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放学时,天已经放晴了。夕阳挣扎着从云层里探出头,给湿漉漉的地面镀上了一层金红,瓷砖反射着细碎的光,走在上面稍不留意就会打滑。
空气里弥漫着雨后特有的清冽,混着路边香樟树的气息,倒比白天清爽了许多。
舒虞和方汣走到车边,拉开车门准备上车。
舒虞先坐了进去,刚调整好坐姿,就见方汣站在车门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冲她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姐姐,我去趟便利店。”
舒虞抬眉,疑惑地“嗯?”了一声,没有起身,只是看着她。
方汣柔声解释:“老师说最近可能要去化学实验室做实验,我去买双鞋套。”她的语气自然,眼神清澈。
舒虞闻言,立刻想起化学实验室的情况——老教室地面总堆着些闲置的旧电线和实验器材,地上常年潮湿,确实容易弄脏鞋子。她了然地点点头,平静地应了一声:“嗯。”
方汣笑了笑,转身走进了学校附近的便利店。不过几分钟,她就拿着一包鞋套走了出来。可她没有直接回车里,反而转身走进了隔壁的药店。
药店的玻璃门“叮咚”一声轻响,方汣径直走到柜台前,声音不大却清晰:“麻烦拿一双医用橡胶手套。”
店员很快递过来一包密封好的手套,包装上印着“一次性使用灭菌橡胶外科手套”的字样。方汣付了钱,将手套揣进书包侧袋,这才快步回到车上。
车里,舒虞正捧着一本物理教科书复习,指尖夹着支笔,在公式旁做着批注。
听见开门声,她转过头,目光落在方汣身上,眉头微蹙,轻声问道:“小汣,你怎么了?”
方汣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舒虞显然看到她进了药店。
她脸上立刻绽开一抹淡定的微笑,语气自然:“没什么,就是刚才突然觉得肚子有点不舒服,去买了点肠胃药。”她顿了顿,补充道,“不过不是什么大问题。”
舒虞看着她坦然的样子,微微点了点头,没再多问,只是语气里添了些关切:“好,家里好像确实没备胃药,回头我让江姨多准备些常用药。”
方汣听着她细心的叮嘱,心里像被温水浸过,刚才那点算计的冷意瞬间化了。
她望着舒虞认真的侧脸,眼底漾起真切的温柔,轻轻点了点头:“嗯,谢谢姐姐。”
车子缓缓启动,窗外的街景慢慢后退。
舒虞重新低下头看书,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而方汣则悄悄将手放在书包侧袋上,指尖隔着布料,轻轻碰了碰那包还未拆封的手套,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
次日上午,雨像扯不断的银丝,断断续续地斜织着。细密的雨丝敲打着玻璃窗,晕开一片朦胧的水痕,将窗外的世界笼在一层薄薄的水汽里。
风穿过走廊,卷起未关紧的窗帘边角,带着湿冷的气息扑进教室,吹得讲台上的粉笔灰轻轻扬起。
高一一班的教室里,言老师握着半截粉笔,侧身靠在黑板上,指尖无意识地敲了敲黑板边缘的凹槽。
“还有几分钟下课,”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有同学还记得硫酸的形成成分吗?”
