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雾之和少女同时喝止,奚旷和少年连忙收了灵力。
那柄莹白的灵剑没入少女的掌心,消失不见。
“一场误会罢了。”少女定了心神,道:“方才是我受了惊吓,灵剑护主才有了这遭误会,实在抱歉。”
良雾之俯身作歉,“是在下思虑不周,情况紧急才不得已将姑娘拽入结界中,令姑娘受惊了,恳请姑娘不要介怀。”
“既然是误会一场……”奚旷走近良雾之,却见那少年也走近女子,侧身将她护在了身后。奚旷心里觉得有趣,继续道:“明日我做东,请两位小酌一杯,既是感谢二位今日舍身相助,也是为我兄弟的鲁莽向姑娘赔罪,如何?”
少女道:“那就多谢公子盛情了。”
见少女承下了奚旷的邀请,少年便不再多言。他看向黑衣人,不悦道:“早知他是修行之人,我何苦跟他肉搏。”
黑衣人嗤笑,“若不是担心动静太大身份暴露,我又何必与你斡旋,早将你一掌拍死了事。”
“死鸭子嘴硬。”少年不屑一顾。
少女抬头望着西沉的月色,“诸位既然无恙,天色已晚,便先告辞了。”话毕,便带着少年离去了。
“还不知道姑娘住哪间?”奚旷问道。
“竹居。”
奚旷与少女攀谈的功夫,良雾之已帮卫灵蕴和沐青桐化去了大半迷香。
“人都走远啦,别看了。”沐青桐笑道。
奚旷白了她一眼,问良雾之道:“这小子最后放出结界‘咻’的一下流星一样的,是什么东西?”
良雾之道:“是传回天界的信。”
奚旷不解:“他人被我们扣在这里,没有飞仙璧,就这‘咻’一下就能把消息传回天界?”
“消息飞出结界后,传信青鸟接住了信件,就能传回天界了。”
“传信青鸟?”奚旷想了想,好似的确飞过去一只鸟。他福至心灵,邪邪笑道:“那是不是意味着,即便没有飞仙璧和衔天术,也有其它办法进入天界?不然,这小小的青鸟如何能来去自如?”
良雾之摇头道:“我不知。”
奚旷斜睨了他一眼,“哦?”
“我真不知。”良雾之无辜说道:“青鸟一族天生便有三界通行的本领,擅长瞬行穿界之法,据说是天地间无处不可去。”他看向奚旷,心里自是知道他的小算盘,“不过我劝你最好别打青鸟一族的主意,这些小家伙记仇的很,哪一族伤了它,它再也不与之往来。不斩来使的规矩,你知道的。”
奚旷漫不经心:“知道了知道了。”他瞥了一眼黑衣人,一把扯下他的面罩,问道:“这小子怎么处理?”
黑衣人冷笑,“你们抓了我也于事无补。不如放了我,结个善缘?”
沐青桐好久没见过这样厚颜无耻之人,吓唬他道:“不如剐了你,斩草除根?”
见两人斗嘴,卫灵蕴无奈叹了口气。她看向黑衣人,摸了摸脸上的易容,骤然凌厉道:“杀了他,给灵蕴报仇。”说罢,她掌心化出一柄利刃,作势就要了结了他。
“慢慢慢!”黑衣人连往后退,很有眼力地躲在良雾之的身后,沐青桐也虚拦在两人之间。黑衣人道:“我可没做过,你不要诬陷我!”
“即便你没有杀她,可今夜却想杀我,受死!”
黑衣人急急辩解:“这话从何说来?若是要杀你,方才摘的就不是你的面纱,而是你的人头了!”
卫灵蕴道:“你这人巧言令色,说出来的话如何信得!依我看,就将他交给我主子,他有的是方法让他实话实说。”
奚旷添油加醋道:“交给我也行。妖域有个毒窟,里面的妖怪什么都吃,像他这样细皮嫩肉的小神君,最是可口。到时候收了他的灵魄丢在洗心水里,所有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从他出生到现在的种种经历,便都了然。”
“不是……等等!”黑衣人突然意识到:“你们还什么都没问呢!”
“是哦。”沐青桐点点头。
“嗯!”黑衣人看向沐青桐,求生欲拉满地狠狠点头。
奚旷道:“先问个试试?要是他不老实,”奚旷嫌恶地上下打量他一眼,转头对卫灵蕴道,“先交给你主子,再交给我。”
卫灵蕴点头,“那便先说说你来自何处,叫什么名字,是谁授意你前来,来了又是要做什么?”
“来自钧天,叫秦易。谈不上授意,只是组织安排我来这里确认一件事而已,没打算杀人。”
奚旷道:“还是丢妖窟吧。”
“别别别!”
