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霄远就这么望着马车离开的方向，直愣愣站了好久，就是到了百丈镇上，也是兴致不高。如此这般，倒是让白雯心不放心地抓着叶豹和段花间，嘱咐他们多哄哄孩子。
哄孩子？段花间默默为难，他每日里面对的都是开蒙的小童，他师侄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哄？
叶豹笑了笑，从怀里掏出本书，塞给向霄远，挤眉弄眼地说：“喏，快看，师叔我够意思吧？”
向霄远低头，手里皱巴巴的书赫然便是那本被抢了的《珍馐赏味》。
段花间震惊：“这、这成何体统！”
叶豹撇嘴：“别跟我说你没看过。”
于是段花间不说话了。
“咳，师叔不怪我之前给弄丢了就好。”向霄远严肃正经，把书塞进怀里。
叶豹笑容暧昧：“你和咱三宝少爷，嗯？试过了没？”
向霄远做了个捏嘴的动作，说：“师叔你打听的有点过多了。”
“好好好，我不打听，”叶豹挥挥手，安静了不过两息，又说，“油膏不要乱买，需要的时候和我说一声，我能给你搞到高级货。”
向霄远：“谢谢师叔？”
一番插科打诨，向霄远恢复了精神。
不过是和陈三宝分开一段时间，多么正常的一件事，他怎么还做此矫揉情态呢？
他，向霄远，可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啊！
也不对，顶天立地太累了。
他，向霄远，可是男子汉大丈夫啊！
段花间和温栗难得出远门，打算在百丈镇采买些东西再走，叶豹也说该买些方便携带的常用药品，但向霄远不愿意逛铺子，于是说好三刻钟后原地再见，四人便分开了。
向霄远抱着剑走了一会儿，总觉得四周环绕着似有似无的视线，仔细去看，却又不知是谁在看他。
随意进了旁边的一间铺子，小二不热情也不冷淡，没什么特别，但那种注视却仍存在，特别是斜后方的关注感极其强烈。
向霄远回头一看，正和昨夜那名用软鞭的干练女子对上了视线。
挑了下眉，向霄远挥手打了招呼：“嗨。”
干练女子颧骨处乌青一块，脸颊还十分肿胀，嘴角一抽，疼的她忍不住“唔”了一声，手里拿的帕子被攥出一团褶皱——昨夜她被揍了三次，有一次还专被打了脸。这向霄远完全不体谅她是女子，实在不是个东西！
小二：“侠士可选好了？”
向霄远这才注意到，自己拿着人家铺里卖的筷子来回的搓，不好意思地笑笑，给人把东西放下，转身出去了。
他人一离开，屋里的人立刻议论开来。
“看到了没？就是那个人，向霄远。”
“就他？看着也没什么啊，他能一个人打那么多人？”
“嘘，别被他听见。我可听说，他脾气狂躁极了，一旦发怒，面似罗刹，须髯尽张，行事乖戾，嗜血非常！”
“……老兄你这从哪听的？他也没留胡子啊，还‘须髯尽张’呢。”
“保不准他是今早把胡子给刮了。”
小二好奇道：“他真有那么厉害？打趴了江湖四十九个门派？”
“哪里是四十九个！”
小二：“那是多少？”
“我昨夜躺地上的时候数过了，明明有五十一个门派。”
小二：“……”
干练女子“呵”一声，冷笑道：“你怕不是第一个就被打趴下吧？要么怎么能数的这么清楚？”
“做人就要识时务，打不过是我技不如人，不像某些人，一而再再而三挑衅，最后还不是和我一样？”
眼见着店里要打起来，小二赶紧当起了和事佬，但不知谁先起了火，抄起店里的东西就砸。
小二立时多了起来，和命相比，钱算得了什么？
向霄远还不知店里吵了起来，他正在杂货铺对面看胭脂水粉，打算买上一盒送给甄珠，谢谢她这次勇敢的出手相助。
正和老板讨价还价时，一只漏勺从杂货铺飞了出来。
风声袭来，向霄远正欲偏头躲避，却听小二应下了价格，捧出胭脂给他。就这么一耽搁，咚！不偏不倚，漏勺正正好砸在了向霄远后脑上。
“啊嘶……”
脸皱成了苦瓜，向霄远一手捂住后脑，一手端着胭脂，随即，后脑猛然间灼热无比，像是堵住河道的碎石被洪峰浩荡冲开，眼前忽然变黑，摇摇晃晃，临摔倒前，向霄远努力调整姿势，不让身体压到满柜台的胭脂水粉。
笑话，这么多东西，压坏了他可赔不起啊！
与此同时，街上众人哗然。原来，一只漏勺就能打倒向霄远？！
还不及有人蠢蠢欲动，却见向霄远一手撑地弹了起来。四周的人见状，吓得齐齐后退，街道顿时空旷无比。
向霄远看了眼尚在地上打转的漏勺，又看了眼杂货铺子门口探头探脑的人，什么也没说，面上紧绷，快步离去。
*
马车跑得飞快。
车里的小几上摆了茶水和点心，两个茶杯其中一个空空的，另一杯还剩了一半的茶水。点心倒是只剩下一点碎渣。