台下一片寂静,连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都停了。
知道答案的同学埋着头;不知道的则更干脆地盯着桌面,仿佛能从木纹里看出花来。
鸦雀无声的空气里,只有窗外的雨声在轻轻回响。
言老师也不意外,淡淡收回目光,转过身,粉笔在黑板上落下清晰的字迹。“硫酸的化学式是H?SO?,”
她一边写一边解释,声音平稳得像雨滴落在积水里,“其中,H代表氢元素,S代表硫元素,O代表氧元素。从形成来看,它可以由三氧化硫与水反应生成,属于强酸,具有腐蚀性……”
方汣握着笔的手随着老师的声音移动,笔尖在笔记本上流畅地记下这些拓展内容。
她的字迹娟秀,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力度,连化学式里的数字都写得格外清晰。
记完最后一个字,方汣放下笔,单手撑着头,目光越过喧闹的操场,投向对面的高三教学楼。
三楼靠窗的位置,正是高三一班的教室,此刻被摇曳的树影半遮半掩着,看不真切。
雨还在下,雨丝被风揉碎,贴在玻璃上,像无数细小的银线。
方汣的目光在那片晃动的树影上停留了片刻,唇角忽然勾起一抹极淡的笑。
那笑容藏在垂下的睫毛阴影里,一半被窗外的天光照亮,一半浸在阴影里,透着点漫不经心的腹黑,又藏着丝运筹帷幄的算计,像雨幕里悄然张开的网,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风卷着雨丝掠过窗沿,带来一阵微凉的湿意。
方汣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笔记本上的化学式,指尖轻轻点了点那个“S”,眼神里的笑意更深了些。
放学后,细密的小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像一层朦胧的纱笼罩着整个校园。
天空被厚重的乌云压得极低,铅灰色的云层在风里翻滚,仿佛随时会倾轧下来,酝酿着一场即将到来的暴雨。
空气湿冷而沉闷,风卷着雨丝打在伞面上,发出细碎的声响,远处的路灯提前亮起,在雨雾中晕成一团模糊的光晕。
舒虞撑着那把黑色长柄伞,缓步走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
她拿出手机,屏幕上是与方汣的聊天界面,最新一条消息来自对方:【汣汣】:姐姐,今天有同学约了我吃饭,放学不用等我。
或许是觉得单文字太过冷淡,消息末尾还跟着一个圆滚滚的小兔子表情包,正举着前爪卖萌。
舒虞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指尖在屏幕上敲下一个“好”字,便将手机揣回口袋,转身向校门口的车走去。
伞沿滴落的水珠顺着她的发梢滑落,在肩头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与此同时,三楼的楼道窗前,方汣正静静地站着。
她看着舒虞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直到那辆黑色轿车驶离校门,才缓缓收回目光。
窗外的雨势不知何时已经变大,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砸在玻璃上,噼啪作响,远处的教学楼在雨雾中只剩下模糊的轮廓,风卷着雨水在窗台上汇成细流,蜿蜒而下。
等走廊里最后几个拖沓的学生身影消失,方汣才转身。
此时的雨已经成了倾盆之势,狂风裹挟着暴雨,像无数条鞭子抽打着教学楼的墙壁,天地间一片白茫茫的水汽。
她拎着书包,步履平稳地走向化学实验室,鞋套踩在潮湿的走廊地面上,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化学实验室里,顾冥作为当日的值日生,正在整理器材。
这间老实验室的线路早就老化,低烧还裸露着缠着绝缘胶带的电线,地上散落着些废弃的试管架,因此学校特意要求进入者必须穿鞋套。
顾冥背对着门,正将装着不同试剂的瓶子放回试剂架,动作有些心不在焉。
她习惯性地将那瓶贴着“浓硫酸(H?SO?)”标签的细口瓶放在桌沿——那里离实验台边缘仅有几厘米。
本是不符合安全规范的,但她从未在意过。
雨声太大,掩盖了许多细微的声响。
直到一道带着凉意的阴影覆上后背,顾冥才猛地察觉到不对,刚想回头,后颈就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一只戴着淡蓝色医用橡胶手套的手,以手刀的姿势狠狠劈了下来。
“唔!”顾冥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那瓶放在边缘的硫酸瓶被这股力道震得向外滑出半寸,瓶底堪堪悬在桌面之外,摇摇欲坠,完全脱离了安全区域。
方汣站在她身后,脸上还挂着微笑,戴着手套的手还维持着劈下的姿势。
窗外的闪电正好亮起,瞬间照亮她眼底的冷漠。
暴雨还在疯狂地砸着窗户,实验室里的老电线在风雨中发出细微的“滋滋”声,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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