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番颠倒乾坤的指控配合着满地的“证据”,在血腥混乱中竟也有几分“说服力”。
沈戎身后亲兵瞬间双目赤红,呛啷啷一片利刃出鞘之声,凛冽杀意冲天而起!
卢弘见状,眼中戾气大盛,猛地夺过身旁一名“衙役”腰间的佩刀,寒光一闪!
“噗嗤!”
刀锋冷酷地攮穿了身旁一个眼神闪烁,略有退缩的“沈家军”皮甲死士的胸膛!滚烫的鲜血喷溅在卢弘狰狞扭曲的脸上!
“看见没有?!敢退一步,这就是下场!”卢弘如厉鬼般咆哮,唾沫混着血星横飞,“你们的父母妻儿,老小性命,都攥在本官手心!谁敢放下刀?!谁敢投降?!杀无赦!诛九族!”
死亡的威胁和家人的安危如同最后的枷锁,彻底碾碎了剩余“死士”心中那点可怜的犹豫。
他们挥舞着仿制的战刀,向着沈戎和他身后的亲兵疯狂扑涌而来!
“护王爷!护国公!”沈家亲兵怒吼如雷,悍然迎上!
狭窄的庭院瞬间化作血肉磨盘!
刀锋撕开皮肉的闷响、骨骼碎裂的脆响、濒死的惨嚎、狂怒的呐喊......交织成一首惨烈的死亡交响!
卢弘趁此混乱,眼中怨毒凝结,他死死盯住被高德胜护在身后,勉力支撑着韩铮几乎无法站稳的萧彻,猛地抓起一柄掉落的长刀,身形如鬼魅般疾扑过去!
“王爷安心去吧!你的人头,便是沈戎谋反的万钧铁证!”卢弘狞笑着,刀锋带着凄厉的破空声,朝着萧彻的脖颈狠绝劈落!
高德胜目眦尽裂,毫不犹豫地用自己枯瘦的身躯扑向刀锋,声嘶力竭地尖啸:“保护王爷!”
千钧一发!电光石火!
“嗡——锵——!”
一柄沉重的长柄朴刀!旋转呼啸,撕裂喧嚣的空气!精准无比地斩在了卢弘全力劈下的右臂肩肘之上!
“呃啊!!!”一声非人的惨嚎爆发!
响彻了整个血腥庭院!
血光冲天迸溅!
那只还死死紧握着钢刀的断臂,伴随着一大篷滚烫刺目的腥红雨雾,高高抛飞而起,最终“咚”地一声砸落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紧接着,一匹黑如浓墨、快如闪电的骏马,狂暴地撞开混乱厮杀的人堆!
铁蹄无情地踏过地上的尸体,溅起暗红粘稠的血泥!马背上,沈砚浑身浴血,仿佛刚从地狱血池中沐浴而出的战神!
他手中那杆银枪,已化作一条择人而噬的咆哮银龙!枪锋所向,挡路的“死士”如同被镰刀收割的麦秆,成片地倒伏下去,枪尖每一次刺出,都带起一蓬血雨!
他甚至没有瞥一眼抱着断臂在血泊中翻滚哀嚎,如同蛆虫般扭曲的卢弘。
银枪一摆,冰冷的枪尖直指残余的敌人。
“降者生!”
“顽抗者......斩尽杀绝!”
沈砚的神兵天降!卢弘断臂惨嚎的震撼景象!
瞬间击溃了残敌仅存的斗志。
看着眼前这浑身浴血、杀气冲天如同魔神般的少年将军,以及他身后如潮水般源源不断涌入、刀甲鲜明的沈家铁骑,剩余的“死士”们彻底崩溃了。
“哐当!”“哐啷啷!”
韩风上前押下众人。
兵器脱手坠地之声此起彼伏,残敌纷纷双膝一软,面无人色地匍匐在地,如同待宰的羔羊。
混乱的厮杀嘶吼声消退,庭院里只剩下卢弘那一声声不成调的又痛苦的哀嚎,以及无数人劫后余生般粗重的喘息声。
燃烧的火把噼啪作响,跳动的火光映照着满地狼藉的尸骸与血污,映照着萧彻苍白如纸的脸上那抹死里逃生的疲惫与冷硬,映照着沈戎须发戟张的滔天怒火,也映照着沈砚手中那柄滴着血珠,寒气森森的银枪枪尖。
天边,已悄然撕开一道极细、极微弱的灰白,昭示着黎明将至。
幽州大牢,深处。
混杂着血腥、霉腐和绝望的气息,沉重地压在每一个角落。甬道两侧壁上的火把不安地跳跃着,将扭曲的影子投在污秽的石墙上,犹如地府鬼影幢幢。
最里端的两间死牢,门扉相对。
左边牢房内,卢弘如同一滩彻底失去生机的烂泥,蜷缩在冰冷潮湿、散发着恶臭的稻草堆上。昔日光鲜的官袍被粗暴地扒去,只余一件肮脏的赭色囚衣,紧紧裹着他干瘪的身躯。
右肩处的断口被胡乱包扎着,暗红的血污晕开一大片,早已浸透了衣料,在昏黄的光线下透出森然诡异的色泽。他仰面躺着,空洞的双眼死死盯着牢顶不断渗出冰冷水珠的黝黑石壁,眼珠凝固,毫无生气。
嘴唇干裂起皮,微微翕动,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狱卒送来的那碗浑浊的水、那几块冰冷的硬饼,原封不动地搁在角落,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尘,他的手腕脚踝上,沉重的镣铐加身,粗大的铁链一直连接到墙角的铁环。
牢门外,两名狱卒,像石雕般矗立着。
“爹!!!爹啊!!!”
