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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乾纲独断

黑暗,粘稠而沉重。

如同沉入无光的深潭,意识在冰冷与灼热的交替撕扯中浮沉。父亲图纸上力透纸背的批注、王老五在沸浆中凄厉的扭曲、墨石山矿洞深处摇摇欲坠的巨岩、龙涎潭刺骨的寒水、御前那雷霆般的圣音、还有崔静姝捧着木盒时那双亮如星辰的眼眸……无数破碎的光影与声音在混沌中激烈碰撞、嘶吼,最终都化为脖颈间那玄铁枷锁令人窒息的冰冷重压。

“呃……”一声压抑的呻吟从喉咙深处溢出。谢垣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眼前并非天牢那令人绝望的石壁,亦非诏狱跳动的鬼魅火光。入眼是柔和的、来自琉璃宫灯的暖黄光晕,将一方雅致的空间晕染得静谧而陌生。空气里弥漫着清冽的沉水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却极其熟悉的、带着安抚力量的药草清香。身下是柔软厚实的锦褥,身上覆盖着轻暖的云丝薄被。

他动了动手指,一阵钻心的刺痛立刻从右臂传来,让他瞬间彻底清醒。手臂被重新包扎过,白色的绷带洁净整齐,散发着新鲜药膏的清冽气息。伤口虽痛,但那股灼热的“火毒”感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凉的舒缓感。是崔静姝的药。

这里是……?

“谢公子,您醒了?”一个温和恭谨的声音在旁响起。一位身着内侍服色、面容和善的中年太监,正垂手侍立在不远处的灯影里,见他醒来,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关切。“您已昏睡了两日。太医说您积劳成疾,心力交瘁,又兼外伤失血,需好生静养。”

“这是……何处?”谢垣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喉咙如同被砂砾磨过。

“回公子,此处乃宫中医庐旁的静室。陛下口谕,命太医全力诊治,让您在此安心休养。”内侍躬身回答,语气恭谨。

宫中医庐?谢垣的心猛地一沉。这意味着他仍未脱离皇宫,仍在皇帝无形的掌控之下。御前那场惊心动魄的控诉,那道涤荡乾坤的圣旨,此刻带来的并非解脱的轻松,反而是一种更深沉的、面对至高权力的茫然与压力。皇帝的震怒是真的,彻查的决心似乎也是真的,但雷霆雨露,俱是天恩。成王毕竟是亲王,是宗室贵胄。皇帝最终会如何处置?这暂时的“静养”,是尘埃落定前的宁静,还是风暴间隙的喘息?

门帘被轻轻掀起。崔静姝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走了进来。她依旧穿着素净的深青色衣衫,但发髻梳得更加齐整,清丽的脸庞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眼底却有着如释重负的轻松和看到他醒来的欣喜。

“你醒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快步走到床边,将药碗放在一旁的小几上,自然而然地伸手探向他的额头。微凉的指尖带着熟悉的药草气息,触碰到他依旧有些发烫的皮肤。

“烧退了些,但还需静养。”崔静姝松了口气,语气恢复了医者的冷静,却掩不住眼底的心疼,“御前那番陈词,耗尽了你的心神。外伤虽未及骨,但反复撕裂,愈合不易。这药,趁热喝了。”她端起药碗,用白瓷勺轻轻搅动着深褐色的药汁,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清丽的眉眼。

谢垣就着她的手,小口喝着苦涩的药汁。温热的液体滑入喉咙,带来一丝暖意。他看着崔静姝专注的侧脸,低声道:“静姝……外面……如何了?”声音带着急切的探寻。

崔静姝放下药碗,用丝帕轻轻拭去他唇边的药渍,声音压低了,却清晰有力:“陈垚大人奉旨,已雷厉风行!周显、陈庸及其心腹爪牙,皆已锁拿下狱!永盛木行、‘宝光斋’被查封,账簿文书正在连夜清点!京畿卫涉事军官尽数被拿问!工部尚书李延年革职待审!整个工部水部司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快意与凝重:“沈御史和江大人正全力协助陈大人梳理证据链。周显府上搜出的暗账,与你御前所述完全吻合!‘宝光斋’的出货底单也找到了!还有那河工遗骸指甲缝里的石粉……桩桩件件,铁证如山!成王府那边……”她声音微凝,“虽尚未直接动成王,但周显这条臂膀已断,其党羽被大量清洗,元气大伤!朝野震动,清议沸腾!都在等着看陛下……最终如何裁决成王!”

