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风裹着湿润的暖意，吹得教学楼前的玉兰花簌簌落了一地，花瓣飘在走廊的瓷砖上，被来往的脚步声碾出浅浅的印子。
江晴站在教室门口，手指无意识地捏着语文笔记的页角。
那本笔记是她从高一开始用的，封面已经磨出了浅灰色的毛边，页角被反复折叠，又被她小心翼翼展平，留下几道深褐色的折痕。
她盯着笔记上用荧光笔标红的“江畔何人初见月”，把《春江花月夜》里容易写错的“汀”“渚”“霰”在心里默了一遍。
鼻尖萦绕着玉兰花淡淡的香气，可江晴的注意力总忍不住飘到课本上的古诗文注解——昨晚熬夜标红的几个通假字，不知道今天会不会考。
预备铃像被拉长的橡皮筋，“叮铃铃”地在走廊里回荡时，江晴才猛地回神，把笔记往书包里塞。
拉链有点卡，她低头用指尖捋了捋拉链齿，又轻轻拽了两下，才把书包拉好，走进教室。
没过两分钟，李明伟抱着一摞试卷走进教室，清了清嗓子：“把书包都放到教室后面，桌上只留文具和准考证。这次开学测试很重要，大家认真对待，别耍小聪明啊。”
试卷传下来时，江晴先快速翻了一遍。
语文卷的古诗文默写刚好考到她昨晚重点背的《春江花月夜》，心里松了口气，可看到最后一道作文题时，又忍不住皱了眉。
教室里很快安静下来，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偶尔的翻页声。
就在这时，教室后门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江晴下意识地回头，看见方凯云正猫着腰，手里拿着准考证，一脸窘迫地站在门口，跟李老师小声说着什么。
大概是昨晚复习太晚睡过头了，他的头发有点乱，校服外套的拉链也没拉好，露出里面那件浅灰色的连帽卫衣——是上次在办公室门口穿的那件。
李明伟皱着眉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说了句“下次再迟到就按缺考算”，然后指了指最后一排的空位。
方凯云赶紧点点头，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江晴回头，把注意力重新放到试卷上，开始分点作答阅读题。
答完卷后，还剩二十分钟，江晴不由自主的回头看了一下方凯云，他正快速的挥动着笔，和作文题作斗争。
江晴看着想起期末考，方凯云的作文好像只得了三十五分，李明伟还在班里说“方凯云同学的作文有思路，但语言太直白，没什么感染力”。
江晴心里默默想，不知道这次方凯云会不会写得好一点。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大家开始窸窸窣窣的收拾东西，三三两两走出教室。
“江……江晴！”
声音有点急，还带着点不确定，像是鼓足了勇气才喊出来的。
江晴回了头，看见方凯云正站在最后一排的座位旁，一只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朝她挥了挥，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神色。
他的校服外套已经拉好了拉链，只是拉链拉得有点歪，左边比右边高了一点，看起来有点滑稽。
“我胃有点难受，你能帮我去食堂刷点东西午休的时候带回来吗？”
想了一下，江晴点了头。
方凯云一连说了好几个“谢谢”，语气里满是感激，他从口袋里掏出饭卡，快步走过来递给江晴，饭卡上还挂着一个小小的篮球挂件，是学校篮球社的纪念品。
“没事。”
江晴出了教室，走到三班门口，就看见黎落落靠在墙上，手里拿着一个橘子，正低头剥橘子皮。
看到江晴手里的饭盒，黎落落有些疑惑地问“你今天怎么要带饭回去吃啊？”
“不是，是方凯云的。”
“方凯云的？”黎落落眼睛睁得圆圆的，有点惊讶，“他的饭盒怎么在你这里？你们俩啥时候这么熟了？我怎么不知道？”
“就刚才考试结束后他叫住我，我看他疼得厉害，就答应了。”江晴无奈地笑了笑，“哪有什么熟不熟的，同学之间帮忙而已。”
“哦 好吧。”
话音刚落，程枫突然从一旁的洗手间出来，甩了甩手，“我好了，走吧！”
然后又问了同一个问题。
“晴姐，你怎么带了个饭盒啊？”
江晴只好又重复一遍。
黎落落边走边剥橘子，剥好的橘子瓣递给江晴一瓣，又递给程枫一瓣，程枫接过橘子瓣，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这橘子真甜，哪儿买的？
“我妈昨天给我带的，比学校的甜多了。”黎落落说。
到了食堂。
三个人打完饭坐到一起，江晴开口问“你们觉得，我给他带什么好？”
黎落落思考了一下“在粥的窗口那里给他带一碗吧，他不是不舒服吗。”
程枫听到，拿起筷子的手顿住，在旁边说了句“你又贴心上了。”
黎落落听到他阴阳怪气的声音，转过身去掐程枫。
“诶不是，我关心同学怎么你了？又想被揍了是吧？”