“那你是要做什么?”
“上头交给我一幅画像,让我来确认你是不是画上的人。”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没说,只叫我确认后便能回去了,还让我别打草惊蛇。若不是那二人从中作梗,依我神机妙算怎么会被你们擒住。”
“那你传回去的信件上都写了什么?”
“就写了你不是画像上的那个人,还找了画皮匠师易容。”
“画像在哪里?拿出来看看。”
“没有,画像看过之后便**了。”秦易反问她:“画像上那个人多半就是你说的‘灵蕴’,她死了?”
卫灵蕴故作愤恨,咬牙切齿道:“是啊,你们得逞了。满意了吗?”
秦易无力辩解:“我不是这个意思。若是她没死,我有一线生机可试试救她;若她不幸罹难,你们应该不至于拉我殉她吧?这冤有头债有主,她的不幸我可一点没参与!不如你们告诉我她葬在哪里,我给她祭拜祭拜?再不然就给她守陵!守陵我也愿意!咱们,以和为贵,以和为贵……”
沐青桐道:“这小子巧舌如簧,咱们还是回去了再仔细盘问,叫他好好吃些苦头。”
“我句句属实!句句属实啊!”
沐青桐并不理会他,任由良雾之将他打包扔在乾坤袋里。她打着呵欠挽着卫灵蕴回房,“睡了睡了。”
翌日晌午,奚旷设宴,竹居的那对少年如约而至。
少女仍着那身冰湖蓝的衣裙。她卸去了紫荆花环,日光下,更显婉约娴静。
少年郎模样十分俊俏,高鼻梁、丹凤眼,薄唇朱红,眼眸清澈澄明,亦是一身冰湖蓝的衣裳。他身材修长挺立,束着高高的马尾,颇有几分桀骜在身上。
奚旷邀他们入座,问道:“还不曾请教姑娘芳名。”
“我叫安月嫌,这是我弟弟,寒凌夙。”见几人面露疑惑,安月嫌解释道:“我随父姓,凌夙随母姓。”
嫌,有嫌弃、厌恶之意。谁家的父母会给孩子起上这样的名字?对她名字的每一声呼唤,都无异于是将一把刀扎在她的心上。
可她现在能这样平静地说出自己的名字,恐怕早已麻木了。
卫灵蕴倒了杯茶给安月嫌递过去,她想了想,试探着问道:“昨夜姑娘立于月下的身影,叫我惊为天人。所以,我想称姑娘作‘明月’,不知道可以不可以?”
沐青桐心领神会,夸赞道:“是呢!姑娘就像天上的皎月一般让人移不开眼,‘明月’与你很是相衬!”
安月嫌仔细盯着卫灵蕴和沐青桐两人,见她们神情十分真挚,不由得心头一颤,一股酸酸的暖流萦绕在鼻尖。她低着头轻轻点了点,拿起卫灵蕴递过来的茶水掩面慢饮,试图把眼尾的红晕憋回去。
奚旷见寒凌夙依旧冷着脸,像个炸毛的小老虎,猜测他还在介怀昨日兵刃相见的事。他心想这样年轻气盛的小伙子,打一顿便也服了。于是说道:“昨日我见凌夙公子英勇无双,不知师承何处,可否讨教一二?”
寒凌夙果然也是个好战的,两人一拍即合,“师承我自己!看招吧!”
他震剑出鞘,两人顷刻在庭院中打了起来,安月嫌一脸担忧。
一黑一蓝两道身影在空中打的有来有往,两人渐渐沉浸在打斗的快意里,寒凌夙一扫脸上阴霾,意气风发起来。
沐青桐给安月嫌碗里添了菜,道:“姑娘不必担心,切磋而已,咱们吃饭。这家厨子做菜可好吃了,你都尝尝!”
安月嫌干巴巴吃了几口,对沐青桐期待的目光报以淡淡一笑。
卫灵蕴问:“可是不合口味?姑娘是哪里人氏,不然我去叫他们做些姑娘的家乡菜来。”
安月嫌拦道:“不必如此兴师动众。我自出生便没有五感,是以分辨不出味道,辜负诸位一片好意了。”
沐青桐一脸怜惜神色,“可请郎中瞧过?”
“打在娘胎时就损了根本,能活下来已是侥幸了。此番离家,也是为了寻医治病。”
沐青桐看向良雾之,“雾之,你知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治这样的病?”
