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的雪，落得轻悄悄。
江晴拉开窗帘时，楼下的香樟树裹着层薄雪，枝桠间挂着的冰粒，在晨光里闪着细碎的光。
李婕在厨房煎饺子，油星溅起的声响混着香气飘过来。
她刚咬下一口金黄的煎饺，就听见李婕说：“晴晴，吃完跟我去趟老街，给你姥爷买他爱喝的茉莉花茶，顺便挑副春联，老街的手写春联比超市的有味道。”
江晴点头应着，目光扫过桌角的手机——屏幕安安静静的，没有新消息。
老街比想象中热闹，青石板路上积着薄雪，踩上去咯吱响。
卖春联的摊位前围了不少人，穿蓝布衫的老爷爷正握着毛笔写春联，墨汁在红纸上晕开，“平安如意”四个字写得遒劲有力。
李婕拉着江晴站在旁边等，忽然指着一副写着“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的春联说：“这个适合贴在你书桌前，天天看着也能提提神。”
江晴点了点头。
买完茶叶和春联，李婕又拉着江晴去了一家老字号糕点铺。
玻璃柜里摆着各种中式糕点，桂花糕、绿豆酥、杏仁饼，香气扑鼻。
李婕拿起一盒绿豆酥：“你姥爷爱吃这个，上次来还说没吃够。”
江晴帮着接过盒子，目光忽然落在旁边的巧克力上——是黑巧，包装纸上印着小小的物理公式，上次绘画课时，向隅放在桌角的那盒一模一样。
思虑了片刻，江晴拿了一盒回家。
除夕那天，江晴跟着江华和李婕去姥爷家。
姥爷早就准备好了年夜饭，桌子上摆满了菜，有红烧鱼、糖醋排骨，还有江晴爱吃的可乐鸡翅。
吃饭时，姥爷拿出红包给她：“晴晴，新年快乐，明年要好好准备竞赛，争取拿个好名次。”
江晴接过红包，笑着说：“谢谢姥爷，我会努力的。”
吃饭间隙，她拿出手机，刷到学校公众号发的新年祝福视频，里面有各个班的代表出镜，向隅是他们班的代表，穿着件红色的毛衣，手里拿着个福字，说“祝大家新年快乐，学业进步”，声音很轻，却很清晰。
江晴盯着视频看了两遍，然后在评论区发了个“新年快乐”的表情，又犹豫了一下，点开向隅的微信，发了句“新年快乐，祝你竞赛顺利”——没有加表情，也没有多说话，像在说一句普通的跨班同学祝福。
向隅是在帮奶奶贴福字时看到江晴的消息的。
手机放在客厅的桌子上，屏幕亮了一下，他擦了擦手上的胶水，拿起手机。
看到“新年快乐，祝你竞赛顺利”几个字，他愣了一下他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回复了句“新年快乐，你也加油”，想了想，加了一个鞭炮的表情。
贴完福字，奶奶端来一碗甜汤，凑过来看了一眼：“跟同学聊天呢？”向隅接过碗，喝了一口，红枣的甜混着莲子的糯滑进喉咙，暖得心里发慌：“嗯，学校的同学，祝我竞赛顺利。”
奶奶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得好好谢谢人家，过年就得热热闹闹的。”
向隅没说话，只是低头喝甜汤，嘴角扬起了一些。
江晴在姥爷家待到晚上十点才回家。
路上，江华开车，李婕在旁边跟她聊天，江晴点头应着，手里握着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和向隅的聊天界面。
黎落落突然跳出一条消息
“江晴，我在你们家楼下等你，一会咱们出去放烟花！[傻笑]”
“好，我现在马上到家了。[比耶]”
到了楼下，黎落落穿着件亮黄色的羽绒服，像个小太阳，跟江晴爸妈说了两句“叔叔阿姨新年快乐”，就拉着江晴往旁边的空地跑。
空地上的雪没被踩过，白得像块云朵，黎落落把黑色塑料袋往地上一放，“哗啦”一声，里面的烟花滚了出来。
江晴伸手想拿一根仙女棒，却被黎落落按住手：“等一下，程枫马上到！”
“程枫？他老家离这里挺远的吧？”江晴有些疑惑。
前些日子三人在群里聊天，程枫说过年要回老家去，是个乡下的小村庄，离市里有一个小时的车程。
“害，之前我和他约好了过年要一起放烟花。他可积极了！”
江晴笑着没说话。
“他和他爸妈说要过来，他爸刚好就送他来了，顺便去我家玩。”
黎落落蹲在地上，把塑料袋里的烟花分门别类摆开，红色的鞭炮串、银色的烟花棒、还有会旋转的小陀螺烟花，在雪地里铺成一小片鲜艳的色块。
“你看这个，上次我在集市特意挑的，点着了会喷金色的火花，比普通仙女棒好看多了！
江晴顺着她的手看过去，那捆烟花棒比常见的粗些，包装纸上印着细碎的星星图案。
她刚想伸手拿，远处就传来汽车的刹车声，两道车灯刺破夜色，停在空地边缘。
