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方海转身隐入角落中，一边高兴地欣赏着，一边用手指在空中无意识地比划着，嘴里念念有词地数着：“一个、两个、三个......”，巨兽每吃一个，他的呼吸就急促一分，脸上的五官也跟着兴奋而变了形。
姜暮岁愣怔地低下头，发颤的手上残留的血从温热逐渐变凉，在她掌心凝固成暗红色的斑块。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些什么，却只是在空中徒劳地张合着，指尖划过虚无，就好像是在告诉她，她还是那个无力的旁观者，除了留下一些存在过的痕迹，再无其他。
巨兽的利爪擦过石壁，带起无数碎石划过虚空。碎石打在姜暮岁的脸上，落在掌心，她猛地抬起头，捏碎掌心的石子。
石洞内碎石如雨，漫天飞舞，巨兽的咆哮声、碎石的撞击声、喘息声交织在一起，似空旷地回响，又像是预示着死亡。直到那双猩红的眼睛扫过姜暮岁时，才停了下来，像是两个互相观察的同类，一个弓起脊背，低沉的咆哮似是在威胁，一个只是一味地转着刀盯着。
江确摇着铁扇，目光扫过单膝跪地的行衍，语气轻佻：“不妙哦，洞要塌喽~，我先撤了~”
行衍长舒一口气，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银针本是他强行冲开的，体内还有毒要压制，再加上源源不断的药人围攻，即便他常年服药，有着一定的抗药性，此刻也有些支撑不住。见巨兽调转方向，锁定到姜暮岁时，心中暗叫一声不好。本能地想要冲过去帮忙，却被几个面无表情的药人再次团团围住。
姜暮岁迅速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目光落在角落里的一根断裂钟乳石上。那钟乳石尖端锋利如刀，正合她心意。
巨兽低吼一声，硕大的身躯一跃而起，完全遮蔽了本就昏暗的烛火，利爪带着劲风，当头拍下。
姜暮岁就地一滚，将将躲过攻击，利爪擦着她的后背拍在石壁上。碎石飞溅，几块石子擦着她的脸颊崩到地上。她猛地弹起身，冲向那根钟乳石。
就在这时，一药人的长剑脱手而出，旋转着飞向她。
“滚开！”姜暮岁怒喝一声，侧身躲过长剑，手中匕首划过钟乳石，接着一脚横扫而出，正中巨兽的前肢。
巨兽吃痛，咆哮着挥舞起利爪。姜暮岁被这股力量掀飞，借着惯性，她猛地蹬了一脚石壁，整个人弹向巨兽，一把抓住它颈部的鬃毛，翻身跃上它的背部。发了狠一般，手中匕首疯狂地朝着巨兽的背部扎去，一下接一下，黑血四溅。这巨兽显然是周方海用特殊药物喂出来的，皮毛坚硬程度远超普通野兽，力量也大的惊人。姜暮岁感觉自己像是在一块铁块上凿击，每一下都用尽全力，却效果甚微。巨兽察觉到她后，开始疯狂地甩动身体，带着姜暮岁四处冲撞，最后甚至开始往石壁上撞击。
姜暮岁趁机抓住机会，翻身飞下，踉跄着靠在石壁上，抹去嘴角的血迹，盯着巨兽道：“害怕了？晚了。”
巨兽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开始后退，也许是野兽的本能，也许是因为同样有着双血红的眼，它开始觉得眼前人危险。
姜暮岁见它后退，反而一步步向前逼近，骤然间，身形一闪，带着煞气的匕首直刺它的眼睛。
巨兽再次嘶吼，甚至比刚刚的声音还惨，发了狂似的一头将姜暮岁甩飞出去，巨大的力量让她感觉自己在飞翔，然后撞在了一个软软的身体上。
行衍闷哼一声，两人从石壁上滚落在地上，又在地面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咋样？”姜暮岁侧过头，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后背火辣辣地疼，像是要裂开一般。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指尖触到一片濡湿，血腥味在鼻尖瞬间散开。方才巨兽那一爪，还是擦到了她，若非行衍挡了一下，此刻她怕是已经骨头散架了。
行衍比她也好不到哪儿去，刚刚滚落在地正好右胳膊压到石头上，这熟悉的钻心痛感应该是折了，强撑着用左手捡起掉落的银锏爬了起来，“微微中毒，微微内伤。”
姜暮岁笑了一下，余光瞥见周方海带着几个药人已经悄无声息地往石洞外走去，眼中寒光一闪：“我们也得出去了，不过得先解决它。”
巨兽好像是知道他们要走似的，用仅剩的一只眼盯着两人，然后摇摇晃晃地堵在了洞口处。
“还想鱼死网破？”姜暮岁心中暗骂一声，如今匕首还插在巨兽的眼睛上，她转头与行衍对视了一眼。
巨兽似乎感受到了威胁，低吼一声，庞大的身躯微微弓起，做出了攻击的姿态，周身的碎石再次随着它的动作簌簌落下。