良雾之先是摇头,思忖后又道:“若是借劫雷淬体飞升,脱胎换骨,兴许可能。”
安月嫌悻悻道:“以我残躯怕是无缘飞升。”
良雾之道:“人族天生灵体,万千道法皆可修得,姑娘不要轻言放弃。”
“是呀,”沐青桐鼓励道,“昨日我见你灵剑入掌,我还从未见过这样奇特的灵剑,姑娘你一定是有机缘的。”
见沐青桐提起,安月嫌便将灵剑召出,莹白的剑横浮在前,纤长雅致,通体银白,“此剑名唤‘辰极’,是凌夙为我寻来的自保之器。它灵力强悍,我无甚修为也能催动,多次救我于危难。”
“这兵器,竟开了灵识?”良雾之震惊不已。
安月嫌点头,“是故她常在我不备之际便已索敌进战,护我性命。”
卫灵蕴不由得感叹:“器物开启灵智,少说也需千年,更莫说姑娘的辰极剑像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更是难得了。”
“且不说我了,昨夜那位不速之客后来如何了?”
卫灵蕴道:“他巧舌如簧,还需再囚他几日,好生盘问。”
安月嫌疑惑:“诸位与他有何过节?”
卫灵蕴道:“此事是因我而起,他也只不过是听令行事。敌暗我明,所涉之人权尊势重,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虞,未免牵连姑娘,就不多言了。”
“难道是……”安月嫌缓缓指了指天穹。
卫灵蕴沉默,点了点头。
“几位是修行之人,可有办法祛除体内浊气?”
卫灵蕴疑惑:“浊气是何物?”
良雾之道:“混沌开后便分清浊。清气从善,浊气从恶。姑娘可是沾染了浊气?”
“不是我,是舍弟。他为了救我,不慎落入……污浊之地,被浊气侵染入骨,难以根除,发作之时痛不欲生。诸位见多识广,可有根治之法?”
浊气侵染入骨,并非一朝一夕就可形成的。何况良雾之世间行走多年,还不曾听说过有这样厉害的浊地。良雾之不禁好奇,这姐弟俩究竟什么来历,一个手握辰极剑,一个浊气入骨?
正谈着,奚旷和寒凌夙结束切磋,勾肩搭背地回来了。
见寒凌夙满头是汗,安月嫌贴心地将绢帕递给他。
“阿姐,你们聊什么呢?”
安月嫌往他碗里添了菜,道:“我们正聊如何祛除浊气。”
寒凌夙一愣,道:“这么些年我都习惯了,不妨事的。”
“浊气入骨,按理说早该入魔了,令弟如今看起来神思清明,想必是心智坚定过人之故。根治虽有些难,可用《清心诀》阻止浊气蔓生,减轻痛苦。”说罢,良雾之唤小二取来纸笔,不多时将《清心诀》默下,交给安月嫌。
“多谢。”
《清心诀》乃是修行入门的心诀,可自己静坐时修习,亦可对旁人施展,助人巩固道心。
良雾之道:“姑娘可试一试,若有不明之处可以问我。《清心诀》对施展者的修为灵力并无门槛,于姑娘自身也是有益的。”
安月嫌拿着纸张,脸色略有些窘迫。寒凌夙见状,正欲夺过《清心诀》,却见安月嫌照着心诀运转起灵力来。
“不错,正是如此。”良雾之道:“此心诀需要心无杂念,姑娘放松些。”
安月嫌依言摒弃杂念,心中只想着山川广阔,循心诀指引,渐渐得了窍门。
良雾之赞道:“姑娘聪颖,一点就通了。”
安月嫌运转一遍心诀后睁眼,见寒凌夙关切地望着自己,便示其一个柔和的笑容,道:“这《清心诀》的确有效。”
卫灵蕴问道:“观姑娘言谈颇有林下风范,想必是出身名门。为何此次离家,竟连个仆从也没有?”
“家道中落,已不复往昔盛景。我姐弟二人身世复杂,若是将来有机会,诸位自然会知道的。”
饭后小坐半晌,楚楚馆便要开张了。
卫灵蕴独自去楚楚馆取货。她摘了自己易容的面具,换上楚楚制好的美人皮,不由得惊异,这美人皮竟像是她自己原本的皮肤一样,不仅生动,还轻薄如无物,简直没有半分破绽。
但她还是卸下了这副美人皮。既然已经抓到了秦易,且让秦易通风报信了去,那么,从她踏出楚楚馆的时候起,她在天界那位幕后之人眼中,就成为了冒牌的“卫灵蕴”。
她的真容,在想要害她的人眼中,反而成了矫饰。
不管真真假假,她总算不用戴着易容度日了。
沐青桐等人在桥头等她。
卫灵蕴掀开幕篱时,安月嫌先是疑惑地皱起眉头,随即便回过神来。她没有多问,只心想着,反正是萍水相逢,往后若是还能遇见,再叙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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