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平城门重兵把守,李有为带着士兵在城内大肆寻找比乐格的踪迹。而他的心腹打马来到城北角落客栈,二人皆带着刀,一同迈进门去。
“眼睛在哪?给老子滚出来。”周山一脚踹开长板凳,挥刀劈向方桌,那布满剑痕刀印的桌子轰然分体,散落一地扬起满地尘土。
城内百姓大多赶去骏马集看热闹,客栈前堂此时空无一人。而听见动静的眼睛抄起菜刀,掀开帘子冲出前堂,迎着背光眯眼看清来人,谄媚地笑道:“周小将军,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其中一人自觉守在门口,周山一把抓住眼睛衣襟,拉近恶狠狠道:“你们摊上事了!赶紧把骏马集上抓得老鼠放了,趁着那个熊婆娘掘地三尺前带着剩余老鼠出城,等避了风头再回来。”
“周将军是说胤都来得那个杂种?”眼睛咽了咽口水,“兄弟们见她在李将军面前耀武扬威,想着帮他出口气——哎哟。”
周山额头青筋暴起,突然一拳砸在他大饼脸上,抬脚就踹:“还敢提起李将军?明知她身份非同一般,还敢给总兵惹麻烦!你们命贱想死,别拉着总兵大人!”
“错了错了,小人知道错了,”眼睛一肚子酸水差点往外吐,在地上痛得哎哎哟哟得翻滚,撑起胳膊阻拦,老实交代道,“人就在地窖,哥几个还没来得及做什么……”
周山气出得差不多了,弯腰跟拎小鸡似的拽起眼睛,一脚踹上他后臀:“赶紧的,老子还要回去交差。”
眼睛敢怒不敢言,嗯嗯唧唧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进了后厨。
门外士兵喝了口烧刀子酒,看了周山一眼:“不过是个骄纵的臭女人,老大何必捧臭脚。”
周山一脚踩在凳子上,用肘子抵着,流里流气道:“那杂种命好,投生成了官家千金,还成了胤都城里的贵人。老大要想去胤都,少不得巴结她,好让京城里的王公大臣们知道边郡李有为不比高靖远逊色。”
士兵啐了口唾沫说道:“要我说都怪高靖远,在天子脚下吃香的喝辣的,却让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们搁原平吃风沙。听酸鸡写信回来,说什么空气里都是贵人们的脂粉香,美食佳酿数不胜数,就连秦楼里的姑娘都各个娇嫩欲滴。本来我还不信,妈的,这回瞧见侯夫人身边俩小丫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小姐呢。”
屋外寒风灌进来,周山哼哼两声:“人家是侯爷,老大跟他一起长大都没提携,哪里记得起咱们这些兵卒。”
话音刚落,眼睛掀开帘子,身后跟着个莽夫,肩上扛着的正是昏迷过去的比乐格。
周山甫一伸手,眼睛下意识抱头就躲,声音发颤道:“我等这就出城,不给您几位添麻烦。”
“算你们识相,”周山接过比乐格抗在肩上,临走前狠狠瞪了一眼客栈伙计,凶恶地再次警告,“手脚麻利些,记得走东路,等臭婆娘滚了再回来。”
眼睛双手虚抱,目送这对凶神上马离开,眼中凶光毕现:“不识抬举。”
莽夫双手交叉抱臂:“异族小孩越来越少了,我们要不去幽州抓高丽人?”
“那的老鼠太差了,现在最贵的是厥人,”眼睛勾起嘴角,眸底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把人都喊回来,我们改道去平凉。”
没过多久,客栈外铠甲沾染风雪,火光吞吃着血色,墙垣倾覆而下,融化了错乱繁杂的脚印。
鸡窝头脚下雪地反复被踩踏出黑印,他在逍遥楼外蹲守了一个时辰,撑着膝盖起身,对同行人说:“再等下去也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辰,要我说直接进去算了。”
“进去吃饭喝酒?”黑甲兵吐掉口中小麦梗,“人家都清场了,如此冒失恐引得五姑娘生疑。”
鸡窝头余光瞥了见李有为的人马,急中生智道:“李有为来了,我们跟着进去。”
说时迟那是快,二人快步迎上李有为,徒留原地如墨水般的脚印。玉梅提笔点墨,列出一张陈条,交给沈思漓:“所有铺面亏损数额都登记下了。”
沈思漓阖目假寐,看都没看一眼,只是说:“送回胤都。”
侍卫大步流星疾奔入内:“李总兵找到表小姐了!”
参格像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从原平军手中抢抱过比乐格,见她仍昏迷不醒,急得狂拍着她的脸:“比乐格醒醒,快醒醒啊!”
么戈仿佛全身力气被抽走,在阿瓜的搀扶下迎着飘雪步履蹒跚来到比乐格身边,小心翼翼地试了试女儿的鼻息,这才像找回呼吸般骤然松了口气:“还好,只是睡沉了。”
沈思漓驻足人群外,招来马车:“先上马车,回高家再说。”
李有为上前两步,鸡窝头突然从身后蹿出来,抢先在李有为前开口:“老李!”
