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雨势停歇,趁着赵长离熟睡,聂商容起身打算悄悄走。苏妙臻觉浅,一下子就醒了过来。她坐起身将聂商容叫住,“聂姑娘,你一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她重复道:“你为何要拒人千里之外?”
聂商容的身形修长笔挺,站在破败的门框边像是竹竿一般。她回过身来,手指在苏妙臻和赵长离点了点,腕上的两个剑坠摇摇晃晃,“你,和他,有三世之缘。这是第三世,我不想掺和你们。”
苏妙臻失笑:“姑娘信这个?”
聂商容点头。
“姑娘信命,我却不信。”
聂商容呢喃自语:“你不记得,当然不信。”
“什么?”
聂商容一脚踏出屋外,“我要做的事很危险,不想拖累你们。”
苏妙臻心急之下,竟一脚踹醒赵长离,“聂姑娘要走,还不想想办法!”
赵长离从睡梦中惊醒,闻言立马爬起来,呆愣愣看着聂商容一下子说不出话。
聂商容亦看着他,默不作声。沉默半晌,她垂头继续解缰绳。
“聂姑娘,”赵长离终于开口,“一路顺风。”
聂商容低着头“嗯”了一声,解缰绳的动作愈来愈快,“驾”一声就策马而去。
苏妙臻气得再难矜持,连忙捡起行李塞在赵长离怀里,一掌拍在赵长离脑袋上,“笨呐!还不快追!”说罢匆匆追了上去。
赵长离这才反应过来,着急忙慌打马追了上去。
三人夤夜策马,你追我赶,在辰时来到了兖**营前。
哨所射来的几支箭矢将几人阻在营地外十丈,喝问:“站住!什么人!”
苏妙臻高声应道:“我有军政大事要拜见沧帝陛下,请速速通禀。”
哨所上的的士兵将信将疑,分走一人前去禀报上级。
苏妙臻回头对赵、聂二人说道:“此去前路未卜,不敢拖累二位恩人,妙臻在此别过。”话毕,便打算只身前行。
“慢着。”聂商容忽的叫住苏妙臻,“我要做的事也前路未卜,正好陪你一道。”
赵长离忙说:“那也算上我一个。”
于是几人下马行至营地前等了半晌,赵长离心想接见之事不会容易,便轻声提议:“若是他们不让见,咱们就硬闯吧。”
“不妥,”苏妙臻小声反驳,“这可是军营,几十万大军驻扎在此,闯进去容易,出来可就难了。”
这时,一个似是校尉的人走过来,他看着三人笑道:“我乃军中校尉葛南,就是你们要觐见陛下?”
苏妙臻道:“正是。”
葛南道:“陛下日理万机,没有时间接见尔等。有什么要说的不妨告诉本校尉,稍后由本校尉转告给陛下,如何?”
苏妙臻扫了他一眼,心想这人分明是想借机邀功领赏。可她要商议和亲之事,非得与沧帝扶瑄面谈不可,哪能容人转达,便回绝道:“不,我非得亲自见陛下不可。兹事体大,校尉莫要耽搁了。”
葛南佯做沉思转过身去,漫不经心地扬手吩咐道:“先关起来,稍后等我禀告陛下再说。”
“是!”
见十数个兵士持刀压了过来,赵长离拔剑跃起,一脚踹飞了眼前的几人。聂商容步法诡谲难测,竟是眨眼工夫便劫持了葛南,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柄短剑架在葛南的颈项。
“都住手!”葛南急得直冒冷汗。
聂商容冷冷说道:“带我们去找沧帝,否则,杀了你。”
葛南连连点头,“本就是误会一场,何必见刀兵呢!”
聂商容不为所动,收了短剑后,转而用一把匕首抵在葛南腹部,以免惹人注意。葛南屏退手下兵士,带着他们走在军营中,不多时几人停在一个普通的营帐前。
“就是这里,我就不妨碍诸位议事了。”
葛南小心翼翼想要抽身离去,岂料聂商容一把将他推到营帐里去,他一个趔趄扑倒在地,一抬头便看见扶瑄似笑非笑看着他。
“葛校尉这是何意?”
