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前一天，江晴把寒假作业按科目整理好，指尖划过数学练习册时，忽然想起那盒放在抽屉里的黑巧——包装纸上的物理公式还清晰，是腊月二十八在老街特意买的。
她犹豫了一下，把巧克力塞进书包侧兜，心里想着：要是开学碰到向隅，就当作新年礼物送给他，也算圆了当时的念头。
窗外的雪已经化得差不多了，香樟树的枝桠抽出嫩红的芽，风里带着点暖融融的气息。
李婕在客厅喊她收拾书包，江晴应着声，目光扫过书桌上的速写本——最后一页画着雪地里的烟花，旁边还有个小小的篮球图案，写着“18”。
她轻轻合上本子，塞进书包最里面，像藏起了一个关于新年的秘密。
开学那天，江晴起得格外早。
穿着校服，围着白色的围巾，站在镜子前照了一会，才背着书包出门。
校门口挤满了学生，叽叽喳喳的声音混着卖早餐的吆喝声，热闹得像回到了去年期末。
她刚走到教学楼门口，就看见黎落落穿着朝她挥手：“江晴！这里！”
黎落落跑过来，挽着她的胳膊：“寒假玩得怎么样？我跟你说，程枫那家伙，过年放烟花还拍了好多照片，说要洗出来给咱们看呢。”
江晴笑着点头，目光却不自觉在人群里扫了一下。怕被黎落落发现，江晴只能假装看教学楼外的公告栏。
走到二楼拐角时，忽然听见有人喊“向隅”。 江晴的脚步顿了顿，转头就看见向隅背着黑色的书包，和同班同学走在一起。
他穿着件深蓝色的校服，头发比寒假时短了点，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
江晴的心跳忽然快了些，赶紧收回目光，拉着黎落落往自己班教室走。
早读课结束后，江晴抱着数学作业本去办公室。
走廊里很安静，只有零星几个同学在走动。
她刚走到三楼，就看见向隅从教师办公室出来，手里拿着一摞物理卷子。
两人迎面撞见，江晴的脚步停在原地，下意识攥紧了怀里的作业本。
“早。”向隅先开了口，声音比寒假时清晰些，带着点少年人的清爽。
江晴抬起头，刚好对上他的眼睛。
向隅的眼睛很亮，像盛着春日的阳光。
她点头：“早，你去送卷子吗？”
“嗯，刚帮老师抱过来。”
向隅说着，目光落在她怀里的作业本上，“你去交作业？”
“对，语文作业。”
江晴的声音有点轻，手指悄悄摸了摸书包侧兜的巧克力，却没敢拿出来。
两人并肩走了几步，走廊里的风从窗户吹进来，带着点樱花的香气。
江晴看着地面的瓷砖，忽然想起除夕晚上的语音——他说“江晴，新年快乐”时，声音里的笑意好像还在耳边。
她鼓起勇气抬头，“我有东西给你”
江晴说着，手指在衣服兜里摸了摸，终于把那盒巧克力拿出来，放在桌子上，“这个……新年礼物，上次在老街看到的，觉得你可能喜欢。”
巧克力盒放在两人中间，包装纸上的物理公式格外显眼。
向隅看着盒子，又看了看江晴泛红的耳尖，心里忽然暖了起来：“谢谢，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江晴低下头，手指紧握着盒子：“上次绘画课，看到你桌角放着一样的，就……就买了。”
向隅拿起巧克力盒，轻轻打开——里面的黑巧整齐地摆着，每块上面都印着不同的物理公式。
他拿出一块，递给江晴：“一起吃？”
江晴愣了一下，接过巧克力，放在嘴里——微苦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却带着点甜，像新年里那些没说出口的惦念。
回到班上，刚好是语文课。
她刚在靠窗的位置坐下，还没来得及把书放进抽屉，就听见讲台上传来熟悉的声音：“都坐好咯，把语文作业拿出来，我挨个儿查。”
抬头一看，班主任李明伟正抱着保温杯，慢悠悠地从讲台这头走到那头。
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衬衫，领口系着条格子领带，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连眼镜框都擦得锃亮。
这位年过五十的“小老头”，总爱把“字如其人”挂在嘴边，查作业时比批期末卷还认真。
话音刚落，班里立刻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哀嚎。
前桌的女生赶紧从书包里翻作业本，笔尖不小心把练习册戳出个小洞；斜前方的男生手忙脚乱地把夹在课本里的作业抽出来，封皮上还沾着半块没擦干净的橡皮屑。
江晴把自己的作业递到桌角。
就在李老师快要走到倒数第二排时，教室里突然爆发出一声响亮的喊：“明伟我爱你！作业别查了！”
声音又脆又亮，带着点故意装出来的撒娇劲儿，全班瞬间安静了两秒，接着哄堂大笑。
江晴顺着声音望过去，最后一排的男生，好像叫……方凯云。
学校的体育生不多，都选的是文科，所以就没有单独组班，直接穿插到三个文科班里面了。
