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水冲刷过周鹤川的肩膀时，他才发现自己仍在轻微发抖。浴室里雾气弥漫，镜面蒙上一层水汽，模糊了所有轮廓。他伸手抹了一把，镜中映出自己苍白的脸——以及腰间那道淡色的疤痕，像一条蜈蚣，蜿蜒着没入腰际。
门外传来江屿夏哼歌的声音，跑调的旋律混着雨声，莫名让人安心。
周鹤川迅速套上那短袖和短裤。布料确实柔软，带着阳光和洗衣粉的味道。
推开门时，江屿夏正盘腿坐在地毯上擦头发，身上套着件宽大的白色T恤，领口歪斜，露出半边锁骨。听到动静，他抬头看了一眼，突然出声："还挺合适。"
周鹤川的目光却被茶几上的相框吸引——照片里的小江屿夏骑在一只大黄狗背上，笑得见牙不见眼，身后是蔚蓝的海。
"那是我爷爷养的土狗，叫小蛋黄。"江屿夏顺着他的视线解释，"活了十五岁，去年走的。"
周鹤川轻轻"嗯"了一声。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睡衣下摆，那里有一处脱线的小洞。
"饿不饿？"江屿夏突然跳起来，"我煮泡面超拿手，加蛋加火腿那种。"
"你爷爷......"
"他估计今晚很晚回来。"江屿夏已经冲向厨房，"老年人广场舞联谊会，雷打不动。"
江屿夏踮脚从橱柜里掏出两包泡椒牛肉面，包装袋哗啦作响。周鹤川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从冰箱里摸出两颗鸡蛋、半根火腿肠，动作熟练得像做过千百遍。
"站着干嘛？"江屿夏头也不回，"帮我切火腿啊学霸。"
刀柄被塞进掌心时，周鹤川愣了一下。他很久没碰过厨房的刀具了——秦梅发病时总爱摔盘子，后来家里连水果刀都锁了起来。
"喂，别发呆。"江屿夏凑过来，呼吸拂过他耳畔，"火腿要斜着切，这样口感好。"
周鹤川的指尖微微发抖。刀刃在火光下闪着冷光，他突然想起某个雨夜，秦梅举着菜刀站在客厅中央的样子。
"算了算了，"江屿夏突然夺过刀，"你这架势像要解剖青蛙。"
泡面里的秘锅里的水咕嘟冒泡时，江屿夏忽然开口："其实我爸妈不是搞科研的。"
周鹤川抬头。
"他们在意大利开中餐馆，"江屿夏把面饼扔进锅里，"七年没回来了。"他的筷子搅动着面汤，"爷爷说他们在研究'怎么把菠萝披萨做得更难吃'，算另类科研吧。"
周鹤川的筷子停在半空，眼睛微微睁大，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噗——"江屿夏突然笑趴在桌上，"不是吧学霸，你真信啊？"他笑得肩膀直抖，差点碰翻辣油瓶，"意大利中餐馆什么的......"
周鹤川低了头："......很好笑吗？"
"超——级好笑！"江屿夏抹掉笑出的眼泪，"你刚才那个表情，像在听学术报告似的。"他搅了搅泡面，声音忽然轻下来，"不过他们确实常年在国外，很少回来是真的。"
吃完面，周鹤川刚要收拾碗筷，江屿夏就抢了过去："你是客人，我来。"
周鹤川坐在沙发上，手机屏幕亮起——是周余依发来的消息：「哥，我到家了，阿姨炖了鸡汤。」配图是一碗飘着油花的汤。他回复了个"嗯"字，抬头看见江屿夏站在水池前，袖子挽到手肘，手腕上还沾着泡沫。
"怎么了？"周鹤川问。
江屿夏擦着手走过来："其实下午那道三角函数，辅助线我还是没搞懂......"
地毯上很快铺满草稿纸。周鹤川的笔尖在纸上划过，声音低而清晰："这里，连接BD，就能构造出相似三角形。"
夕阳透过窗户斜斜地照进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讲完最后一道题，周鹤川看了眼窗外——雨不知何时停了，天空泛着淡淡的橘粉色。
"我该回去了。"他收起笔记本。
江屿夏送他到门口："到家说一声。"
周鹤川上了电梯门即将关闭时，江屿夏突然喊："周老师，周一见！"
"周一见。"周鹤川的声音混着电梯运行的轻响，"谢谢招待，面很好吃。"
电梯下行，江屿夏站在空荡荡的走廊里，突然觉得刚才还热闹的屋子，此刻安静得能听见挂钟的滴答声。
江屿夏回到屋内，挂钟的滴答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踢掉拖鞋，一头栽进沙发，摸出手机划了两下——没有新消息。周鹤川应该还在回家的公交上。
茶几上还摊着草稿纸，周鹤川的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江屿夏鬼使神差地折好那张画满辅助线的纸，夹进了数学课本里。
泡面碗还摆在厨房，两个空碗并排放着，像一对默契的搭档。
江屿夏回到房间把周鹤川刚拿给他的笔记来看。
周鹤川推开门时，意外地发现客厅亮着灯。
秦梅端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早已冷掉的茶。听到动静，她抬起头："回来了。"
"嗯。"周鹤川弯腰换鞋，"吃晚饭了吗？"
"依依来见你了。"秦梅的声音平静得异常，"周松告诉我了。"
周鹤川的动作顿住。玄关的阴影遮住了他的表情："嗯。"
秦梅的指尖摩挲着杯沿，"周松说，她逃课来的。"
"依依来找我，是因为爸把阿姨回家住了。"周鹤川的声音很平静，像在陈述一道数学题的答案，"她不想待在家里。"
秦梅的手指突然收紧，茶杯在茶几上磕出清脆的声响："果然......"她的嘴角扯出一个冷笑，"周松倒是迫不及待。"
"妈。"
"去学习吧。"秦梅突然站起身，背影僵硬，"这一个月我可能都不在家，你......照顾好自己。"
周鹤川看着母亲走进卧室，门锁咔哒一声落下。
房间里，周鹤川摸出手机。屏幕亮起，是江屿夏两小时前发的消息：学霸到家没？