谢垣默默听着。铁证如山,周显、陈庸之流伏法已成定局。但成王……那个盘踞在帝国阴影最深处的巨兽,他最终的结局,才是这滔天血案真正的句点。皇帝的态度,依旧如雾里看花。

“秦昭……”谢垣想起那个为他浴血搏杀的汉子。

“秦校尉已被释放,官复原职!”崔静姝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陛下明旨,言其虽有擅调之过,然为护人证、追查元凶,其志可嘉,其勇可勉!如今他正协助陈大人,清查京畿卫积弊,整肃军纪呢!”

秦昭无事!谢垣心中一块巨石落地。盟友皆在,铁证已握,大局似乎正向光明推进。然而,那股莫名的沉重感,并未消散。他望着琉璃宫灯柔和的光晕,沉默片刻,低声道:“陛下……未曾言及如何处置成王?”

崔静姝轻轻摇头,眼中也掠过一丝忧虑:“圣心难测。成王毕竟是亲王,宗室重臣。此案牵连太广,影响太大。陛下需要权衡……”她没有说下去,但未尽之意,两人心照不宣。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内侍恭敬的通传声:“陛下驾到——!”

谢垣心头剧震!崔静姝也瞬间起身,垂首肃立一旁。

脚步声沉稳有力,带着无形的威压。明黄色的龙袍映入眼帘,皇帝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冕旒已除,只束着简单的金冠,年轻的脸庞上少了几分朝堂上的肃杀,多了几分深沉难测的审视。他挥了挥手,示意崔静姝和内侍退下。

静室内只剩下君臣二人。沉水香的气息氤氲缭绕,气氛却比天牢更加凝重。

皇帝并未走近,只是站在离床榻数步之遥的地方,目光如同最精密的衡器,平静地审视着靠在锦褥上的谢垣。那目光不带喜恶,只有纯粹的审视与探询,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或是在解一道复杂的算学题。

“石方,”皇帝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朕查过。承平九年冬,你父亲谢秉直被押解进京途中,‘畏罪自尽’于驿站。其妻,你的母亲,于家中接获噩耗当日……投缳殉节。”他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却如同冰冷的刀锋,精准地剖开了谢垣心中那道从未愈合的血痂!

谢垣的身体猛地一僵!母亲悬梁自尽时那惨白的脸庞、散乱的黑发、还有家中老仆绝望的哭嚎……尘封十年、刻意不去触碰的记忆碎片,如同淬毒的冰锥,瞬间刺穿了他所有的防备!巨大的悲痛与彻骨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右臂的伤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喉咙如同被铁钳扼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只能死死攥紧身下的锦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指甲几乎要抠进丝线里。

皇帝的目光并未因谢垣的痛苦而有丝毫波动,依旧沉静如渊:“十年漂泊,隐姓埋名,拜师学艺,钻研营造。此番入京,借文渊阁修缮之机,步步为营,搜集证据,联络盟友,甚至不惜以身犯险,深入墨石山绝境……所为者,便是今日。便是以你手中铁证,口中之言,引动雷霆,为你父亲,为你母亲,讨一个迟来的公道。血亲之仇,不共戴天。此乃人伦常情,朕……理解。”

“理解?”谢垣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皇帝,声音因极致的悲愤和压抑而嘶哑变形,“陛下可知,那‘畏罪自尽’的驿站梁上,家父颈中勒痕并非自缢的八字纹,而是被人从背后勒毙的索沟?!陛下可知,家母投缳的白绫,是被人强行挂上房梁?!陛下可知,黑石滩下游那数万条冤魂,尸骨未寒?!此仇此恨,岂止家仇?!乃国仇!乃万民之恨!”

