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诏狱深处,死寂如墓。
铁栅栏外跳动的火把光影,在谢垣脸上投下扭曲变幻的阴影。高烧虽因崔静姝的药粉退去些许,但虚弱和伤口持续的灼痛依旧如同跗骨之蛆。皇帝那道“严加看管,非朕亲谕,任何人不得探视”的旨意,如同冰冷的铁棺,将他彻底封存在这片与世隔绝的黑暗里。时间失去了刻度,只有镣铐的冰冷和石壁的阴寒,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身陷囹圄的绝望。
外面如何了?
陈垚大人闭门思过,是否被彻底架空?秦昭被兵部收押,会遭受何等对待?沈青梧、江浸月奔走呼号,能否撬动成王府盘根错节的势力?崔静姝冒险传递的火油线索和父亲遗留的河工遗骸石粉疑点,又能否成为撕破黑暗的利刃?
一个个念头如同毒虫,在寂静中啃噬着他的意志。更深的寒意来自对自身处境的清醒认知——在这道隔绝内外的圣旨庇护下,成王府的爪牙,随时可能以“暴病身亡”或“畏罪自尽”的方式,让他永远闭嘴。墨石山下挖出的“酥石”,河滩边用鲜血护住的铁证,都将随着他的消失而再次沉入黑暗。
“哐当——哐当——”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死水般的沉寂。不是狱卒送馊粥时那种散漫拖沓的声音,而是整齐、沉重、带着某种冰冷秩序的脚步声,如同重锤敲击在人心上。
牢门铁锁被打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火把的光芒涌入,刺得谢垣微微眯起眼。
门口站着数名身着赭石色大理寺差役服色的吏员,神情肃穆冷峻,与往日狱卒的油滑截然不同。为首一人,身形挺拔,面容方正,浓眉紧锁,眉宇间那道“川”字纹深如刀刻,正是被勒令停职思过的大理寺少卿——陈垚!
他依旧穿着象征獬豸神兽的赭色官袍,只是未戴官帽。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瞬间落在角落里的谢垣身上,扫过他惨白的脸色、肿胀渗血的右臂,最后定格在他那双深陷却依旧燃烧着不屈火焰的眼眸上。
“石方,”陈垚的声音沉凝如铁,在狭小的牢房里回荡,不带丝毫情绪,“文渊阁纵火一案,疑点未清。本官奉旨,特来问话。”他微微侧身,示意身后两名捧着文房四宝的书记吏员进来,“据实回答,不得隐瞒。”
谢垣的心猛地一跳!奉旨问话?陈大人竟能突破禁令进来?是皇帝默许?还是……他强压下翻涌的思绪,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却被镣铐和虚弱困住。
“不必多礼。”陈垚摆手,目光锐利如电,“本官问你:文渊阁偏殿失火前夜,你在何处?可曾接触过任何可疑火油之物?可有人证?”
谢垣深吸一口气,强忍着伤口的抽痛和喉咙的干涩,声音嘶哑却清晰:“回大人,当夜小人重伤在身,从未离开偏殿半步。秦昭校尉及殿内值守工匠皆可作证。至于火油,小人从未接触,更不知其来源。偏殿附近发现之火油罐碎片及地上残留,显系有人趁乱投入,栽赃陷害!”
“栽赃陷害?”陈垚浓眉一挑,目光如炬,“何人栽赃?有何凭证?”
“凭证便在火油本身!”谢垣眼中精光一闪,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洞穿迷雾的锐利,“那火油燃烧,焰色青绿,烟浓刺鼻,乃特制高桐油‘防水火漆’稀释油!此油工部库房专管,领用皆有记录!非寻常匠人可得!大人只需调阅工部水部司近月火油领用簿册,尤其查验负责文渊阁物料采买的工部主事陈庸及其心腹吏员,何人何时领用此油,数量几何,用途为何?再比对火场残留之油品特性,其来源与栽赃之人,自然水落石出!”
