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周二开学考结束。
周三清晨六点半，教学楼的走廊里还亮着暖黄色的廊灯。
江晴把围巾又紧了紧，绒毛蹭过下巴，带着点柔软的暖意。
她怀里抱着本封皮磨出毛边的《数学竞赛基础定理》，指尖在“函数”那章的折痕上轻轻蹭了蹭——昨晚特意把今天要讲的内容预习了一遍，却还是有点担心跟不上节奏。
公告栏前已经围了几个人，都是来确认竞赛培训时间的。
江晴挤过去，目光很快锁定“数学竞赛”那栏：周三、周五晚19:30-21:30，阶梯教室三。
字是用黑色马克笔写的，笔锋很劲，末尾还画了个小小的三角符号，像是提醒别迟到。
她正盯着符号看，身后忽然传来黎落落的声音，带着点喘气的轻快：“江晴！我找你半天了，你也来确认时间啊？”
黎落落手里攥着个透明文件袋，里面装着物理竞赛的讲义，封面上印着“力学专题”四个大字。
她的马尾辫上还沾着点碎雪，大概是刚才跑过来时溅上的，说话时呼出的白气裹着薄荷糖的味道：“我物理在阶梯教室一，程枫化学在教室二，但是我们时间不同。我周一和周二上，他周四上，这样一来就全错开了。不过没关系，下课之后还是要回班上，我们还是可以一起放学回家！”
江晴点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往公告栏另一侧扫。
向隅校服里着穿深灰色卫衣，背对着她们，手里也拿着本数学竞赛书，书脊上的书名和她怀里的一模一样，不过多了一本物理竞赛书。
他的发尾利落地贴在脖颈，风从窗户缝钻进来，吹得他卫衣的帽子轻轻晃了晃。
似乎在看竞赛栏旁边的备注，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公告栏的边缘敲了敲，节奏很轻，像是在算题时打拍子。
“看什么呢？”黎落落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了然地弯了弯嘴角，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她，“虽然你们两个没在一个班，但接下来总算是可以一起上课，多好。”
江晴的耳尖瞬间热了起来，赶紧收回目光，假装翻手里的书，“就是……刚好看到他也来确认时间，没什么。”
她的指尖在书页上划过，却没看清上面的字，满脑子都是刚才向隅的背影。
“行吧，不逗你了。”黎落落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快上课了，我先去教室放东西，拜拜。”
说完，她挥挥手，抱着文件袋往楼梯间跑，马尾辫上的碎雪随着动作掉下来，落在地上很快化了。
江晴也转身往教室走，刚走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没回头，却能感觉到那脚步声跟自己的节奏慢慢重合。
向隅没说话，只是跟在她身后半步的距离，手里的竞赛书封面偶尔会轻轻碰到胳膊。
走廊里的廊灯还没关，暖黄色的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有早起的同学从旁边经过，脚步声打乱了节奏，等同学走远，他的脚步声又会慢慢跟上来，像一道很轻的回音。
到了教室门口，江晴往隔壁班的方向瞥了一眼，刚好看见向隅走进教室，进去前还笑着和江晴挥了挥手。
江晴挥了挥手回应，也转身走进了自己的教室。
晚上的竞赛培训，阶梯教室三坐了大半的人。
江晴找了个靠中间的位置，把笔记本摊开，刚拿出笔，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她没回头，却能感觉到那脚步声在她旁边的座位停下，然后有人坐了下来。
侧过头一看，是向隅。
他手里拿着个保温杯，大概是装了热水，杯口冒着淡淡的白气。
他看了她一眼，挑了个眉，权当做打招呼。 然后把保温杯放在桌角，拿出竞赛书和一本草稿本——草稿本的封面是蓝色的，边角有点卷，看起来用了很久。
翻开到今天要讲的章节，他的指尖在公式上轻轻点了点，像是在确认重点，仿佛两人只是恰好选了相邻的座位，没有任何刻意。
“江晴？”身后忽然传来个熟悉的声音，江晴回头，是方凯云。
他穿着运动服，大概是刚结束训练，额头上还带着汗，手里拿着瓶橘子汽水，“我刚路过阶梯教室，看见你在这儿，就过来打个招呼。你在学数学竞赛啊？”
“嗯，”江晴点点头，“你怎么过来了？不用训练吗？”
“训练完了，教练放得早。”方凯云挠了挠头，把橘子汽水往她面前递了递，“刚在小卖部买的，上次答应你的。”
江晴愣了一下，没想到他还记得道谢的事。
她刚想接过，就听见旁边的向隅轻轻咳嗽了一声。
她侧过头，见他正看着黑板，手里的笔却停在草稿本上，没再动。
于是江晴伸手拿过汽水，果然是刚从小卖部买来的，上面还冒出一些小水滴。
方凯云看她拿过也没走，只是站在旁边，看着她的笔记本，“数学竞赛是不是很难啊？我看你写的公式都好复杂。要是有不会的，你跟我说，虽然我不太懂数学，但我可以帮你买橘子汽水提神！”