程枫赶紧摆了摆手，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 “嘿嘿嘿，不是，我就是跟你开玩笑呢，你别当真。你说得对，粥确实养胃，方凯云那胃，确实得吃点清淡的。”
“你这个人真是神一阵鬼一阵的。”黎落落白了他一眼。
江晴看着他们俩斗嘴，忍不住笑了笑，然后站起来：“那我去给方凯云打粥和小菜，你们先吃，我很快就回来。”
“去吧去吧，我们等你。”黎落落挥了挥手
江晴走到一楼的粥窗口，窗口前没什么人，她跟打粥的阿姨说：“阿姨，麻烦给我盛一碗小米粥，要热一点的，谢谢。”
吃完饭，江晴端着温热的小米粥快步走回教学楼。
刚走到班门口，就看见方凯云坐在最后一排的座位上，头靠着椅背，双手还轻轻按着肚子，脸色比早上迟到时好了些，但眉峰还是皱着。
听见脚步声，他抬眼望过来，看见江晴手里的饭盒，立刻坐直了身子，语气里带着歉意：“麻烦你跑一趟了，还让你等这么久。”
“食堂人不算多，粥是刚盛的，还热着。”
江晴把饭盒递到他桌上，又从书包侧袋里掏出包纸巾放在旁边，“黎落落说胃不舒服喝小米粥养胃，我就没给你打油腻的菜，只加了碟黄瓜，你看看合不合口味。”
方凯云打开饭盒，小米粥的清香立刻飘了出来，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温热的粥滑进胃里，之前的胀痛感缓解了不少。
方凯云点点头，看着江晴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手里的勺子顿了顿。
他低头看着碗里的小米粥，又瞥了眼桌角那包没拆封的纸巾——之前只觉得江晴是班里话不多的学霸，没想到会这么细心。
等江晴整理完语文试卷，回头看时，方凯云已经把粥喝完了，正拿着纸巾擦嘴角，见她看过来，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举起空饭盒晃了晃：“都吃完了，特别香。”
江晴笑着点了点头，又转头准备休息。
江晴把胳膊垫在脸颊下，额前的碎发垂下来，刚好挡住光斑的边缘——她没真的睡着，只是闭着眼梳理上午的试卷，脑子里还在回想作文里有没有漏写的细节。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轻轻的声音，像是怕惊扰了教室里的安静，音量压得很低：“你有什么喜欢吃的吗？”
江晴睫毛颤了颤，从课桌上慢慢坐起来。
她回头时，方凯云正坐在最后一排的座位上，手里拿着刚洗干净的饭盒，饭盒外壁还挂着水珠，他用纸巾小心翼翼地擦着，见她看过来，动作顿了顿，手指捏着纸巾的一角，有点不好意思地重复了一遍：“我是说……你平时有什么爱吃的东西吗？零食或者别的都行。”
江晴想了想，摇了摇头：“吃的倒没有特别喜欢的，平时也不怎么吃零食。”
她顿了顿，想起自己每次体育课结束后，总爱去学校小卖部买一瓶橘子汽水，冰凉的液体滑进喉咙，带着淡淡的橘子香，特别解渴，便补充道，“喝的话……我挺喜欢橘子汽水的，就是小卖部冰柜里那种玻璃瓶装的，橘子味的。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事，就是想报答你的善意。”方凯云说着，把手里的饭盒放在桌角，然后双手合十，对着江晴轻轻做了个揖，动作有点笨拙，像电视剧里古人道谢的样子，“早上麻烦你帮我带饭，还特意给我买小米粥，我总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这副认真又有点可爱的样子，把江晴逗笑了。
她忍不住弯了弯嘴角，眼睛里闪过一点笑意，语气也轻松了些：“不用这么客气，举手之劳而已。同学之间互相帮忙不是应该的吗？而且也没什么麻烦的，就是多跑一趟食堂而已。”
“那可不行。”方凯云却很坚持，他坐直了身子，眼神很认真，像是在说一件很重要的事，“你等着就是了，我肯定会给你带橘子汽水的，明天就给你带！”
江晴看着他坚定的样子，知道自己拗不过他
只好无奈地笑了笑，点了点头：“那好吧，不过你也不用特意记，顺路买就行。”
说完，她就转回头，重新趴在课桌上，准备再休息一会儿。
身后的方凯云见她答应了，脸上露出了一点笑容，他拿起桌角的纸巾，继续擦着饭盒上的水珠，动作比刚才轻快了些。
阳光落在他身上，把他浅灰色的卫衣照得暖暖的，他偷偷看了一眼江晴的背影，又赶紧低下头，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
他刚才其实在心里演练了好几遍怎么问江晴喜欢吃什么，怕自己问得太唐突，没想到江晴这么好说话，还被自己做揖的样子逗笑了，想到这里，他的耳朵又热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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