他犹豫了一下，打字：到了
消息刚发出去，对话框上方就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夏】：！！！我还以为你被外星人抓走了！
紧接着是一张照片——数学课本里夹着的那张草稿纸，旁边画了个歪歪扭扭的星星：你的解题思路我裱起来了！
周鹤川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最终只回了个"嗯"。
周一的教室热闹非凡。体委拍着黑板大喊："篮球赛报名了啊！
"江屿夏！今年你必须上！"体委把报名表拍在江屿夏桌上，"去年那个三分绝杀我现在想起来都起鸡皮疙瘩！"
池珏从后排探出头："夏夏比赛那天我给你送水啊！"她晃了晃手。
"喂！"张祐宁把脸转过，"怎么没见你给我送过水？"
"你配吗？"池珏白了他一眼，"去年你投的三个球全砸篮板上了。"
张祐宁气得跳脚："行！我这次摇一面包车人来给我加油！"
"得了吧，"池珏嗤笑，“唯一一次送水还是求着别人的。”
“谁？”周鹤川转头问江屿夏。
说到这江屿夏有些想笑。
“去年篮球赛，张祐宁求沈知奕给他送水求了三天，给他送了之后，临怀没和沈知奕好好说话，结果沈知奕没理张祐宁一个星期。”
周围人笑了起来。
张祐宁望向周鹤川“老周你就说我惨不惨，我就让小知奕给我送个水而已，临怀他那天又不上场，还害小知奕一个周没和我说话。当时我想去找小知奕他还带着怒气对我说话。显得我抢他小媳妇一样，小气死了。”
"有本事你去隔壁一班说给临怀听啊！"池珏挑衅地挑眉。
张祐宁顿时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鸡，讪讪地缩回座位："......那还是算了。"
周鹤川侧头看向江屿夏："临怀和沈知奕？"
"发小，还是邻居，"江屿夏压低声音，"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那种。"他指尖转着笔，"临怀家冰箱里永远备着沈知奕爱喝的酸奶。"
正说着，张祐宁突然一拍大腿："报应啊！听说这两天临怀也被小知奕无视了！哈哈哈——"他笑得前仰后合，"苍天饶过谁！"
"神经病。"池珏抓起橡皮砸他。
教室门被推开，陈波抱着教案走进来："祐宁，遇到什么事了，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张祐宁瞬间弹回座位，板正坐姿："报告老师！刚刚不是我在笑！是我的第二人格！"
"贫嘴！"陈波把教案放在讲台上，"下周篮球赛，体委今天去抽签。"他环视教室，"多的我也不说了听体委安排，今天把篮球名单给我，比赛第二，安全第一知道了吗？"
“不要比完个赛谁给我缺个胳膊少个腿的，行了把课本拿出来。”
江屿夏转过头去“周老师，你会来给我加油的吧。”
周鹤川点了点头“会的。”
下课铃响，江屿夏反坐在椅子上，下巴搁在周鹤川堆高的课本上："周老师，说好了来看我比赛，可不能反悔。"
周鹤川正在整理笔记，笔尖没停："知道了。"
"就这？"江屿夏伸手按住他的笔记本，"我可是要听你亲口说'江同学加油'的。"
周鹤川抬头，正对上江屿夏亮晶晶的眼睛。阳光从窗外斜照进来，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金色光点。
"......幼稚。"周鹤川别过脸。
体育委员黑着脸冲进教室，一巴掌拍在讲台上："抽到七班了！"
教室里瞬间炸开锅。池珏猛地站起来："又是郑坤那帮人？"她转头看向江屿夏，"这次必须小心，别像上次——"
"上次怎么了？"周鹤川合上笔记本。
张祐宁咬牙切齿地插话："去年跟七班打，他们那个黑皮郑坤故意肘击，把咱们班前锋鼻梁骨撞成粉碎性骨折！"他比划着，"血溅了半个球场，那混蛋连句道歉都没有！"
“没那么夸张。”顾迟舟打断他。
"这次不一样。"身为学委的王磊开口。
所有人都看向他。阳光在他镜片上反射出冷光，看不清表情："我会在场上。"
所有人怔住了。从未见过这样的学委——声音平静，却像暴风雨前的海面，暗流汹涌。
池珏小声对张祐宁嘀咕："你前桌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你懂什么，"张祐宁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突然变高，“哇塞，学委好帅呀！不愧是你！"张祐宁突然拔高的声音在教室里炸开，还夸张地鼓起了掌。
”小意思，小意思。”王磊压了压手。
池珏翻了个白眼，："两个病友果然能玩到一起……"
今天提前发一章啦[垂耳兔头]今晚还会发一章噢
小剧场（知奕×临怀）
临怀：你刚刚给谁送水
小知奕：张祐宁呀，没人给他送水，他求了我好久
临怀：行（头也不回直接抛弃lp）
第二天
张祐宁跑到小知奕的位置（和临怀是同桌）
张祐宁：小知奕呢
临怀：（头也不太抬带着怒气）给你去小卖部买水了
张祐宁：？
小知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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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篮球暗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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