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层的台阶,许元佑缓慢地扶着栏杆下楼,九中弯弯绕绕的小路走的她头痛,最后只能颓然的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她自暴自弃的敲了敲剧痛的脑袋,却仍旧没有效果。
“唐习乔,你别再说你的答案了,我真不想听了,考完就算完呗,哪来那么多话。”周知和不耐烦的声音从身后的假山处传来。
唐习乔却不遂她的愿,继续央求说:“你快想想最后那道题的答案,不对一下我心慌。”
周知和没惯着他,一口拒绝:“那你就心慌吧,反正我不对答案。”
说完这话之后她从假山之后走出来,看见了坐在长椅上休息的许元佑。
“元佑!”周知和看见她之后一甩先前不耐烦的表情,欢天喜地的向她奔过来,书包在身后一荡一荡。
许元佑想站起来,一用力起身,眼前却一阵发黑,又倒坐在长椅上。
“你怎么了?”周知和慌忙跑过来,扶住她的胳膊。
许元佑的状态看起来十分不好,面色虚白,嘴唇已经没了一丝血色,干涸到快要裂开,额头上还有一大片红肿,整个人像是没了生气。
唐习乔从假山后追出来,看见许元佑苍白的脸色被吓得向后一撤,“你这是被哪个妖怪吸干了?”
周知和一个白眼瞪过去,警告说:“唐习乔,你要没事你就闭嘴。”
随后在看向许元佑时面容变得柔和,拨开她的刘海问:“还有额头这,撞哪里了?怎么这么严重?”
许元佑想起昨晚,勉强扯出一点笑,“我没事,就是刚刚考完试有点头晕,有可能用脑过度了。”
提起这个周知和也有些泄气:“这卷子也太难了,我在考场上都快要崩溃了。”
许元佑安抚说:“没事,考试结果还没出来,谁能说得准呢。”
“也是,这竞赛总算是结束了,终于能放松了。”周知和坐在许元佑的身边,靠着背后的长椅,长长舒了一口气。
唐习乔也不想破坏他们轻松的氛围,但还是提醒说:“别躺着了两位姑奶奶,这学校里都没人了,再不走校门关了咱们可就真出不去了。”
周知和又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还真是,刚刚还能看见几个人影,现在好像真的只剩咱们三个了。”
“那咱能走了吗?”唐习乔小心翼翼的问了句。
周知和站起来拍拍校服:“那走吧,我还真不想在九中过夜。”
她还不忘伸出手去拉许元佑一把,许元佑被他们两人的对话逗笑,抓着周知和的手准备站起来。
站起来后她就放开了周知和的手,放开周知和的一瞬,许元佑的眼前一阵恍惚,世界的颜色瞬间褪去,揉成一团坍缩的黑洞。
许元佑还没来得及出声叫住周知和,就已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失去意识的最后一个瞬间,她竟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周知和急切的呼喊,唐习乔着急的询问,从一开始的清楚变得模糊,再到后面,许元佑的世界陷入了安静,死一般的安静。
她好像又回到了昨晚,方晴严肃的表情,几乎狰狞的出现在了她的梦境里。
可许元佑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她四处寻找着可以躲藏的角落。
“不知廉耻”,“流浪狗”,还有尖锐刺耳的“密码错误”。
怒骂声混着机械声铺天盖地的塞进她的耳朵,她捂住耳朵,却还是无用。
她甚至看到了蜷缩在门口的自己,只穿着单薄的校服,无意识的用双臂环绕自己,奢求着一丝的温暖。
最脆弱的时刻,许元佑自己都无法直视自己如此狼狈的一面。
直到这一刻,许元佑才发觉自己没有想象中的那种无所谓,最亲的人却用着最伤人的话,像是把刚凝固的疤痕撕开,而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随后便是陷入火海一般的炎热,许元佑拼命的想挥开身上的禁锢,却被一双手按住,她动弹不得,到最后她甚至有些生气。
生气也没有用,那双手紧紧的箍着她的被角,无论她怎么挣扎。
漫长的昏沉,时有时无的吵嚷声,许元佑缓缓睁开双眼。
抬起眼皮的那一刻纯白的天花板出现在眼前,浓郁的消毒水味充斥着鼻腔,她瞬间就反应过来了这是哪里,怎么就到医院里了?