他顿了顿,不顾陈垚深沉的目光,继续道:“此其一!其二,火起之时,小人虽在偏殿,却听得真切!火势初起于主体建筑与偏殿相连之木构连廊!而非偏殿本身!若小人为毁灭偏殿证据而纵火,何须舍近求远,先燃连廊?此不合常理!显系纵火者欲制造混乱,趁乱投油栽赃于偏殿附近!大人可详查连廊起火点痕迹,必有引火之物残留!”
陈垚听着谢垣条理清晰、直指要害的辩驳,眼中那古井无波的深处,仿佛掠过一丝极淡的涟漪。他沉默片刻,并未置评,转而问道:“工部吏员王三指认,当夜曾见你于偏殿附近墙角埋藏物品,形似火油罐。你作何解释?”
谢垣惨然一笑,带着无尽的嘲讽:“王三?此人乃陈庸心腹爪牙!文渊阁坍塌事故,便是他伙同陈庸伪造单据,构陷于我!其言岂能轻信?当夜混乱,众人皆忙于救火或自保,王三身处何处?何人可证其所见?此乃构陷连环计中一环!大人明察秋毫,当知此等指证,漏洞百出,不值一驳!”
陈垚不再追问。他背着手,在狭小的牢房里缓缓踱了两步,沉重的官靴踏在冰冷的石地上,发出清晰的回响。火把的光芒将他的身影拉长,投在斑驳的墙壁上,如同一座移动的山岳。空气仿佛凝固,只有书记吏员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突然,陈垚停下脚步,目光再次锁定谢垣,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皮肉,直视灵魂:“石方,纵火案暂且不论。墨石山下,你与秦昭擅闯禁地,引发山火塌方,更与京畿卫冲突,死伤数人!此乃铁证如山!你有何话说?”
来了!这才是真正的杀招!谢垣的心猛地一沉。他迎着陈垚那如同实质般的目光,胸中翻腾的悲愤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他猛地挺直了因镣铐和伤痛而佝偻的脊背,那深陷的眼眸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声音因极致的激动而嘶哑变形:
“铁证?大人所言铁证,便是成王府欲盖弥彰、杀人灭口的罪证!”他左手死死抓住胸前的囚衣,仿佛要将那颗跳动的心脏掏出来,“墨石山大火,非我所引!乃成王府爪牙赵师爷,奉其主子之命,欲焚毁十年前黑石滩惨案之铁证——那批以次充好、导致堤坝崩毁的‘酥石’矿洞!秦昭校尉奉大人之命,封锁要道,追查元凶!小人随行,只为以微末之技,辨识矿道,寻出‘酥石’样本!”
他艰难地喘息着,每一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的血:“龙涎潭边,京畿卫在赵师爷指挥下,悍然袭杀大理寺办案官差及人证!意图将我等连同‘酥石’铁证一同灭口!若非沈青梧御史与刑部兄弟及时来援,我等早已葬身潭底!大人!那散落河滩的京畿卫尸身,那射穿贼人咽喉的弩箭,刑部捕快皆可作证!此乃成王府狗急跳墙、对抗国法、杀人灭口之铁证!何来我擅闯禁地、引发冲突?!”
谢垣的控诉,如同带着血泪的惊雷,在牢房中炸响!书记吏员的手微微颤抖,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墨痕。陈垚背对着他,身形如山岳般凝定,但那紧握在身后的双拳,指节已因用力而泛白。
牢房内死寂无声,只有谢垣粗重的喘息和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良久,陈垚缓缓转过身。他的脸上依旧沉凝如石,看不出喜怒,但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眸深处,却仿佛有岩浆在奔涌、在沸腾!他不再看谢垣,而是对书记吏员沉声道:“记录在案。一字不漏。” 说完,他大步走向牢门,赭石色的官袍在火光下掠过一道沉重的弧线。
“大人!”谢垣嘶声喊道,用尽全身力气,“黑石滩七万亡魂沉冤未雪!文渊阁二次焚毁真相未明!墨石山下忠良之血未干!此案,关乎国法根基,关乎天下公道!谢垣一身之生死,微不足道!但求大人……莫使奸佞得逞!莫使……忠魂含恨九泉!”
