁冷笑两声,心中暗骂,这江确真是阴险至极!
石洞内烛火摇曳,映得人影晃动。姜暮岁侧身躲过冯江流的一剑,后背重重撞在潮湿的石壁上,碎石落下的瞬间,她又快速转身避开不停刺来的剑,剑刃贴着脸颊划过,她借力在石壁上猛蹬一脚,匕首死死压住再次递来的剑上。
“冯江流!”姜暮岁快速伸手点了他几个穴位,低喝道:“醒一醒!”
冯江流依旧毫无反应,空洞的眼眸里只有剑影翻飞,手中长剑舞得密不透风,每一招都揪着她的命去的。姜暮岁心头一冷,再这样下去,体力迟早完蛋,于是抓过他的胳膊,用匕首的刀柄狠狠敲在他的心窝上。
冯江流身形剧震,喉间涌上一口腥甜,踉跄后退几步,长剑脱手落地,随即弯腰呕出一大口黑血。
“小将军,”周方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带着几分得意,"你那两颗琉璃珠,我看你还是交出来吧。"
行衍正挥锏格开江确的铁扇,下一刻,就听见石笼发出巨响。银针带着剧毒,此刻已顺着他的经脉丝丝缕缕地蔓延开来,他只觉浑身气血运行滞涩,动作也不由迟缓了几分。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一道庞大的黑影破空而出,朝着那个方向扑了过去。
姜暮岁本能地想闪避,可脚却不听使唤。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巨兽腾空而起,利爪撕裂空气,无数小孩模糊的身影与巨兽重叠,一同朝着她当头罩下。
“暮岁!”
“江流!”
两道惊呼声在石洞中回荡,却未能阻止巨兽的攻击。冯江流不知何时已挡在姜暮岁身前,利爪穿胸而过,溅了姜暮岁一脸血。
“师...师姐...”
“江...江流!”姜暮岁嘶声尖叫,看着那道身影被巨兽甩向半空,然后落入那张满是血的口中。
周方海的冷哼一声:“蠢货!”
巨兽得了自由,开始无差别地攻击洞内的一切活物。
江确脸色骤变,躲开呼啸而过的巨爪,怒骂道:“周方海,你他妈要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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