葛南扶稳头盔,摆出一副可怜姿态磕头求饶道:“陛下,臣御前失仪,罪该万死!”
听清里面的动静,聂商容等人才撩帐走进来。葛南急忙辩解:“这几位说是有要事要禀告陛下,臣不敢怠慢,只好将人带来觐见。”
扶瑄目光扫过三人,温声问道:“诸位有何事?”
苏妙臻还是头一次见扶瑄。在明澜宫时,虽曾听说他比自己年长不了几岁,很是登对,可见了扶瑄本人才知道,原来兖沧帝的模样竟如此清贵俊气。他未着铠甲,身形看起来高挑而瘦削,都说君子温润如玉,想来便是他这般模样。
苏妙臻上前一步,盈盈行了宫礼:“是小女子有事要觐见陛下。”
她定定看着扶瑄问道:“陛下可还记得洹国与兖国和亲之事?”
扶瑄摆手示意葛南退下。他略作思量,笑道:“当然记得。”
苏妙臻一鼓作气:“倘若少秦长公主没有出逃,陛下可还愿意修两姓之好,缔结姻亲之盟,自此同仇敌忾共抗晟国?”
扶瑄语气淡淡:“不,朕不愿意。”
答案亦在意料之中,苏妙臻接着利诱道:“陛下若能娶少秦,与洹国同心同德共抗晟国,将来瓜分晟国之时,洹国仅取四郡,并发誓百年与兖国和平共处,贡丝绸米面十万斤!”
“瓜分晟国?”扶瑄觉得可笑,“洹军如今一滩烂泥,草莽都比他们强,要如何助朕瓜分晟国?”
苏妙臻辩驳道:“洹军只是无贤才良将才节节败退。若是陛下能调兖国强将去我军中指挥,洹军定能有所作为!”
扶瑄摇头:“太麻烦了。朕有贵朝的乞师书在手,名正言顺为洹国剿匪戡乱,何必费心再去调教那帮钝兵。”
乞师书?
苏妙臻一愣,若是如此,兖国完全不需要与她缔结婚盟去博个“师出有名”。
为今之计,要么夺了乞师书,要么……
“陛下可想好了?”
她环视这营帐四周,强作镇定道:“如今陛下在这方寸之地身无铠甲,一副血肉之躯安能刀枪不入?若有意外,纵使帐外有千军万马,他们能否及时护驾?”
苏妙臻一把抽出赵长离的佩剑,“陛下若不答应,小女子能让陛下血溅五步!”
“长公主好气魄。”扶瑄从容地勾起手指,“来,让朕看看你的能耐。”
见扶瑄竟是气定神闲,苏妙臻举步维艰,一咬牙索性举剑刺了过去。
扶瑄侧身一躲避开,大步流星拿到自己搁在一旁的佩剑朝苏妙臻斩去。赵长离见状一把夺过苏妙臻手中的剑将她推开,只听“铛”的一声,两人便短兵相接!
赵长离出剑咄咄逼人,势若悬泉瀑布,几番过招下来,扶瑄步步后退,毫无反击的机会。
扶瑄轻笑:“悬河剑法,你是清池派的?”
赵长离一时愣住。这沧帝久居深宫,清池派离郢章十万八千里的,他怎么会认识悬河剑法?
剑刃相互碰撞发出铮鸣,苏妙臻看得胆颤心惊。无论哪一方受伤都是得不偿失。两人正打的难分难舍,赵长离竟忽地退了一步,扶瑄一剑落空正不知所以,岂料这电光火石间赵长离足尖一点绕到他身后去,手中剑眨眼就要趁其不备劈下扶瑄一条手臂!