他正仰着脑袋，嘴角翘得老高，手里还把玩着一支黑色的签字笔。
李老师停下脚步，扶了扶眼镜，脸上没什么表情，脚步却朝着方凯云的方向走过去。他站在方凯云的课桌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慢悠悠的：“我就知道你没写，作业拿出来我看看。”
听到这话，方凯云眼睛一亮，狡黠地笑了起来，像是早就等着这句似的。
他从抽屉里掏出一本崭新的作业本，“啪”地一声放在桌上，还故意把本子推得往前挪了挪，语气里满是得意：“诶，明伟你可别冤枉人！我还真写了，您过目！”
李明伟弯腰拿起作业本，手指捏着本子边缘，慢悠悠地翻开。
他一页一页地翻着，教室里的笑声渐渐小了下去，只有窗外的春风吹得绿萝叶子沙沙响。
方凯云坐在座位上，还在小声跟旁边的同学炫耀：“看见没，我就说我写了吧，明伟肯定……”
话还没说完，李老师就合上了本子，把它轻轻放在方凯云的桌上，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下次记得自己写。”
方凯云脸上的笑瞬间凝固了，他愣了愣，伸手抓了抓头发，一脸难以置信：“不是，明伟你咋知道不是我写的？这字多工整啊！”
“废话。”李老师敲了敲他的作业本，“我教你两年了，你写的字有多丑我还不知道？一笔一划跟鸡爪挠的似的，这字比语文课代表写的还工整，你当我老糊涂了？”
全班又一次笑了起来，这次的笑声比刚才更响，连趴在桌上假装睡觉的同学都抬起头，朝着方凯云的方向打趣。
方凯云挠了挠后脑勺，不敢再说话。
李老师又叮嘱了一句“下课来我办公室”，才转身继续查其他同学的作业。
江晴看着方凯云那副蔫蔫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下课铃刚响，方凯云就磨磨蹭蹭地从文科班教室挪出来，手里捏着那本“代笔”的语文作业本，指尖都快把纸边捏皱了。
刚才在课堂上的机灵劲儿早没了，耷拉着脑袋跟在李老师身后，路过班上走廊时，还不忘偷偷往他们班的窗户瞟了一眼——可惜窗帘拉着，什么也没看见。
他正走神，忽然听见走廊拐角传来熟悉的声音。
抬头一看，黎落落抱着一摞英语作业本，正踮着脚往班上走，发尾随着脚步轻轻晃。方凯云没来得及躲，两个人撞了个满怀。
“砰！”黎落落怀里的作业本滑下来三本，方凯云赶紧伸手接住，“不好意思，没看路。”
她接过作业本，笑着说：“没事，你这是要去哪啊？看你这蔫蔫的样子，该不会是被老师罚了吧？”
“还能去哪，去明伟办公室‘认错’呗。”方凯云撇撇嘴，指了指前面李老师的背影，语气里满是无奈，“作业找别人代笔，被抓包了。”
话音刚落，李老师就在办公室门口停下，回头朝他喊：“方凯云，磨磨蹭蹭的干什么？赶紧进来！”
方凯云应了声“来了”，又跟黎落落摆了摆手，才快步跑进办公室。
回到班上，黎落落赶紧跑到程枫面前分享刚刚的趣事。
刚到课桌旁就把作业本往桌角一放，双手撑着桌面弯下腰，眼睛亮晶晶的，像发现了什么新鲜事，“我跟你讲，你猜我刚才去交作业的时候遇到谁了？”
程枫听见她的声音，立刻停下转笔的动作，抬头看向她。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黎落落的发梢上，染了层浅金色，她额前还有点薄汗，显然是跑过来的。
他忍不住递过去一张纸巾，语气比平时软了些：“看你急的，喘口气再说。遇到谁了？”
“方凯云！就是之前唱歌课站我们旁边的那个，和你还是篮球队的呢！”
程枫终于在脑海里搜索出这号人物——个子跟自己差不多，打球时总爱耍帅，每次进球都要对着场边挥挥手。
“哦，想起来了。他怎么了？”程枫边说边转笔。
“他没写语文作业，让人帮写还被发现了。你别提了，看到他那个阉了的样子我就想笑。”她说得眉飞色舞，连方凯云当时道歉时的细节都没落下。
程枫却突然停下转笔的动作，指尖捏着笔杆，发问“你什么时候和他那么熟了？”
黎落落开始回想。
“之前加了好友啊，他朋友圈老发些搞笑的段子，还总给我评论，有时候我发吐槽作业的动态，他还会回复‘同是天涯沦落人’，聊着聊着就熟了呗。”
黎落落边说边在程枫草稿纸上画火柴人。
程枫看着她草稿纸上的小人，又看了看她笑得弯弯的眼睛。
他伸手把她手里的笔抢过来：“有什么好笑的，没写作业还找人代笔，本来就该被说。再说了，他那点搞笑的评论，有我给你发的表情包好笑吗？”
黎落落正想开口，上课铃打了，只好回到自己的位置。
程枫坐在位置上，拿起红笔对着刚刚黎落落画的几个火柴人连画了几个大大的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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