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四面楚歌，禁军拉开绷紧的弦，继而骤然松开，羽箭如流星雨般飞矢射进殿内，内官和侍女吓得尖声惊叫连滚带爬。
不讲究的武官拽起尸首当人形肉垫，射在金柱上的箭矢犹如落地筷子般发出噼里啪啦的稀碎声响。
叛军紧锣密鼓续上第二波攻势，松弦那一刻，几乎是同时，所有叛军手中长弓自正中断成两半。梁上弓弩手在这一瞬间的空隙滑下柱子，搭弓射中正门十余弓箭手。
有人接连检查好几个弯弓的断口，惊慌喊道：“武库调来都是残次品。”
“丢掉残弓，跟我冲进去！”其中一魁梧禁军，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踩上殿门外林立的箭矢，带头冲锋进来。
随着弓弩手齐齐射出冷箭，魁梧禁军很快便倒下，对方凝聚起些许的气势再度轰然消散。
太极殿就那么僵持着，禁军时不时试探一波意在消耗殿内箭矢。皇帝命人从大殿箱柜内拖出一箱震天雷，所有人心照不宣，若等不到援军，他们迟早耗死在殿内。
胤都上空穿云箭炸开红色的粉末，徐戎尘策马横穿过大街，犹如野狗般肆意嚎叫道：“放开了抢，能抢到多少各凭本事。”
巡防营齐齐欢呼，四散开来朝城东富庶之地聚集，不论带兵闯入任意一户，那里面的金银财宝都是他们平生望尘莫及的数目。
而平日里那些高高在上的员外老爷们像狗一样对他们卑躬屈膝求饶，极度亢奋之下巡防营再也按耐不住内心的疯狂和暴戾。
胤都内到处是烧杀抢掠，乌压压的人群四处奔逃，洋洋洒洒的白雪试图掩盖城中血腥，反遭恐惧和绝望等情绪混杂成的黑雾所压制。
一抹红缨突破黑雾，高靖远带着气贯长虹的气势，在刀光剑影中策马踏破风雪。身后银甲骑兵犹如白电，所经之处爆闪出摄人的气势，震得作乱的巡防营脊背寒凉。
五万禁军皆是高靖远三年来亲手带出来的兵，杨采接手不到半月，做不到全员更换成自己的势力，只能用皇帝锄奸蒙骗众人，命大部分禁军守在皇城外围。
是以当高靖远挥出那杆麒麟玄铁红缨枪，皇宫大门在沸腾声中打开，跟随高靖远的禁军臂膀绑上红布带子，发出气势如虹的喊杀声冲进皇城护驾。
“诛杀叛贼！护卫圣上！”
错落纷杂的马蹄声渐行渐近，高靖远率领虎狼之师杀得叛军自乱阵脚节节败退，犹如飓风过境般迅速占领皇宫内各处要道。
高靖远将原平鹰带来东大营，便是要让银枪银甲成为大晟最英勇无畏的部队。
他们挥枪杀尽挡路人，在重围里溅飞血水，势如破竹击溃叛军一道道防线，马匹疾驶过那些尸体，绞为雪地里无数肉泥。
骑兵营一战成名，成为东大营中最精锐的一支部队。同样都是高靖远带出来的队伍，骑兵营将昔日无限荣光的禁军脸面狠狠扒下，摁在砧板上剁了又剁。
殿外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疾矢扑面击穿叛军，负隅顽抗的下场是难逃一死，叛军在注定的败局中选择贪生怕死纷纷逃窜。
援军兵分两路去后宫救人，陆砚在厮杀声中紧紧抱住太子，待援军夺回朝阳殿后才轻手轻脚从庭院一处隐秘地洞里钻出。
王见舟疾奔推开冷宫大门，浑身僵在原地，那佝偻的腰背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岁，沧桑麻木地抱下女儿嚎啕大哭：“囡囡……阿父来晚了……阿父来晚了啊……我的囡囡啊……”
高靖远冲进大殿，对萧景和沉声道：“臣救驾来迟！”
群臣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高靖远，哗然声无比热烈，所有人皆因劫后余生而松了口气。
萧景和迈上御阶，拂袖站定：“不说客套话了，胤都城里还等着你。”
高靖远领命，回身匆匆布防皇城，将护卫宫城的任务交给东大营，转头带着蒙在鼓里的禁军侍卫将功折罪去。
城东目标最大的无异于王公侯府，谢清风面色阴沉坐在东阳长公主府大门，红袖等人狐假虎威扯着嗓子喊：“擅闯者堕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巡防营众人只为求财求痛快，犯不着为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玩意拿身后事做赌注，更何况谢清风的神通他们在昨夜领教过了，真没打算上门送死。
镇国公府门前设置拒马，薛明晖身穿玄铁黑甲，手握靖刀骑在马上翘首以盼。流星双手各握流星锤，与破云手执马槊各乘一辆刀车。
巡防营见为首的是三个小姑娘，顿时激起了斗志，如果她们身后没站着身经百战且散发着肃杀之气的府兵，他们定然不会放过镇国公府。
他们转变目标改道定安侯府，这座高门大户看起来格外平静，仿佛没了高靖远的庇护，里面的贵人们纷纷吓破了胆。
巡防营悄悄从西边密林潜入，一道火箭眨眼间从他们眼前飞过，林间火油如蛇般紧紧盘踞在巡防营身上。整片密林都烧了起来，浑身的烧灼感迫使他们不断翻滚，少数活着飞奔出林的营兵，遇见的却是一轮又一轮的射杀。
“挖个坑埋了吧，真是造孽啊。”姜渔抚着心口，转身吹响呼哨，王太夫人端坐承志堂内对长荣颔首。