“当心!”聂商容突然喝了一声,手中唤出参差剑便也往赵长离与扶瑄交战之处冲了过去,再定睛一看时,聂商容双剑抵住了扶瑄刺去的剑,而扶瑄剑尖所指,却是赵长离的心口!
聂商容神情冷冽,她速度极快,突然消失在原地,转瞬又在扶瑄背后冒出来,她挥舞着参差双剑,一剑劈向扶瑄后背,另一剑从天而降砍下。
扶瑄连连抵挡,这第二剑力道十足,使得他握剑的虎口都有些发麻。聂商容步法诡谲莫测,可扶瑄目光却毒辣的很,反应快得像狸猫一般,丝毫不落下风。
突然间,只听“锃”的一声,扶瑄横剑挡住了聂商容劈下的长剑,继而侧身旋起躲过她横杀来的短剑,他还未落地便凌空对聂商容腹部踹出一脚,生生将她砸在桌案上。
桌案应声而断,而聂商容也是痛得一时站不起身来!
“聂姑娘!”
“沧帝陛下!”
赵长离和苏妙臻的声音同时响起,只见苏妙臻趁他们打斗的间隙,竟在营帐中翻出乞师书,而扶瑄却将赵长离抓在身前,银白的剑明晃晃地架在赵长离脖子上。
扶瑄问:“长公主是要乞师书,还是要这个人?”
苏妙臻看着扶瑄哑口无言。聂商容和赵长离联手都难敌扶瑄,她万万没想到久居深宫的沧帝竟藏着这样一身好武艺!
她紧紧抓着乞师书,沉默半晌,绝望地将乞师书递了出去。事已至此,苏妙臻心想不能再连累赵、聂二人了,于是跪地求道:“今日斗胆求见陛下,以及妄想逼迫陛下和亲以达到联手伐晟之目的,种种都是少秦一人的主意,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求陛下放了这二人!”
说罢,她重重叩首,将乞师书双手奉上。
扶瑄笑了笑,道:“朕为何要听你的?”
苏妙臻脑子飞速运转,“洹国皇室所剩无几,朝中重臣皆意外身故。唯有少秦留下,才能证明陛下手中的乞师书确切不移。”
“那你又如何证明自己是‘少秦长公主’?”
“皇兄请求和亲时,早将少秦的画像送至鎏华宫给陛下过目了,不是么?更何况,我有公主玺印随身携带,愿献陛下。”
说罢,她将玺印放在乞师书上一同呈上。
扶瑄满意地点点头,一把将赵长离推了出去,从苏妙臻手中拿回乞师书和公主玺印。
“既然长公主发话,你们便速速离去罢。”
苏妙臻连忙谢道:“谢过陛下不杀之恩!”
她抬起头,壮着胆子说道:“少秦还有一言。我苏氏愧对洹国百姓死不足惜,但百姓何辜,乞求陛下宽待他们!”
“你倒是比你皇兄看的透彻。民为水,君为舟;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朕深谙此理,你放心。”
见他心情不错,苏妙臻追问:“那和亲一事?”
扶瑄眉头一皱,“休要再提。”
他想了想,补充道:“洹国兵荒马乱,朕会派人将长公主护送回兖国安置。但是,为免别有用心之人加害长公主,破坏两国情谊,只好请长公主隐姓埋名,免生事端。必要时,自会帮长公主恢复身份。”
苏妙臻心想沧帝真是思虑长远,可她别无选择,只能点头同意。
扶瑄安排人送赵、聂二人送出营外,又让人将钱将军叫来,问他道:“擅放闲杂人等进入军营行刺朕,按军法当何如?”
钱淌答:“与刺客同罪,当斩!”
“那便斩了葛南。”
钱淌点头应是。
***
苏妙臻将赵长离和聂商容一道送至营外。
人群中,聂商容只见画像上的女子进了扶瑄的营帐。
苏妙臻想起什么,问道:“聂姑娘,你说自己是来兖**营中找人的,可有什么用得上妙臻的,尽管开口就是。”
“不必劳烦,我已找到她了,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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