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晚靠牆而坐的談話後,公寓裡的空氣彷彿被置換了。一種無需言說的默契在兩人之間流淌,像隱形的絲線,將他們環繞在一個共同的領域裡。
林振宇依然話不多,但那份沉默不再是隔閡,而是一種沉靜的陪伴。他依舊會在她埋頭論文時,默默將一杯溫熱的牛奶放在她手邊;會在清晨她還賴床時,準備好簡單卻營養均衡的早餐。只是現在,做完這些後,他不再立刻退回自己的角落,有時會在她對面坐下,安靜地看一會兒書,偶爾抬頭,目光與她相遇時,會極快地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溫柔,然後又迅速低下頭,耳根微紅。
邵苗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心裡軟成一片。她開始更主動地、以一種近乎頑皮的方式,侵入他的「安全區」。
飯後洗碗成了新的儀式。他負責清洗,她負責沖淨和歸位。水龍頭嘩嘩作響,碗碟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有一次,邵苗看著他浸在泡沫中的手,那雙能寫出精妙程式碼、修好複雜機器的手,此刻正耐心地搓洗著油污。她心念一動,趁他拿起一個盤子時,悄悄將自己沾滿白色泡沫的指尖,快速又輕盈地在他的手背上劃了一下。
冰涼濕滑的觸感讓林振宇動作一頓,訝異地轉頭看她。邵苗若無其事地繼續沖洗著手中的碗,嘴角卻忍不住向上彎起,眼睛裡閃著惡作劇得逞的狡黠光芒。他愣了幾秒,看著手背上那一小撮泡沫,什麼也沒說,只是低下頭,繼續洗碗,但緊抿的嘴角似乎也鬆動了些,洩漏了一絲無可奈何的縱容。
從那以後,這成了她的小遊戲。有時是快速的一劃,有時甚至故意貼著他挽起袖口的手臂,或是穿過他的臂彎拿碗碟。他從最初的驚訝,到後來的默許,甚至偶爾在她遲遲未「偷襲」時,會故意放慢動作,彷彿在製造機會給那一下帶著泡沫的、清涼又溫熱的觸碰。水流聲和碗碟聲掩蓋了他們之間無聲的嬉戲,只有彼此心照不宣的眼神交流,在氤氳的水汽中纏繞。
一天傍晚,邵苗發現筆記本電腦的電源適配器壞了。明天有重要的線上討論,她有些著急。林振宇拿起適配器看了看,說:「型號比較舊,附近商店可能沒有。我知道城東有一家電子配件很全,現在過去應該還來得及。」
那時外面正下著淅淅瀝瀝的冷雨。邵苗看了一眼窗外:「下雨呢,算了,我明天早點去學校圖書館也行。」
林振宇卻已經穿上外套:「沒事,很快回來。」他的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持。那一刻,邵苗彷彿看到了多年前那個在雨夜把傘塞給她的執事哥哥,只是這一次,他不再是沉默地給予然後離開,而是明確地為她走入雨中。
四十分鐘後,他帶著新的適配器回來,肩頭被雨打濕了一片。邵苗趕緊遞上毛巾,心裡漲滿了感動和一種難以言喻的安定感。「謝謝你。」她輕聲說。
他接過毛巾,擦了擦頭髮,語氣依舊平淡:「小事情。」但看向她的眼神,卻比任何熾熱的言語都更讓她心動。
剛巧這時,電話響起,是皮埃爾。
皮埃爾又邀請了幾次派對,邵苗都婉拒了。這次,皮埃爾在電話那頭半開玩笑地問:「Shao,你老是不出來,是不是在忙著談戀愛啊?和林先生嗎?」
邵苗握著電話,看了一眼正在卧室中拿衣服準備洗澡的林振宇。她沒有直接回答,只是笑著說:「最近確實……有點忙。」
掛了電話,林振宇從出來,隨口問:「誰的電話?」
「皮埃爾,又問派對的事。」邵苗狀似不經意地說,觀察著他的反應。
他「哦」了一聲,走進浴室,表情沒什麼變化,但邵苗敏銳地注意到,他洗澡的時間,比平時長了很多,彷彿要沖掉某種看不見的情緒。她心裡偷笑,這條鰂魚,連吃醋都吃得這麼不動聲色,卻又如此可愛。
晚上,他們依舊靠牆坐在那張毛毯上,各自看著書。邵苗看到一段有趣的內容,念出來和他分享。他認真聽著,然後提出一個截然不同的角度,兩人低聲討論起來,思維碰撞出火花,竟比看書還有趣。
討論間歇,沉默降臨。邵苗打了個哈欠,自然而然地枕在了他的肩膀上,閉上了眼睛。這一次,林振宇沒有絲毫僵硬,他甚至微微調整了一下坐姿,讓她靠得更舒服。他的手臂輕輕環過她的背後,虛虛地搭在毛毯上,形成一個保護性的姿態。空氣裡只剩下書頁偶爾翻動的聲音,和彼此平穩的呼吸。
沒有告白,沒有確認關係的儀式。但就在這個雨後微涼的夜晚,在堆滿書籍的客廳地板上,在指尖殘留的肥皂泡清香和彼此依靠的體溫中,他們默認了屬於兩個人的領域。深水與淺灘的界限徹底模糊,融匯成一片溫暖而遼闊的海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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