积压了十年的血泪与愤怒,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在这一刻,被皇帝那看似“理解”实则如同盐撒伤口的言辞彻底引爆!他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嘶吼出来!

皇帝迎着他燃烧着火焰的目光,脸上依旧波澜不惊。他缓缓走到静室一侧的书案前。案上摊开着几份奏疏,旁边还放着一卷展开的、绘制着北方数省山川河流的舆图。他拿起其中一份奏疏,目光落在上面,声音依旧平稳:“朕自然知晓。陈垚已报,周显心腹供认,当年便是奉成王之命,于驿站截杀谢秉直,伪造成自尽。你母亲之死,亦非自尽,而是成王爪牙恐其深究,杀人灭口。”

真相!残酷到令人窒息的真相!由皇帝口中亲口说出!谢垣的呼吸骤然停止,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瞬间涌上血泪交织的赤红!十年追寻,十年血泪,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最残酷却也最清晰的确认!父亲是冤死的!母亲是被害的!仇人,就是成王!

“朕问你,”皇帝放下奏疏,目光如电,骤然转向谢垣,声音陡然转沉,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的力度,“若朕今日下旨,将成王明正典刑,斩首弃市!以他之血,祭奠你父母亡灵,祭奠黑石滩亡魂!你……可愿足矣?”

斩首弃市!以亲王之血,偿还血债!

这几乎是谢垣十年隐忍、九死一生所期盼的最终结局!是血亲之仇、万民之恨最直接、最痛快的了结!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复仇快意与血腥渴望的洪流,瞬间冲上谢垣的头顶!他几乎要脱口而出那个“愿”字!

然而,就在那一个字即将冲破喉咙的瞬间——

他的目光,鬼使神差地掠过了皇帝手边那份摊开的北方舆图。图上,几处代表河流的蓝色线条旁,被朱砂笔醒目地圈注着“旱情严峻”、“河床见底”、“流民日增”的字样!旁边另一份奏疏的题头,赫然是某位巡抚关于“河工失修,恐酿夏汛之患”的急报!

父亲谢秉直临终前呕心沥血绘制的堤坝图样,那上面力透纸背的批注——“根基若朽,纵有金山银山堆砌其上,亦不过沙上筑塔,顷刻倾覆”——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响!

黑石滩的滔天血浪……

文渊阁的朽木废墟……

墨石山的“酥石”矿洞……

王老五在石灰浆中凄厉的惨嚎……

还有眼前舆图上那刺目的“旱情”、“流民”、“河工失修”……

无数画面交织碰撞!

斩成王一人,固然痛快!

可斩了他,就能让堤坝坚固如初吗?

就能让贪墨的蛀虫绝迹吗?

就能让流离失所的百姓重返家园吗?

就能让王老五那样的工匠不再枉死吗?

就能……让父亲那“安得广厦千万间”的悲悯宏愿,不再成为泡影吗?

一股混杂着彻骨悲凉与更沉重责任的洪流,猛地压下了那复仇的烈焰!如同滚烫的熔岩遇上了万载寒冰,瞬间冷却、凝固、沉淀为一种更加坚硬、更加深沉的质地!