陈伯山闭着眼，即便身体靠在车壁上，也能看出挺直的样子。
陈三宝坐在侧边，两手规矩地放在双膝上，突然“嗝”一声打了个嗝，嘴里满都是点心的甜味。他立刻紧张地偷偷瞧一眼陈伯山，又把眼神移回自己的手指上。
“水。”
陈三宝迅速反应过来，给陈伯山把茶水满上，双手递过去：“大哥，喝水。”
陈伯山这才睁开眼，看了陈三宝半天，才接过茶杯，喝了一口：“说吧，你们怎么回事。”
陈三宝眨眨眼，微微笑着：“弟弟愚钝，不知大哥说的是什么？”
“呵，不知道？我可都听说你做的那些腌臜事了。”
“大哥，弟弟虽在江湖，但从来洁身自好，端正自持，想来是有些江湖传言不……”
咚。茶杯重重地放在小几上，茶水溅出来，打湿了一片。
陈伯山：“陈三宝，你要记住，你是连化陈氏的少爷，你的一言一行，都会影响到陈氏家族的荣耀。那什么魔教的教主是怎么回事？庆王殿下那边，我可知道你闯了大祸！我看你是整日里和那些下三滥的人混在一起，把脑子给熏坏了！”
陈三宝垂着眼，一动不动听训。
“父亲母亲疼爱你，你想要混江湖就让你去了，你还当真以为自己是什么济世大侠吗？你记清楚，待你加冠，便要回到连化城，为族中出力。呵，我看你真是被宠坏了，忘了自己姓什么，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外面闲逛，居然还搞出和什么破落小子在一起的断袖丑闻，也不怕染上什么脏病。”
陈三宝忍不住抬眼瞪视陈伯山。
陈伯山冷笑：“怎么？如今你倒是胆子大了？我若是不带你回家，你是不是还打算和人家拜堂成亲？”
陈三宝压抑着颤抖的声音，说：“大哥，我和向霄远是真……”
陈伯山打断他：“闭嘴，什么时候有你说话的份？”
陈三宝紧紧抿住嘴。
“你在江湖上浪荡些也就罢了，只你记住，回家以后，务必听从母亲安排。她已为你选好定亲的对象，是……”
“定亲？！”陈三宝惊呼一声。
“没错，我就是专门来带你回家定亲的。就是这个月二十八日，一切都安排好了，你只要按时……”
陈三宝“腾”一下站了起来，脑袋顶“咚”一声撞在车顶上，但他顾不得那么多，说话语速都快了两倍：“你不是说母亲病重？怎的又变成了专门来带我回家？大哥，我不要定亲，母亲答应过我，不会催我的！”
陈伯山看了陈三宝半天，笑了下，说：“我若不这么说，你会乖乖和我回去？”
“你！”
“三宝弟弟，你放心，母亲知你喜爱男子，特意为你选了王家的四少爷，他面容俊秀，与你也年纪相仿。你们的八字母亲已找人合过，正是难得的天赐好姻缘，这次回去你们就抓紧定亲。等明年你们成亲之后，咱们陈家和他们王家就算是姻亲了，如此，也能巩固咱们在昊州、邵州等地的生意网……”
陈三宝却是什么都听不清了。
母亲，居然，给他定了亲？
一股股热血冲击着耳膜，“咚咚咚”的声音越来越明显。但不知为何，他越是想要逃跑，越是提不起任何力气，今晨还蓬勃有力的内劲似乎泥牛入海，杳无音信。甚至，他觉得四肢逐渐发凉，再是要站不住了。
砰。
陈三宝果然再也站不住，摔坐下来。
陈伯山顿住了话音，微笑起来。
“你……你……药……”陈三宝眼前开始一阵阵发晕。
“点心好吃吧？我知你会些功夫，为防你逃跑，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陈三宝眼前开始出现重影，听到的声音也荡起了回音。
陈伯山扶住陈三宝，把他放倒在车厢里：“放心吧，大哥不会害你的，这可是顶级的软骨散，绝不伤身……”
陈三宝闭上了眼，彻底昏睡过去。
陈伯山看了眼桌上的点心渣，自言自语：“我也是头次用这东西，怕是剂量没有掌握好，多放了点，应该没什么事。”
——小剧场——
陈伯山（看说明书）：成年人，1人用量10克。
陈伯山（手抖）：额，放了20克……明天不吃应该就行了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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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往日血光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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