她偏头活动一下脖颈,长时间的躺着让她的脖子僵硬的像是石化。
不偏头还好,一偏头就对上了肖易那双阴郁愤懑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视线下移,他的一只手支在膝盖上撑着下巴,一手还在死死按着被角。
许元佑正想发作,问问他是不是有毛病?干嘛把被子按那么死,她翻身都困难。
但看着肖易略带怒意的眼睛,她突然想起今天早上是答应了肖易等他的,最后却先离开了,一想到自己的言而无信,许元佑的火瞬间就熄灭了,甚至有点不敢看肖易的眼睛。
许元佑被肖易黑沉黑沉的眼睛盯着,后知后觉的尴尬,动了动脖子,准备悄然的翻身回去,现在的肖易和幽怨男鬼有什么区别。
“看来是我来的不对。”许元佑刚转动了一点身体,肖易就冷着声开口,眼神一点都没离开许元佑。
许元佑还是默不作声,身体却暗暗发力,继续着她的转体动作。
还没等她翻到正面,压在身体上的被子骤然一轻,许元佑以为是肖易好心松开了被角,却不想肖易拿起椅背上搭着的外套,抬腿就准备走了。
许元佑压根没想到肖易会离开,看着他干脆利落的动作,那一刻的失落的心理像火山爆发一般,炽热的岩浆碾过她的心脏,原来痛觉不在后知后觉的范围中。
她挣扎着快一点翻身坐起来,挽留的话还是没能脱口而出,她只是陷入沉默,静静的看着肖易离开。
肖易捏着外套的手紧了紧,回过头,隔着几米的距离,他清楚的看见许元佑微红的眼睛。
她还生着病,烧没退,额头上的伤也没消下去,手上粘着白色的医用胶带,只是这一眼,他就没办法一身轻松的走出这个病房。
他纠结的看向许元佑,眼里的无奈和心疼交织,最后还是自暴自弃的走了回来。
病床前,肖易站着,许元佑坐着抬眼看他,病痛总是让人脆弱,高烧让她神志不清,但下意识的她还是不想让肖易离开。
“我们不是说好的吗?”肖易冷着声音,眼神却是有些受伤。
“不是说好等我的吗?”话说到第二句,肖易的声音哽着,却还是要把剩下的话说完,“怎么就把自己搞成这样了?”
许元佑说不出声,和肖易的这双眼对视之前,她或许没有见到过真正的心疼,哪怕脱口而出的是冷声的质问,她还是能清楚的感受到掩藏在深处的东西,是他同样开不了口的关心。
肖易站在床前弯腰,许元佑还需要抬头才能看到他,距离上的高低好像可以反转,肖易处在低地,仰望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
长久的打压让许元佑习惯了强硬着去反击,服软这两个字好像已经离她很远很远了。
面对肖易的问题,她第一反应就是反驳,她应该面无表情的开口,说出“谁和你说好了?”或者是“谁要你管”这样尖锐刺人的话。
可她看着肖易眼神中受伤的神态,却怎么也开不了口,怎么会有人的眼睛这么传神,好像只是对视,你就无法躲避共情他的痛苦。
可就算她能阻止脱口而出的反驳,她也无法说出道歉,那时候的许元佑还不懂,她只是无法在肖易面前承认自己是错误的,在她看来,自己已经足够糟糕了。
她颓然的低下头,不断责备自己为什么这么没用,尽管她知道一句道歉就可以挽留。
肖易有耐心的等待,在等待之中神情变得柔和,尤其是在看到许元佑自责的垂头之后。
他叹气后缓缓蹲下身,许元佑的手死死的攥紧成拳,也不管手背上的针。
许元佑的思想不断交织斗争,却没分出个高下,这让她更加的焦灼,手背上的疼痛都被她忽略不计。
身旁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许元佑以为是肖易要走,下意识的准备抬头,却又顿住不动。
“或许他离开,我就不用这么痛苦的去想怎么挽留。”她心里这样想,却还是忍不住难过,眼前纯白的被子逐渐模糊。
就在这时,手背突然一凉,许元佑抬头,一滴泪水脱眶而出。
肖易低着头轻而易举的掰开许元佑紧握的手,展开她的每一根手指,平放在被子表面上。
“不怕滚针?”他的语气已经松了好几度。
许元佑的眼里好似只有一滴泪,现在她可以清晰的看见肖易,他的手已经离开,那样的寒凉,是她从没有在他身上接触到过的温度,她记得,肖易的手在冬日总是温热的。
“你是不是很冷?”许元佑围着被子,哽咽的开口。
肖易对她已然是没了办法,但又无可奈何的想笑,这时候还记得他,也不算太没良心。
“不冷。”肖易先回答了她,又像早上鼓励许元佑那般的伸出手,诚挚的问她:“以后还能一起回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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