谢垣剧烈地喘息着,胸膛起伏如同风箱。他闭上眼,母亲悬梁自尽的身影和父亲图纸上那殷红的批注在黑暗中反复交替。豆大的汗珠混合着泪水,从他苍白消瘦的脸颊滑落,滴落在云丝锦被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流逝。琉璃宫灯的光晕柔和地笼罩着静室,却照不进此刻谢垣心中那翻江倒海的激烈战场。血仇的呐喊与苍生的悲鸣,如同两条咆哮的巨龙,在他灵魂深处殊死搏杀。

终于,他缓缓睁开眼。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眸中,复仇的火焰已然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悲怆的清明,一种沉淀到大地深处的疲惫与坚定。他艰难地支撑起身体,不顾右臂的剧痛,对着皇帝,深深一揖。

“陛下……”谢垣的声音嘶哑低沉,如同砂砾摩擦,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仿佛重逾千钧,“草民……不敢欺心。父母血仇,刻骨铭心。黑石滩冤魂,日夜泣血。若能以成王之血,祭奠亡灵,草民……岂有不恨?岂有不快?”

他抬起头,目光坦荡地迎向皇帝深邃难测的眼睛,那眼神中没有哀求,没有怨恨,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和一种深埋于底的沉重:“然,草民十年漂泊,行走四方,见河堤崩毁、屋宇倾颓者众,见流民离乡背井、饿殍遍野者众,见工匠劳作于危檐之下、死于非命者众……草民深知,杀一成王,易如反掌。然,杀一人,焉能断贪墨之根?焉能绝渎职之弊?焉能保堤坝永固?焉能使居者有其屋,耕者有其田,行者有其桥?”

他艰难地抬起未受伤的左手,仿佛要触摸那无形的、承载着万民生计的沉重画卷:“家父当年于堤坝图样之上,力透纸背,所书非仅技艺,乃‘为生民立命’之初心!草民承父遗志,钻研营造,所求者,非为雪一己之家仇!乃为天下匠人,能以其技安身立命!为黎民百姓,能居安所,行坦途,无水患之忧!”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开迷雾的坚定,如同金铁交鸣,在静室中回荡:

“草民恳求陛下!严惩成王,明正典刑,以告慰亡魂,以正国法视听!然,此非终点!”

“草民更恳求陛下!借此雷霆之势,整肃工部积弊!重修营造法式!严定物料采买、工程验收之规!使贪墨者无所遁形,渎职者难逃法网!使每一分民脂民膏,皆用于固河堤、筑坚城、通沟渠、利万民!”

“使天下匠人,凭技艺可得温饱,凭匠心可获尊严!使如文渊阁之坍塌、黑石滩之惨剧,永不再现!”

“此非仅为谢垣一家之愿!此乃……家父谢秉直临终泣血之托!乃天下苍生……泣血之求!”

谢垣的声音因激动和虚弱而微微颤抖,最后一个字落下,他几乎脱力,身体晃了晃,全靠意志支撑着未曾倒下。他不再言语,只是深深垂下头,保持着作揖的姿态。额角的汗水混着泪水,沿着消瘦的脸颊滑落。

静室之内,落针可闻。

沉水香的清冽气息依旧萦绕。

琉璃宫灯的光晕,静静流淌在谢垣深揖的身影上,那赭褐色的旧衣(内侍已为他更换了干净布衣)在暖光下显得朴素而沉重。

皇帝站在原地,久久未动。他深邃的目光落在谢垣低垂的头顶,又缓缓移向书案上那份关于北方旱情和河工失修的急报,最后落在那卷摊开的、绘制着帝国山川脉络的舆图之上。

那张年轻而威严的脸上,所有的深沉、所有的权衡、所有的帝王心术,在这一刻,仿佛被一种更宏大、更沉重的力量所触动。他那紧抿的唇线,似乎微微松动了一下。紧握着奏疏边缘的手指,也缓缓松开。

“为生民立命……”皇帝低声重复着这五个字,声音很轻,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在静谧的房间里激起无形的涟漪。他缓缓踱步到窗边,负手而立,望向窗外宫苑深处沉沉的暮色。夕阳的余晖穿过精致的窗棂,在他明黄色的龙袍上投下长长的、凝重的影子。