程枫穿着件黑色的羽绒服，帽子上还沾着雪，手里拎着个透明的袋子，一走近就笑着喊：“我来晚了！我妈非要让我带两盒巧克力，说你们女孩子爱吃这个。”
江晴往后看，程枫的爸妈都下了车，笑着朝他们挥手。
程枫回头喊了一声，“一会我和落落一起回去，你们先去吧！”两个人这才上了车，走了。
他把袋子递过来，江晴瞥见里面是牛奶巧克力，包装纸是粉色的，和她上次在老街看到的黑巧完全不同。
她接过一块，指尖碰到包装纸的温度，忽然想起向隅发的祝福，心里莫名有点发空。
“别光顾着吃，快放烟花！”黎落落已经摸出了打火机，蹲在雪地里点燃了一根旋转陀螺烟花。
火星“滋啦”一声冒出来，陀螺在雪地上转着圈，甩出绿色的光带，映得三人的影子在雪地上忽明忽暗。
程枫笑着拿出手机拍照，镜头扫过江晴时，她刚好低头拨弄围巾，耳尖被冷风吹得有点红。
“江晴，你试试这个！”黎落落递过来一根长杆的烟花棒，比刚才那捆更粗，点着后会喷出银色的火花。
江晴接过，火苗“噌”地窜起来，江晴握着烟花棒的手轻轻晃了晃，银色的火花从顶端倾泻而下，像把星星揉碎了撒在雪地上。
她看着火花落在雪地里，瞬间融出小小的坑，忽然想起除夕晚上看到的向隅发的烟花照片——他拍的是夜空中炸开的大烟花，而她手里的，是细碎又温柔的小火花，就像他们之间那两句没头没尾的祝福，轻得像雪，却又暖得留了痕。
“哇，这个好看！”黎落落举着手机录像，程枫在旁边点了串小鞭炮，“噼里啪啦”的声响在夜里格外清亮。
江晴的烟花棒快燃尽时，火星忽然溅到了手套上，她下意识缩回手，黎落落立刻递过来一张纸巾：“没事吧？没烫到吧？”
“没事，手套厚着呢。”江晴笑着摇摇头，把燃尽的烟花棒扔进旁边的雪堆里。
“再放这个！”黎落落突然举起一个方形的烟花盒，是会喷花的那种。
程枫帮忙拆开包装，江晴蹲在旁边帮忙扶着，火苗点着引线的瞬间，金色的火花“呼”地窜起来，在夜空里绽开小小的花火，照亮了三人的笑脸。
程枫拿出手机，对着烟花连拍了好几张，又转头说：“咱们拍张合照吧，难得一起放烟花。”
黎落落立刻凑过来，把江晴拉到中间。
看着自己拍的照片，程枫又想了想，开口，“来，我给你们俩单独拍一张。”于是分别给两个人拍了单人照。
烟花放得差不多时，雪又开始下了，细小的雪粒落在头发上，凉丝丝的。
黎落落把剩下的烟花收进袋子里，笑着说：“明年过年咱们还一起放！”程枫和江晴都点头应着。
走回家的路上，江晴的口袋里还揣着那块没吃的牛奶巧克力，指尖偶尔碰到手机。
顺着铺满雪的路回家，江晴突然从口袋中拿出手机，选了几张刚刚拍的烟花照，正要发送的时候，向隅却先发来了几张照片。
江晴愣了愣，点开查看。
有三张烟花的照片，最后一张是向隅点烟花的背影。
“放烟花了吗？看我放的烟花。”那头发来信息。
江晴把刚刚挑选的那几张照片发了出去。
随后发了一句“我的也不错。”想了想，加了个烟花的表情。
向隅看到消息时，正在帮奶奶收拾桌子。
他拿着手机，忍不住笑出了声，奶奶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这么开心。”
向隅赶紧摇头：“没什么，同学发的烟花照片，挺好看的。”
他清了清嗓子，走到窗边，点击录音。
江晴听到消息提示音，又点进对话框。
看到那条语音，江晴呼了一口气，在冬天的夜里白茫茫一片，再点击播放。
“江同学，下午你发消息的时候我在忙，再给你说一句新年快乐行不行？”
戛然而止。
江晴有些紧张的摸了摸胸口，然后回复“好”
那头立马传来一条语音“江晴，新年快乐！”这次的声音比刚才清楚，像在耳边说的一样。
听了两遍后，江晴也点开语音，录下一句“新年快乐，向隅。”
想起空地上那些金色的火花，想起向隅那两句简单的祝福，江晴忽然觉得这个冬夜没那么冷了——那些没说出口的惦念，就像烟花落下的余温，悄悄留在了心里，等着春天来时，慢慢发芽。
另一边，向隅的微信里。
枫叶：“喂！向隅！任务完成！附件[照片]”
点开照片，画面里的江晴头埋在红色围巾里面，脸颊有些被冻红，眼睛却是亮晶晶的笑着，手里面玩着两根加大仙女棒。
鱼：“收到。回头请你吃饭。”
枫叶：“我们之间不用说这些咯，新年快乐啊”
鱼：“新年快乐兄弟！”
窗外的烟花还在绽放，金色的光映在他的脸上，像藏着小小的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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