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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 有妖(四)

烟尘散去,赤狐妖一身狼狈地自废墟中走了出来,手里拖着一条半死不活的灰狼,楚毓走在她身后,身上挂着被雷火误伤的招句。

招句这回是真的怕了楚毓了,一从废墟里出来,便不顾被烧伤的藤身,飞速爬到吕曦容身上去了,他缠在吕曦容脖子上,整根藤都在发抖。

狼妖四百年修为尽毁,只剩下一口气,瘫在地上看不出来是死是活。楚毓问:“怎么处理他?”

吕曦容一忖,“带回去,我倒要看看那个鹤庆仙君在不在意他的死活。”

楚毓‘嗯’了一声,蹲下身去看喜鹊精,喜鹊精靠着吕暄渡给她那点灵力,勉强维持着人身,她睁大眼睛,看着楚毓,小声地说:“灯芯找到了吗?”

“找到了。”楚毓张开手掌,掌心赫然悬浮着圣洁的菩提灯芯。

喜鹊精胸前破了一个大洞,几乎流干了她身体里所有的血,她脸色苍白,却微笑起来,“那我是不是……可以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了。”

“楚司祭。”喜鹊精躺倒在血泊里,自顾自说起话来,“我原来,还是一只小喜鹊的时候,什么烦恼都没有,就只数着春去秋来,过了一岁又一岁……后来偶然开了灵识,就在那小院子里,我陪着他,他陪着我,那日子并不算太糟……如果能一直这样,那该多好。”

“陪伴他的那几年,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我们……都太渺小了,从生到死,都无人在意。我想不明白,怎么会有这么寂寞……又可悲的一生呢,这是不是上天给的惩罚。我希望,如果有来生,他能够不那么痛苦地活着,下辈子,我也不想再做妖了,就做林间的一缕风吧,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她渐渐睁不开眼了,嘴里含糊念着:“楚司祭,你帮帮我吧……”

楚毓握住她冰冷的手,低声回应她:“好。”

灯芯亮起,刺目白光下,她看见昔日种种,晓风吹拂,桃李花下,小孩子抓着草蚱蜢边跑边笑,纸鸢飞过高高的院墙,一回头,小孩子躲进树荫下,看不见了。

阖眼前,她忽然听见有人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想:还从来没有人问过我的名字呢。于是轻轻地说:“我叫,未了……”

白光黯淡,吕暄忽然嚎啕大哭起来,他伤心至极,眼泪大滴大滴落下。吕曦容为他擦去眼泪,问他:“哭什么?”

吕暄抽噎不止:“舅舅,她死了。”

吕曦容双手搭在他肩上,语气没有什么起伏,“傻孩子,人活一世都逃不开生死二字,往后你会见到更多的生离死别,难过也好,痛苦也罢,若是无可避免,就当作是漫长一生中的修行吧。”

*

几人从幻化地出来,除了吕曦容,几乎个个挂彩。

吕暄心神巨震,受了些内伤,精神不好气色不好,但胃口很好,每天一锅鸡汤,补得晕晕乎乎的。

倒是楚毓,一回到客栈就将自己关在房里,不吃不喝不见人,关了三天不知死活。吕暄很懂事地跑去他舅舅屋里挤了两晚。

一到晚上,他舅舅就搬张椅子坐到墙边,好似在入定。

过了半晌,忽然睁开眼,问吕暄:“隔壁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你师叔是不是死了?”

吕暄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担心的话去看看不就行了。”

“你师叔好歹教了你这么多年,你就一点不关心?”吕曦容忍不住数落他。

吕暄往床上一躺,伸了个懒腰,“我说过了,他在青川的时候就这样,没事就往浮屠塔里钻,有时候十天半个月都不出来,李师兄说,到师叔这个境界,可以不用吃饭睡觉的。”

“鬼扯。”吕曦容不再问了,继续抱着胳膊入定。

坐了两刻钟,终于还是坐不住,起身去隔壁敲门。

他敲了许久,没人开门,不由得有些焦躁,正待一脚将门踹开时,‘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一条缝。

门缝后露出楚毓一只眼睛,屋里没点灯,黑漆漆的,他问:“怎么了?”

吕曦容就是一时兴起来敲门,看楚毓是不是还活着,这会儿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便道:“给吕暄炖的鸡汤他喝腻了,剩了不少,端来给你尝尝?”