时间在无声中流淌。

良久,皇帝转过身。他的脸上已恢复了帝王的沉凝,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先前那种纯粹的审视与计算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晰的决断,一种如同大地般厚重、承载万钧的责任。

“谢垣,”皇帝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抬起头来。”

谢垣依言抬头,迎向皇帝的目光。

“你之所求,”皇帝一字一句,清晰无比,“非为一己之私仇,乃为天下匠人之尊严,为黎民苍生之安稳,为帝国根基之永固。此志,可嘉。此心,可悯。”

皇帝的目光转向书案上堆积的卷宗,最终落在那份关于工部积弊的奏疏上:“工部积弊,由来已久,非一日之寒。贪墨渎职,如同附骨之疽,蛀空国本,祸害苍生。黑石滩、文渊阁之祸,根源皆在于此。朕……允你!”

“允你”二字,如同定鼎乾坤的巨锤,轰然落下!

“传旨!”皇帝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帝王的威严,响彻静室内外!

“成王朱翊钧,身为宗室亲王,不思报国,反纵容家奴周显等贪墨河工巨款、以次充好、草菅人命,更构陷忠良、杀人灭口、焚毁罪证、纵火行凶!罪大恶极,罄竹难书!着即褫夺亲王爵位,废为庶人!圈禁宗人府,终生不得出!其家产抄没,充入国库,用于赈灾及河工!”

“工部水部司,上下肃清!凡涉贪墨渎职、构陷枉法者,无论品阶,一律严惩!该杀者杀,该流者流,绝不姑息!”

“擢升匠师谢垣,为工部都水清吏司郎中!赐同进士出身!总领修订《营造法式》,整肃天下工程营造之规!严定物料采买、核销、验收之制!务求根基永固,杜绝贪墨之弊!”

“另!命谢垣,即刻筹备,主持重修黄河黑石滩段险工!以新法,筑新堤!以慰……亡魂在天之灵!”

旨意一道道颁下,如同连珠炮般炸响!

废成王!圈禁终生!

肃清工部!严惩不贷!

擢升谢垣!修订法式!主持重修黑石滩!

雷霆雨露,皆是天恩!这旨意,不仅严惩了元凶巨恶,更将谢垣推上了实现其父遗志、践行其“为生民立命”宏愿的舞台!以工代仇,以建代毁!这是帝王对忠诚与匠心的最高认可,亦是帝国对疮痍与冤屈最深沉的救赎之道!

谢垣如遭雷击,怔在当场!巨大的冲击让他脑中一片空白,唯有皇帝那句“以新法,筑新堤!以慰七万亡魂在天之灵!”如同洪钟大吕,在他灵魂深处反复震荡!父亲……您看到了吗?

“谢郎中,”皇帝看着呆立的谢垣,声音缓和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你臂上之伤,乃忠贞之痕。太医院呈上的金疮药配方,据说出自一位崔姓医官之手,颇有奇效。望你善加珍重此身。帝国之河工,苍生之安泰,此身所系,重于千钧。”

崔静姝!皇帝连她改良药方之事都知晓!谢垣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更感肩上责任之重。他强压下翻腾的心绪,再次深深一揖,声音因激动而哽咽,却无比坚定:

“臣……谢垣,领旨!谢陛下天恩!必竭尽驽钝,肝脑涂地,整肃工部积弊,重修营造法式,督修黑石滩河工!不负陛下重托!不负……亡父遗志!不负天下苍生!”

皇帝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大步离去。明黄色的身影消失在静室门口,留下沉水香的气息和一片令人眩晕的寂静。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将谢垣佝偻却挺直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在光洁的金砖地上。他依旧保持着作揖的姿态,久久未动。右臂的伤口在激动下隐隐作痛,但一股前所未有的、沉甸甸的力量感,已从脚下的大地深处,沿着他的脊梁,缓缓升起。

乾纲独断,乾坤初定。

此身此命,已非为复仇而存。

乃为——

筑此人间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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