陈垚的脚步在牢门口顿住。他没有回头,只是那如山岳般厚重的背影,似乎更加挺直了几分。他微微抬手,示意狱卒锁门。
沉重的铁链声再次响起,隔绝了内外。陈垚的身影消失在甬道尽头。
谢垣颓然跌坐回冰冷的角落,冷汗浸透了单薄的囚衣。刚才那番耗尽气力的辩驳,如同抽干了他的骨髓。伤口剧烈地抽痛着,眩晕感再次袭来。他靠在石壁上,闭上眼,粗重地喘息。陈垚会信吗?皇帝会信吗?这孤注一掷的呐喊,能否穿透这深重的黑暗与权力的铁幕?
时间在绝望的等待中流逝,每一刻都如同在油锅中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
“哐当!”
牢门再次被打开!
这次进来的,却非陈垚,而是两名面无表情的大理寺高阶刑吏。他们手中捧着一套簇新的、赭褐色的囚衣。
“石方,起身。换衣。”为首刑吏的声音冰冷,毫无波澜。
谢垣的心猛地沉入谷底。换囚衣?这是要提审?还是……最后的宣判?他沉默地站起身,任由刑吏解开他破旧染血的囚衣,换上那套同样冰冷、却象征着更正式程序的新囚服。沉重的镣铐再次锁上手脚。
他被带出了死寂的单间牢房,穿过幽深曲折、弥漫着绝望气息的甬道。沿途牢房中投来麻木或好奇的目光。最终,他被带到了大理寺正堂侧后方一间专门用于重要人犯候审的羁押室。
羁押室内光线昏暗,只有一扇高窗透入些许天光。空气同样污浊,但比诏狱深处稍好。谢垣靠墙坐着,闭上眼,强迫自己凝聚心神。无论接下来面对什么,他都必须保持清醒。
羁押室的门被推开一条缝,一个纸团被悄无声息地丢了进来,滚落在谢垣脚边。他心头一凛,迅速拾起,展开。纸上只有一行极其熟悉的、清雅隽秀的小字:
“宝光斋出货记录已获,指向成王府。河工遗骸石粉样本已秘密送检,与墨石山‘酥石’吻合。撑住。静姝。”
短短数行字,却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火炬!瞬间驱散了谢垣心头的阴霾!江浸月拿到了火油来源的铁证!崔静姝验证了河工遗骸中的石粉就是“酥石”!盟友未弃!铁链已成!
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瞬间充盈四肢百骸!他紧紧攥着纸条,仿佛攥住了希望。伤口似乎也不那么痛了。
“带人犯石方——!”
一声威严的传唤自正堂方向传来。
两名刑吏推开羁押室的门。
“走!”
谢垣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脊梁,拖着沉重的镣铐,一步一步,走向那决定命运的正堂大门。每走一步,镣铐的哗啦声都在空旷的回廊中清晰回响。
厚重的正堂大门缓缓开启。
刺目的天光涌入,让习惯了黑暗的谢垣微微眯起了眼。
堂内,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高悬的“明镜高悬”匾额下,暗沉沉的紫檀木公案泛着冷硬的光。公案之后,端坐着的并非陈垚,而是另一位身着正三品深绯色官袍、面容严肃、眼神锐利的大理寺正卿——贺元章!他是陈垚的顶头上司,素以持重守成著称。
两班皂隶雁翅排开,水火棍拄地,目光如鹰隼。
公案右侧下方,设有一张较小的公案,后面坐着的,赫然是已被停职、此刻却身着常服、作为“协理”出席的陈垚!他面色沉静如水,目光低垂,仿佛一尊石雕。而公案左侧,则坐着脸色苍白、眼神闪烁、如坐针毡的工部主事陈庸!
堂下,还站着数名工部吏员,包括那个指证谢垣的獐头鼠目的王三。沈青梧、江浸月则立于旁听官员之中。沈青梧面色凝重,江浸月眼神沉静,但两人的目光在谢垣踏入大堂的瞬间,都紧紧锁定在他身上,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谢垣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却没有看到那抹熟悉的月白身影。崔静姝的身份,此刻不宜出现在这风暴中心。
“跪下!”皂隶齐声喝道。
谢垣依言跪下。冰冷的青石地面透过薄薄的囚裤传来寒意。镣铐声在寂静的大堂中格外刺耳。
“啪!” 惊堂木重重落下!