楚毓像是听不明白他说的话,过了好一会才道:“不用了。”

说着又要关门,吕曦容赶紧将手伸进门缝里卡着,楚毓不动了,抬起眼看他,又重复了一遍:“真的不用了,我不饿。”

“我知道你不饿。”吕曦容卡进门缝里的手顺势握成拳,将门缝撑开,“你每天关在屋里做什么,有什么事见不得人的?”

楚毓自门缝后露出半张脸,神情恹恹的,“我做了什么,你在隔壁不是都听见了?”

“没听清。”

吕曦容懒得废话,顺着门缝用力一把将门推开了,楚毓站得太近,也没躲闪,趔趄后退两步差点摔下去。

他扶着墙壁稳住身体,面色不悦,“没人跟你说过这举动有些冒昧吗?”

“说过,但我就这德行。”吕曦容浑不在意,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眉头一紧,“有点烫,是不是病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楚毓别过脸,又摸索到床边坐下,“没事,我休息两天就好了。”

这回换吕曦容面色不悦了,他勾了勾手指将床边的灯点燃,抱着胳膊审视楚毓,他在王城里当了几年帝师,训斥人的话不用过脑子就从嘴里出来了:“你带吕暄出来游历,自己的身体都不顾惜,难不成还指望吕暄来照顾你?年纪也不小了,让个孩子为你操心,姚景耘这些年都不管你么?”

楚毓面无表情地听着,甚至没看他一眼,随后侧身一卧,躺在床上了。

吕曦容:“……?”

好在楚毓并非有意气他,他人躺下了,瘫在床上,却主动将胳膊伸了出来,“化骨寒的冻伤,不算严重,休息几天就好了。”

吕曦容撩起他的袖子,看到满臂乌青,狰狞可怖,冻伤的痕迹顺着手臂往上蔓延,不出所料的话,他半边身体应该都是这样触目惊心的痕迹。

“怎么回事?”吕曦容眉头打结,“这种程度的伤你应该早就能自愈,怎么会拖到这么严重……”

楚毓将胳膊收了回去,翻了个身,背对着吕曦容,“你真当我是铁打的,刀枪不入。”

吕曦容用了推搡着他的肩膀,“别装死,说清楚。”

这一推刚好碰到楚毓的伤口,他疼得后背一僵,整个人蜷缩起来,干脆拿被子盖住头,“我要睡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

吕暄在房里睡得好好的,他舅舅面色不豫将他从床上扒起来,递给他一张字迹凌乱的药方,吩咐他:“去找个药铺,把这些药抓回来,让厨房熬好了给你师叔送去。”

吕暄揉揉眼睛,“又抓药,师叔要是不想吃药呢?”

“不吃就灌下去。”吕曦容道。

吕暄颠颠地出去抓药了。

招句先前被雷火误伤,所幸伤得不太重,在吕曦容那里讨了点药,又蒙头修养了几天,此时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招句平日极少现出人身,吕暄一走,他便钻了出来,先是在房间里爬了一圈,然后才化作人身模样。

他用力嗅了嗅,“少师,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吕曦容只闻到自己身上的火药味,于是道:“没有。”

“很香,像是花蜜的味道。”招句摇头晃脑,好似神志不清一般,在房里转来转去,一会趴到窗户边轻嗅,一会在门口踱来踱去。

“风铃花,好多风铃花……”

吕曦容以为他被雷火劈中了脑子,有些神志不清,被吵得头疼,便让他滚出去念叨。

招句不听他的话,又化作一根藤在房里各个角落里钻来钻去,像是着了魔一般,整根藤兴奋不已,口中喃喃念叨着什么,一会是‘风铃花’,一会是‘太仓山’,甚至还喊出了薛必青的名字。

此时窗外狂风大作,本来月色清明,却在转瞬间黑云压顶,隐隐有雷声响起。

“少师,好重的妖气……”

招句神志昏昏,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不同寻常的妖气肆掠,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不知多少数量的妖物向此处合围过来。

这次吕曦容也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他推开窗户,见天幕似被浓重雾气遮盖,黑压压一片,月亮都看不见轮廓,越来越重的妖气压得那黑云愈发深沉。

“少师,是那股香气,把城里的妖都引来了!”招句说这话时已经无法保持清醒,化作一根亢奋的藤,不断扭动着身躯。

“什么香气?”