行衍没有丝毫犹豫，足尖一点，整个人轻盈地飞身而起，冲着巨兽那只受伤的腿而去。巨兽察觉到威胁，独眼猛地转向他，巨爪带着凌厉的风声横扫而来，另一只兽爪也紧随其后，试图将他拍落。
行衍在空中一个翻身，银锏点壁借力，整个人再次拔高，避开巨兽的利爪。又轻踏掉落地碎石，绕到巨兽侧面，银锏击在它的腿弯处。巨兽吃痛，身躯微微趔趄，但很快稳住。
趁着行衍和巨兽缠斗在一起的时机，姜暮岁借着满地的碎石堆作掩护，一边缓缓向巨兽的方向靠近，一边瞄着行衍那险象环生，精妙绝伦的轻功。
石洞内的气氛一时愈发紧张，姜暮岁与巨兽之间只剩下不到三米的距离。她猛然加速，身形一闪，直扑巨兽的脖颈处，抓着那把匕首狠狠一拔，对着另一只眼睛又是一下。
这一次，匕首入得更深，巨兽的独眼瞬间迸出黑红色的血污。巨兽彻底陷入癫狂，身躯在石洞内四处冲撞，碎石飞溅，头顶的石块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马上就要掉落。
“走！”行衍低喝一声，趁着巨兽撞向一侧石壁的间隙，一把拽住姜暮岁的胳膊，两人几乎是贴着地面滑出石洞。
要不是洞外有石头挡着，估计他俩不一定滑出多远。姜暮岁靠坐在巨石上，盯着被封住的洞口看了好几眼，直到确认没有动静才缓过劲来，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黑血和红血混在一起，分不清哪些是别人的，哪些是自己的，她自嘲的笑了一下，抬头看向已经背对着她站起来的行衍道：“周方海他们......”
话到嘴边，目光却定格在那条无力垂落的胳膊上，剩下的话语卡在喉咙里，化作一阵苦涩的吞咽。
“小将军，好手段啊！”周方海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姜暮岁撑着石头站到行衍身旁，看到将周方海围着的一堆江湖各派，悄声对行衍道：“将军，牛啊~”
“告诉他们真相而已，”行衍闻言，侧头看了她一眼，眼含笑意道，“有些人，只要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解释，就会自己选择站队。”
“姜姐姐~”刘六六突然从一旁跑过来，小手熟练地搭在她的脉搏上，另一只手则从腰间掏出几个药瓶。末了，又像做错事似的压低声音补充道：“这药没毒的。”
姜暮岁摸了摸她头，“你受没受伤？”
“煞鬼，你这是什么话，我还能害我徒弟吗？”周方海不满的声音突然响起，然后向刘六六伸出手：“丫头，过来！”
刘六六闻言，身子微微一颤，抬头看了周方海一眼，又默默低下头，没有回应。
“好啊！”周方海猛地收回手，恶狠狠的扫了眼众人，“一个个都背叛我，背叛我！”
姜暮岁目光扫过人群，“小林他们？”
刘六六抬起头，声音有些颤抖：“他们中毒不深，只要放几次血就能彻底清除。”
听到这话，姜暮岁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轻轻点了点头。
“周方海！”人群中有人忍不住开口，“亏得我们这群人这么敬重你，没想到你才是幕后黑手！”
“敬重？”周方海笑道：“你们不过是为了那些药，一个个贪得无厌，还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你！”
话音未落，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声惨叫，正是指着周方海骂的那个人，他胸口被一剑贯穿。紧接着，几个原本站在他身旁的人开始剧烈抽搐，口中发出痛苦的呻吟，随后如同疯狗般扑向周围的人。
“他们疯了！”
“快跑！”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现场陷入一片混乱，惨叫声、咒骂声、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周方海站在原地，脸上浮现出一抹疯狂的笑意，“那些药丸其实是煞药！你们以为我真的会好心给你们灵丹妙药吗？天真！”
“什么？！”众人这才恍然大悟，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周方海！你这个魔头！”
“我们和你拼了！”
“天地存肝胆，江山阅鬓华。”周方海掏出一颗像植物果实，表面还覆着刺的铁球，看向行衍道：“小将军，北夷这局赢定了。”
“离开，都趴下，”行衍高喊，“火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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