府兵用小型投石车弹射石块，围墙各处摆放满是尖刺的夜叉檑撸掉巡防营。一旦墙门失守，府内布满机关暗器也能叫叛军有来无回。
另一路踹开无人守卫的定安侯府西门，谨慎步入门内。忽地听见高无定发出冲锋指令，来不及回撤，便见高家府兵趴在雪地里齐齐掀开落满雪的草席，从府外冲进府内围剿营兵。
后路被围堵住，营兵只得攻入府内，殊不知就在他们一脚踩在地上那一刻，那覆满积雪的木板不堪负重骤然断裂，百来号营兵掉落深坑被尖刺穿。角落里蹿出十几个拿长竹竿的家丁，将残余没掉进尸坑的营兵扫入其中。
同样械斗声激烈的舒王府也在奋力抵抗，徐戎尘首当其冲带人包抄了舒王府，这块骨头虽硬，但内里的骨髓远超其他府邸。
王府亲卫见势不妙，立马回撤：“快……快关门。”
徐戎尘抬声，一挥手：“攻王府，杀舒王！”
随着舒王府大门沦陷，徐戎尘手下高呼呐喊鱼贯而入。雪一样的大网突然从天而降，将众人扑在地面动弹不得，紧接着无数长矛纷纷落下，不多时血网之内再无动静。
多的是不怕死的亡命之徒前赴后继从正门杀进去，只听一声指令，王府亲卫对向拉动缰绳，正门闯进来的人皆被两侧迅速砸来得狼牙拍扎了个透心凉。
闷雷震鸣，暴雪倾泻而下，天地茫茫一色。沈思漓握紧刀柄，毅然决然朝殿外走去。
萧晏清快步拦住她：“去哪？”
沈思漓看向殿外，肃声说道：“救舒王。”
萧景和俯瞰着她，突然说道：“鹤川不在城内。”
沈思漓回首看着天命帝王，转身里跑出太极宫脱去宫娥衣裙，露出内里的缟素孝服，翻身上马与暴风雪融为一色。
“中计了，快撤！”徐戎尘眼见正门埋伏重重，顿住脚步大喊，“再调一千人来，老子就不信五千营兵拿不下舒王府！”
可他们别说是翻墙进府除掉操纵机关的亲卫，就连爬墙都变得尤为困难。每当他们一冒头，便被神出鬼没的长矛爆头，哪怕用盾挡着，配合得当的亲卫总能准确地击中他们。
不多时墙外尸体堆积如山，不用云梯便能踩着尸体翻墙。王府亲卫长矛刺到卷刃，转而拿起酒坛往叛军身上砸，就在众人以为是火油而惊慌失措时，亲卫往人群里丢出火折子转身而逃。
叛军不断拍打身上，却不见着火，有恃无恐地舔了一口发现真是酒，便互相宣扬对方肯定没有后招了。话音刚落，巡防营叛军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口吐白沫没了鼻息。
徐戎尘急火攻心直喊卑鄙，命令弓箭手大举进宫，殊不知叛军长弓皆出自胤都武库，具是王见松以次充好的劣等品，仅用上一轮便彻底断开，毫无用武之地。
与此同时舒王府亲卫手握优良长弓蓄势待发，转眼间巡防营死伤过半。
徐戎尘咆哮再战，余光掠过一抹鲜红，那袭大红披风如烈焰般翻飞，在雪中划出一道炽烈的弧线，仿佛要燃尽巡防营最后的气焰。
徐戎尘怒目圆瞪，咬牙切齿道 ：“高靖远！你没死！”
高靖远手握红缨枪横扫斩首徐戎尘心腹，滚烫的血液飞溅到徐戎尘脸上，凛声道：“陈太后已死，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充斥着暴力和血腥的政变，也将用最残酷的方式镇压。伴着震天的号角声，红衣禁军像火焰般袭卷徐戎尘部队，残余的灰烬在寒芒中四处飘散。
“靖边军听令，”薛明晖听见胤都在呐喊，劈开风中乱雪，“随我诛凶讨逆！护卫百姓！”
老狼们血液变得滚烫，他们已许久没尝过血的味道，纷纷举起沉重靖刀响应少主的命令。
到处都在流血，哭喊都夹杂在暴风里，雪和血层层叠叠无声较量。沈思漓出了宫门，抽响马鞭，如箭矢般冲向城门。
薛明晖领兵赶往城西，纵横交错那一刹那，师徒俩在风中会晤，隔空相视一眼各自前往赶往前方。
沈思漓提刀下马，不顾阻拦登上了城墙：“我来观棋。”
萧鹤川在大雪中回身看着她，轻轻叹息道：“你不该来的。”
“想来就来了，你管不着。”沈思漓越过他，抓起墙跺覆雪润了口干哑的喉咙，远眺前方在雪地里蜿蜒的土蛇阵，呼吸一滞道，“他们来了。”
旌旗在风中翻飞，红黑色交织在胤都地面，游走的马匹犹如金鼓。
薛明晖像个无情地刽子手，审判那些犯下奸|淫掳掠的暴徒，渐渐杀红了眼喊着：“杀光这群畜牲！”
破云从民户房中拽出暴徒，将马槊重砸他没穿裤子的下肢，粗|喘几声：“我们得抓紧。”
流星挥舞流星锤拧断叛军脖颈，张扬道：“来比比。”
胤都动荡平息不过一刻，黑沉沉的天再度压得人喘不过气，一如风雪从未停歇。
李勇手持符节疾驰在雪中，穿过硝烟和狼藉，中气嘹亮的嗓音回荡在太极殿内。
“报——平凉王率十万大军兵临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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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红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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