吕曦容闻不到那股味道,正要去隔壁叫醒楚毓,忽见一团巨大的黑影从墙上掠过,那好似一团流动的黑雾,辨不清形状,贴着墙壁游走,眨眼间便游移不见。

“招句,你看好楚毓,别让他出这客栈的门。”

他话说完,自窗户跃下,追着那团黑影去了。

外面果然如招句所说,城里大大小小的妖怪都被吸引往此处来,大多是些刚开灵智的小妖,三五成群,密密麻麻。那团黑影时缓时快,不见本体,漫无目的地在城里乱窜,吕曦容跟出去两条街便发现不对,那黑影似乎是故意引他去追,他快跟上时,黑影便迅速闪避,快跟丢时,黑影又突然窜进他视野,确保他会跟上来。

吕曦容猛然停下,那黑影果然不动,就在他眼前涨大数倍,然后‘砰’的炸开,如泄了气一般,钻入地下,消失不见了。

那竟只是一道虚张声势的残影。

吕曦容连忙掉头折回去,不出所料,客栈门大开,寂静无声,妖气浓得化都化不开,吸入一口整个人便如踩在云上般头重脚轻。吕暄买完药回来,前脚踏进大门,随后便瘫倒在地,睡得不省人事。

所有客房的门都被破开,招句和楚毓不见了。

吕曦容循着那股妖气追出去,在半道上遇到了同样神志不清的赤狐妖。

她化作半人半狐的模样,沿着无人的街道穿梭而行,口中兴奋地念着:“尾巴,我有四条尾巴了……”

数条飞射而出的冰线将她牢牢捆住,赤狐妖像一只蛹般在地上蠕动着,吕曦容晃了晃她,“喂,还清醒吗?”

赤狐妖显然不太清醒,痴痴念叨着‘好香’,‘好香啊’。吕曦容照着她的腿上扎了三根冰刺,才让她有一瞬间的清醒,她睁大眼,飞速地说:“灰狼满月,你们没把他杀死,有人来劫他了……楚司祭身上有一股香气,能引万妖朝圣……北边,望兰坡,快去,还来得及……”

吕曦容再放出几圈冰线,将她捆得严严实实后,折身往北边望兰坡追去。

夜半时分,妖气散去后,天上的黑云撤开,一轮清亮圆月挂在天幕,望兰坡上此时并不宁静。

月光照得四野白晃晃的,虫鸣鸟语此起彼伏,树影憧憧,无数只精怪被引来此处,吕曦容先前跟丢的那团黑影此时显出了原貌,它体型庞大,像一只压扁的刺猬。望兰坡上以它为中心,数以千计的精怪围成一圈,个个神迷意夺,恍恍惚惚。

大刺猬跑到此处不再跑了,因招句化作虬劲藤蔓将他缠住,大刺猬左支右绌,十分狼狈,可它体型过于庞大,招句又被那诡异香气迷得晕头转向,使不出全力。

眼看大刺猬就要挣脱缠绕的藤蔓,招句突然奋起一击,藤条如尖刺扎进怪物体内,在皮肉下翻搅,大刺猬立时发出婴孩一般的尖利哀嚎,张开了大嘴,一团东西从它口中掉出,被招句化出的藤网接住。

掉出来的是个人,正是昏迷不醒的楚毓。

吕曦容恰到此时赶到,他刻意放出强悍威压,人未至,冰针已如纷扬乱雨将整个望兰坡笼罩。

大刺猬被震慑得瑟瑟发抖,极为不甘地发出一声嚎哭,将脚下半死不活的灰狼一卷,头也不回地逃匿了。

冰针兜头刺下,围绕在此的精怪被扎得哇哇乱叫,纷纷抱头逃窜。

招句驮着楚毓过来,已是力竭模样。

吕曦容不由分说将人抢过来负在背上,转头就跑。

“城里城外的妖都聚过来了,数量太多,打不过,前面有处岩洞,先过去避一避。”

招句回头送出一道禁制,然后化成一根软趴趴的藤,绕在吕曦容胳膊上,再没动静了。

那堆妖灵被冰刺扎得短暂回神,一瞬之后又再度陷入昏沉状态,本能朝着那两人一妖追了上去。

吕曦容两条人腿哪里跑得过一群妖怪,被撵得魂不附体,差点把楚毓摔出去。

千钧一发之际,他奔进那处岩洞,双手一抖结出一道结界,堪堪将那群失控的妖怪挡在洞外。

吕曦容上气不接下气,三魂七魄都快飞出去了,瘫坐在地缓了好一会才爬起来。他想起先前赤狐妖说楚毓身上有一股香气,猜想那些发狂的妖精多半是被楚毓吸引来的,于是又将洞口的结界加固了一层,确保岩洞里的声音和气味都无法传出去,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他折回去看楚毓,拍了拍楚毓的脸,没反应,招句吸了吸鼻子,说:“楚司祭身上好香啊。”

吕曦容也凑上去闻了闻,“我怎么没闻到?”