他的声音有点大，旁边的同学都看了过来。江晴有点不好意思，赶紧说：“快开始了，你赶紧回去吧，别耽误你休息。”
方凯云点点头，才转身离开。
他走后，江晴低头翻笔记本。
旁边的向隅往她这边看了一眼。
然后拿起保温瓶喝了一口，杯盖合上时发出轻轻的“咔嗒”声，像是在掩饰什么。
讲师很快来了，教室里安静下来。
黑板上开始写满密密麻麻的公式和例题，江晴握着笔，认真地记着笔记。
偶尔有听不懂的地方，她会停下来，皱着眉琢磨，这时就会感觉旁边的向隅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
她侧过头，见他把草稿本往她这边推了推，上面写着刚才例题的另一种解法，步骤比讲师讲的更简洁，关键步骤还用红笔标了出来。
江晴的心跳慢了半拍，赶紧低下头，把他的解法抄在自己的笔记本上，笔尖划过纸页时，比平时重了些，生怕漏了一个步骤。
中场休息时，黎落落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个巧克力，“江晴，刚程枫给我的，让我给你带过来。你这儿怎么样？听得懂吗？有没有碰到熟人？”
“还好，”江晴接过巧克力，放在桌角，“刚才有个例题没懂，向隅帮我写了另一种解法。”
“哟，”黎落落挑了挑眉，往向隅那边看了一眼，见他正靠在椅背上喝水，目光落在窗外，便压低声音，“他还挺细心的嘛。”
江晴笑着点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往向隅那边飘。
他在看窗外，暖黄色的光落在他的脸上，睫毛的影子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
休息结束后，讲师继续讲课。
这次讲的是函数综合题，题目很长，江晴读了两遍，快速理清思路。
一旁的向隅握着笔，在草稿本上写了一半，忽然卡住了，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算。
他皱了皱眉头，笔尖顿在纸上。
江晴忽然把自己的草稿本往他这边推了推。
这次她没碰他的胳膊，只是推得很轻，草稿本滑到她手边时刚好停下。
上面的步骤写得很详细，每一步都标了公式来源，最后还画了个小小的箭头，指向他卡住的那一步，旁边写着“用拉格朗日中值定理试试”。
向隅按照的提示，很快就算出了答案。
他抬起头，想跟他说“谢谢”，却见江晴刚好也在看他，眼神碰到一起时，她很快就转回头。
培训结束时，已经快九点四十了。
江晴收拾好东西，刚站起来，就听见向隅的声音：“等一下。”
她回过头，见他手里拿着个东西，是她刚才落在座位上的橡皮——一块白色的橡皮，上面印着个小小的数学符号。
他走过来，把橡皮递给她，“刚才看你收拾的时候掉在地上了。”
“谢谢。”江晴接过橡皮，指尖碰到他的指尖，他的指尖有点凉，大概是保温杯里的水不热了，喝了凉水。
她收回手，把橡皮放进笔袋里。
两人一起往教室外走，走廊里很静，只有脚步声在回荡。
平时在学校里，他们很少有这样单独相处的机会，要么是在走廊里匆匆擦肩而过，要么是在操场边远远看见。
江晴走在他旁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墨水味，像是从他那本蓝色封面的草稿本上沾来的。
走到楼梯口时，黎落落和程枫跑了过来。
“你们刚结束啊？正好，咱们一起走，晚上风大，人多热闹。”程枫开口。
“你们今天不是没课吗？怎么在这里。”江晴有些疑惑。
“害，这不是课间吗，她说要来接你，我陪他一起。”程枫笑着回应。
黎落落挽住江晴的胳膊，笑着说：“刚好咱们四个一起走，顺便聊聊竞赛的事。对了向隅，你们班是不是也有同学报数学竞赛啊？我好像没听说过。”
向隅摇摇头，“就我一个。”
他的话不多，只是跟在旁边，偶尔会应一声黎落落的问题，目光却总在不经意间落在江晴身上，又很快移开。
到了班门口，几人分开后，江晴犹豫着，从袋子里掏出一把伞，伸手递给向隅。
“谢谢你上学期借我的伞，还给你。之前总忘了还，现在……还给你。”她抬头看着向隅。
向隅的脚步顿住，视线落在那把伞上，愣了几秒才伸手接过。
指尖碰到伞柄时，他还能感觉到残留的、属于江晴的温温的触感，他把伞往身后藏了藏，又赶紧调整姿势抱在臂弯里，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没事，举手之劳而已，你当时没淋到就好。”
江晴看着向隅抱着伞的样子，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往后退了半步：“那、那我先进去了，自习要迟到了。”
“嗯，下次竞赛课见。”向隅点点头，看着江晴跑进教室的背影，低头摸了摸伞柄上的小兔子，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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