隔壁牢房爆发出一声凄厉欲绝的哭嚎!紧接着是身体狠狠撞击铁栏的“哐当!”巨响。
这声呼喊,如钢针,刺穿了卢弘的眼睛。
他那双空洞无物的眼睛极其缓慢地,艰难地转动了一下,最终对上了对面牢房铁栏后那双写满了惊恐与崩溃的眼睛。
卢俊身体顺着冰冷的铁栏无力地向下滑落,涕泪糊满了那张曾不可一世的年轻面孔,他死死盯着父亲右肩处那空荡荡,被深褐血污浸透的袖管。
“爹!你的手!你的胳膊呢?!啊?!谁干的!!是哪个王八蛋干的啊爹!!”卢俊的哭喊声嘶力竭,他浑身抖如筛糠,牙齿咯咯作响。
卢弘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喉结艰难地滚动,似乎想挤出一点声音,最终只化作一阵破败风箱般的“嗬......嗬......”气音。
他看着儿子那张因极致恐惧而彻底扭曲变形的脸,然后,他极其缓慢地将脸一点点别了过去,重新望向牢顶永无天日的黝黑石壁。
卢俊看着父亲转过去的那张死灰般的侧脸,抓着铁栏的手指一根根无力地松开,身体沿着冰冷的铁柱彻底瘫软下去。
.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萧彻脸上,更映的他脸色苍白,脸上棱角带着昨夜生死一线的冷峻,上药时,隐痛阵阵袭来。
肩上的毒处理及时,并无大碍,府医给他换上洁净的布带,他正待披上外衫,韩风悄无声息地闪入屋内。
“王爷,果如您所料。”韩风的声音压得极低,“后半夜,牢中果有异动,目标是卢弘,身手刁钻,用的是淬毒牛毛细针,手法极隐蔽,幸而您早有防备,暗哨密布。当场擒获一人,另一人见事败,立即咬毒自尽,卢弘......无碍。”
萧彻动作未停,只眼神阴鸷一瞬,又归于深不可测的平静,仿佛一切早在掌心算计之中。他拉上衣襟,遮住了绷带,“卢弘的命,给本王看牢了,本王要他活着,清醒地活着,一字一句地说个清楚明白。”
“遵命!”韩风抱拳,站得笔直。
“韩铮如何?”萧彻问道,声音里难得带上一丝牵挂。
“回王爷,小弟已醒,他伤势虽重,所幸未伤及根本,好生将养些时日,必能恢复如初。”
韩风与韩铮是亲兄弟,都是他的心腹。
萧彻微微颔首,眼底掠过宽慰,放松下来,他又抬眸看向韩风,语气沉肃,字字千钧:“你亲去办件事。带上最得力的人手,往城外方向细细寻访,寻一位曾在那破院中照料过本王的姑娘。”
他眼前似又闪过那双清澈的眼,“留意其右耳垂,当有一颗鲜红朱砂痣,若城外遍寻无踪......”萧彻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洁的紫檀木案上轻叩,“便去城中‘济世堂’探问,济世堂那位坐堂的老大夫,或与她有些渊源,她自称......姓朱。无论如何,务必找到她,平平安安地带回来。”
韩风神色一凛,王爷的救命恩人,就是他们的再生父母,他深知这份命令的重量:“属下领命!”
他抱拳躬身,消失在门外光影中。
镇国公府内,昨日的刀光剑影已被悄然抹平,青石板洗刷多遍,光可鉴人,沈兰珠命人在各个角落熏香,又搬来许多花草,如今空气中只余淡淡的草木清香与一缕宁神的檀息。
暖阁里,沈兰珠螓首低垂,伏于案前。惊魂稍定后,万千心绪化作笔尖流淌的字句,寄予远方的姑姑沈云岫。
姑姑亲启:
幽州忽起波澜,天地翻覆。
丁伯父沉冤终雪,是卢弘那个小人构陷他,丁姐姐已经脱险,然其姐弟归宿,尚悬于天意,兰儿忧心如焚,唯盼圣恩垂怜。
查证之路,步步惊心。昨夜府中闯入贼人,凶险万分!幸亏小叔神勇,如天神下凡,长枪所向,宵小尽退。兰儿与流徽、阿渊方得安然无恙,思及昨夜寒刃,心有余悸。
恶首已擒,云开雾散,幽州终复旧时安宁。
姑姑玉体可安?暑热蒸腾,万望珍重,可令素心姐姐煮些酸梅汤,祛暑生津,侄女于千里之外,遥祝安康。
昭元二十四年,六月十五
兰儿敬上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