“带人犯石方!”贺元章的声音威严而洪亮,“石方!你身负三重重罪:文渊阁坍塌渎职、墨石山擅闯纵火、文渊阁二次纵火!人证物证俱在!你有何话说?!”
贺元章显然无意纠缠细节,一上来便以雷霆之势,欲将罪名坐实!
“大人!”谢垣猛地抬头,声音因激动而嘶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力量,“草民冤枉!此三桩罪名,皆是构陷!”
“大胆!”贺元章厉喝,“公堂之上,岂容你信口雌黄!文渊阁坍塌,有陈庸主事及吏员王三指证你贪墨工料、以次充好!墨石山大火塌方,有京畿卫赵师爷指证你与秦昭擅闯禁地、引发祸端!文渊阁二次纵火,更有王三亲眼目睹你埋藏火油罐!桩桩件件,铁证如山!你还有何狡辩?!”
“铁证?”谢垣毫无惧色,目光如电,直射向一旁面无人色的陈庸和王三,“贺大人!所谓铁证,不过是贪婪者编织的谎言!是草菅人命者掩盖罪行的遮羞布!”
他不再理会贺元章,转向陈垚的方向,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控诉的惊雷:“陈大人!您曾亲赴墨石山矿洞!您曾亲眼目睹那被刻意掩埋的‘酥石’!您曾亲耳听闻那河工遗骸中‘离魂砂’的泣血控诉!您更曾手握工部虚高作价的铁证!此案根源,不在石方!而在十年前黑石滩那场吞噬数万生灵的滔天血案!在今日依旧盘踞工部、吸食民脂民膏的蠹虫!在那些只手遮天、视国法如无物的魑魅魍魉!”
“住口!咆哮公堂!罪加一等!”贺元章气得脸色发青,猛拍惊堂木!
“让他说!”一个低沉而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响起!竟是坐在旁听席上的陈垚!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沉凝如万载寒冰,直视贺元章,“贺大人,审案之道,首重兼听。人犯既有冤情陈诉,何妨听其言,再辨其真伪?若其言为虚,再治其咆哮之罪不迟!”
陈垚虽被停职,但余威犹在,更兼其“协理”身份,此言一出,贺元章脸色变幻,竟一时语塞。
谢垣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再不犹豫,将心中积压了十年的血泪冤屈、将昨夜在狱中对陈垚的辩驳、将盟友用生命和智慧换来的铁证线索,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出!
“文渊阁坍塌,非朽木之罪,乃人心之朽!陈庸勾结永盛木行,虚抬木价,以朽木充良材,工部账册与户部核销底档比对,差价赫然!此乃沈青梧御史弹劾奏疏所列,江浸月大人提供之铁证!大人一查便知!”
“墨石山大火,非我所引!乃成王府爪牙赵师爷,奉周显之命,焚毁‘酥石’罪证!秦昭校尉奉陈垚大人之命,封锁追查!京畿卫悍然袭杀官差人证,刑部捕快弩箭为证!此乃对抗国法,杀人灭口!”
“文渊阁二次纵火,火油乃特制高桐油‘防水火漆’稀释油!工部库房专管!京城仅‘宝光斋’等三家作坊能产!‘宝光斋’东家乃周显妻弟!工部水部司火油领用记录,必有陈庸或其心腹之名!此乃栽赃陷害,欲置我于死地!”
“黑石滩惨案根源,便是此等‘酥石’混入堤坝!十年后,文渊阁朽木与之如出一辙!手法如出一辙!贪婪如出一辙!草菅人命如出一辙!太医院崔医官已验明,当年部分河工遗骸指甲缝中残留石粉,与墨石山‘酥石’吻合!此乃亡者无声之血证!”
“大人!此案,桩桩件件,环环相扣!指向工部贪墨渎职!指向成王府权倾朝野、草菅人命!指向十年前那场被刻意掩埋的惊天血案!石方一身之生死,何足道哉!但求大人,明镜高悬!为国法张目!为七万沉沙冤魂……讨还公道!”