楚毓跟死了似的无知无觉,任他摆弄,吕曦容在他身上摸索了一下,摸到一手血迹,赶忙将人扶起来,意料之中,看到了他后背濡湿一片,渗出大量鲜血,看着十分骇人。

招句顿时眼神都变了,眼中露出凶光,急不可耐地想凑上前去。吕曦容反手给它下了个清心咒,又浇了泼冷水,才让招句勉强保持清醒。

吕曦容指了指洞口,“你去那边守着,不许乱看。”

招句灰溜溜地走了。

一路颠簸最受罪的当是楚毓,他虽未醒,睡梦中也并不踏实。吕曦容扶着他,让他将头靠在自己肩上,然后小心翼翼地脱下了他的上衫,一如在浮屠塔刚见面时一样,他后背那道狰狞伤痕正不断往外溢血,吕曦容上次看时那道伤只有一掌长,如今已蔓延至小臂长短。

这伤从何而来楚毓不肯告诉他,但显然比他想象中更严重,先前赤狐妖说楚毓身带恶疾,他以为只是一句咒骂,不成想楚毓真的有事瞒他。

吕曦容皱着眉为他下了个化冰术,一如既往,毫无用处,只能勉强止痛,楚毓喉间发出无意识的轻吟,断断续续的,听不真切。

此时已过三更,楚毓就像个活靶子,散发出能让妖类为之癫狂的异香,至少在天亮之前,他们都无法从这里踏出半步。

岩洞外的动静一刻不停,洞里却异常安静,吕曦容守着昏迷的楚毓,没多久自己也迷迷糊糊打起了盹,他睡得不沉,半睡半醒间感觉楚毓靠过来抱住了他,应是觉得冷,口中还念念道:“还不到下雪的时候……”

人还未清醒。

吕曦容为他清理了一下身上的血迹,又看了看他后背的伤,血已经不流了,但仍然狰狞可怖。他掏出随身携带的伤药为楚毓包扎了伤口,一通忙活完自己也出了身汗,推开楚毓自己找地方靠着睡了。

刚闭上眼没多久,又听楚毓断断续续咳嗽起来,呼吸亦不顺,十足难受的模样。吕曦容又赶忙爬起来给他喂药,从小瓷瓶里倒出绿豆大小的药丸子,掰开楚毓的嘴灌了进去。

药丸子又苦又涩,楚毓当场就吐了出来,吕曦容无奈地叹了口气,又耐着性子试了几次,无一成功。

楚毓神志不清,喂进嘴里的药他咽不下去,吕曦容头疼无比,看着手心里最后一粒药丸子,心想这次不能再由着他。

他再次掰开楚毓的嘴把药塞了进去,不等楚毓吐出来,吕曦容按着他的下巴,低头亲了下去。

药丸在嘴里化开,甘苦味道充斥在唇齿间,楚毓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他顺从地将药丸咽了下去,却又不愿松开唇齿,发狠般吮咬着爱人的舌尖。

他情迷意乱,毫无保留,双手抱着眼前人的肩背,眼睫扑闪。

意味不明的一吻结束后,吕曦容抽身后撤,摸了摸嘴唇上被咬出血的印子。

小声骂道:“凶死了。”

楚毓不依不饶,仍凑过来,张开双臂揽住吕曦容的脖子,这一刻他显得茫然又脆弱,手臂如藤蔓一般将眼前人缠绕,他抛开理智,又吻了上去。

楚师兄屹立在孤寂清冷的神坛上,巍然不动,却有一日,纵身跌进了他的红尘。

他们之间错过的那些好时光,仿佛都在这一吻里一笔勾销。

楚毓喃喃低语:“我很想你……”

吕曦容抬手捂住他的眼睛,回应他的吻。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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