“廉古兄,丰炎兄,”李有为回首惊呼,向沈思漓介绍道,“这二位是靖边军指挥使,和随军器械军匠。”
沈思漓抬手抚了抚鬓角,露出腕间银镯,客气又疏离地说:“赛马会上有过一面之缘。”
廉古豪爽大笑,用力拍了拍李有为的肩膀:“我们正好路过,跟有为兄打声招呼。”
丰炎直勾勾盯着沈思漓手腕,忽然开口说道:“夫人这银镯好生精巧。”
“进城前跟游商买的,先生若是喜欢,可以打听游商落脚点。”沈思漓似乎觉得那眼神冒犯,飞快地愣收回手,“家中尚有要事处理,便不打扰几位叙旧了。”
李有为见沈思漓毫不犹豫上了马车,连忙隔着侧窗肃声说:“属下明日再登门赔罪。”
廉古和丰炎相视一眼,故作失望地摆摆手:“既然有为兄还有公务在身,那我们也不好打扰,就此告辞。”
言罢,二人摇头晃脑,失望离去。
李有为当即气不打一处来,这俩人像是存心捣乱似的,突然冒出来干扰他,又自说自话跑的贼快。他从鼻腔重重哼了一下,抬手招来周山低声交代了几句,迈开腿进逍遥楼。
城内供游商落脚的客栈就那么一处——城门口芜湖客栈。
廉古二人跟客栈老板娘一打听,得知游商们都往骏马集去了,要晚上才回来。二人要了壶酒,点了一碟羊肉作下酒菜,揣着手保暖,打发打发时间。
就在羊肉快要见底的时候,游商陆续回到客栈,招呼着老板娘点菜。廉古碰了碰丰炎的酒杯,眼神示意他向右侧方看去。
邻桌有着东泉腔调的女人,腕间戴着的正是与沈思漓相同款式的银镯。丰炎仰头喝酒,不动声色斜视打量,这两套首饰具出自他手,他绝不可能认错。
廉古放下酒杯,视线落在浓妆艳抹的女人身上,混不吝地搭话:“你们从东泉来得?”
邻桌交谈声渐弱,女人看了过来,半开玩笑道:“两位可是要买咸鱼干?”
廉古摇了摇头:“我兄弟看上了对银镯子想送给他夫人,可惜人家不卖,要我们自个去寻东泉来得商队。”
“可是这对镯子?”女人露出手腕银镯,让廉古和丰炎看了个真切。她眼中闪烁着戏谑的光芒,嘴角噙着笑问道:“二位是靖边来得军爷吧?”
丰炎侧过身,神色惊讶不答反问道:“姑娘见过靖边军?”
“喊我小茶就好,”小茶调转方向双手大张,背靠在桌沿,展现出优越的身姿曲线,“没见过,听说靖边军一身黑甲,好认得很。只是这镯子嘛,我也只剩下一对,若是两位军爷想要,可得拿其他东西来换。”
与小茶同桌的男子轻推了她一下,轻浮地说:“军爷你都不放过。”
小茶回首娇嗔他们一眼:“就你们多嘴。”
廉古擦了擦嘴角,起身横抱起小茶,鼻腔里喷薄出热气:“去你房间。”
小茶咯咯笑如银铃,单手环抱上廉古脖颈,冲落单的丰炎勾了勾手,献出飞吻:“这位爷不一块来吗?”
丰炎掩唇清咳两声,拍下十几个铜板,在小茶指引下一路登上二楼房间。
在外漂泊的幽魂深处总是孤寂寥寥,萍水相逢摩|擦出的干柴|烈火,是抚慰寂寞的一种方式。涉及买卖问价,大堂内众人早已见怪不怪,更多的是嬉笑互相攀比起体格来。
门扉“吱呀”合上,廉古放下小茶,抱拳致歉道:“在下多有失礼,请小茶姑娘见谅。”
小茶眼中笑意消散,面无表情地打开窗各个方位检查过一遍,确认无人后才关紧窗户。丰炎暗叹小茶姑娘变脸之极速,顺道不明所以地看了廉古一眼,见他稍稍摇头,便没说什么。
小茶卸下手镯,放在圆桌上,双手交叉抱臂。
丰炎心领神会,拿起手镯,闭着眼睛精准摸到关巧:“薛大小姐半年前委托我锻刀赠予新收的徒弟,并要我用余下材料打造几套首饰。”
小茶审视着眼前之人掌中厚茧,谨慎地继续问道:“什么刀?什么纹?”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这一头乌发便是被火燎的,”丰炎指了指自己的鸡窝头,应对自如答道,“刀乃靖刀,刀柄刻有茅草纹。”
“我乃靖边军指挥使廉古,这位是军匠丰炎,”廉古笑呵呵活跃气氛道,“沈五姑娘是我们大小姐的徒弟,咱们也算是亲如一家。”
靖边军中品级较高或与薛将军亲近的知道薛明晖收了个女徒弟,可这位徒弟的身份却只有小部分心腹才知悉。莫莉化名小茶,见二人知悉沈思漓底细,不由地卸下防备心来。
“劳烦丰炎先生去摇床,”莫莉面色稍缓,转而斟酌问廉古道:“二位既然见过姑娘,又特意寻来,可为得什么事?”
丰炎停顿了一瞬,才想起来二人是用什么借口上的楼,脸颊浮起淡粉,弓步摇晃床榻发出臊人的“吱呀”声。
廉古收敛了笑意,开门见山道:“事关重大,我们希望能跟五姑娘面谈。”
莫莉套回手镯,肃穆道:“我们一进原平地界就被人盯上,幸而姑娘未卜先知,兵分两路才没被对方觉察出异样。如今到处都有眼线,高府里也不干净,二位不妨在原平多待几日。待姑娘清理完耳目后,我再安排二位与姑娘会面。”
廉古沉吟片刻道:“我们住在无定河对岸军帐,待到马市关闭后才会返回靖边。此事关乎厥人,烦请小茶姑娘替我早早通传。”
莫莉压下眉目,沉之又沉地点点头。
隔了半个时辰,廉古和丰炎一脸餍足,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离开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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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为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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