谢垣的控诉,如同连绵不绝的惊雷,在大理寺正堂之上轰然炸响!条分缕析,证据链隐现!字字泣血,句句诛心!他拖着镣铐,挺直了那伤痕累累的脊梁,如同一柄饱经磨砺却依旧不肯折断的剑,直指那盘踞在帝国肌体深处的毒瘤!
满堂皆惊!落针可闻!
皂隶们屏息凝神。
旁听的官员们面露骇然与沉思。
陈庸面如死灰,抖若筛糠,几乎瘫软在地。
王三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处瞬间湿了一片!
贺元章脸色铁青,嘴唇哆嗦着,惊堂木握在手中,却再也拍不下去!谢垣抛出的线索,桩桩件件直指核心,牵扯之广,骇人听闻!尤其是“成王府”、“周显”的名字,如同烧红的烙铁,让他不敢触碰!
沈青梧和江浸月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振奋的光芒!成了!谢垣在绝境中的反击,已将铁证链的轮廓,清晰地勾勒在所有人面前!
就在这时——
“圣——旨——到——!”
一声尖锐悠长的唱喏,如同利剑般刺破了大堂的寂静!
一名身着紫袍、手持拂尘的大太监,在一队御前侍卫的簇拥下,昂首步入大堂!所有人,包括贺元章、陈垚,都立刻起身,躬身行礼。
大太监面无表情,展开一卷明黄色的圣旨,尖细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响彻整个大理寺正堂: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文渊阁修缮匠师石方,所涉诸案,疑点重重。其于大理寺公堂所陈,事关重大,牵连甚广。着令即日起,将石方移交……天牢,由朕亲命内卫,严加看管!非朕手谕,任何人不得探视!一应案情,待朕详查后,再行定夺!”
“大理寺少卿陈垚,心系国法,公忠体国,前令暂停职司思过之事作罢,着即官复原职!会同三法司,彻查文渊阁纵火案、墨石山冲突案及……工部水部司历年物料采买积弊!无论涉及何人,无论事隔多久,务求水落石出,以正国法!”
“钦此——!”
圣旨念罢,满堂死寂!
石方移交天牢,由皇帝亲卫看管!这比大理寺诏狱更加森严,但也意味着,他暂时脱离了成王府势力可能渗透的险境!
陈垚官复原职!奉旨彻查!范围更是直接扩大到了“工部水部司历年物料采买积弊”!这几乎是明示要深挖黑石滩旧案!
风向……变了!
贺元章脸色变幻不定,最终躬身领旨。
陈庸如同被抽去了骨头,彻底瘫软在地,眼中充满了绝望的恐惧。
陈垚缓缓直起身,赭石色的官袍在圣旨的光芒下显得格外厚重。他接过圣旨,目光沉静如渊,扫过瘫软的陈庸,扫过惊魂未定的贺元章,最后落在谢垣身上。那眼神中,再无半分疑虑与权衡,只剩下一种破开迷雾、直抵真相的决绝与力量。
两名身着玄色劲装、气息冷冽的内卫上前,解开了谢垣身上的大理寺镣铐,换上了更加沉重、铭刻着皇家徽记的天牢特制枷锁。
谢垣被内卫押解着,缓缓走向大堂门口。在跨过门槛的瞬间,他停下脚步,回望了一眼。
他看到了沈青梧眼中燃烧的火焰。
看到了江浸月嘴角那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看到了陈垚如山岳般沉稳而坚定的身影。
最后,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宫阙,看到了太医院深处,那双盛满了担忧与期盼的清亮眼眸。
沉重的枷锁压着肩头,天牢之路,依旧凶险未卜。
但笼罩在头顶的、名为“构陷”的阴云,已被这道圣旨,撕开了一道透光的裂口。
坤舆载物,静默无言,却终将托起那水落石出的朗朗乾坤。
他挺直了脊梁,迎着门外刺目的天光,一步一步,走向那未知却也孕育着希望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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