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阳关外,不远处的山野间,树影婆娑,乌庸正倚靠在一株榕树树干上小憩,以至午时,刺目的阳光晃在了他的面上,抬手遮了遮那光线。
随后,乌庸睁开眼撑起身来,鬓边的发丝随风飘荡,已许久未曾这般惬意的歇息。
平日除了要清剿将自身恶念掷入铜炉所化的邪物,则是努力保持道心清明。
“啊——呀!”
赫然,山间传来一声惊呼。
乌庸闻声辩位,瞬息之间,原地只留下一道残影;映入眼帘的是口枯井,井边竟“挂”着一个人!
那人以倒栽葱似的姿势将头扎进井内,腰身与膝盖别扭地弯折着,全靠一双手撑住井边,堪堪维持着平衡,看起来好不狼狈。
乌庸踱步走近,感觉这身影似曾相识,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他本就不喜以真容现世,好在曾屡次下凡尘,对于易容换形早已轻车熟路。
心念微动间,他便从方才那一身玄衣的清冷公子,化成了个自认为再普通不过的凡人样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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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洹从城内偷偷溜出来后,掐指便算出城外东郊阴气最盛处的大致方位。
以至晌午,日头正盛,赶路时只觉口干舌燥,好巧不巧,自己竟忘了灌壶水再上路。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他看到前方不远处有口井。
走近后,才发现这井口倒是小的很,直径不过一尺,井底深不见光。
梅洹心生好奇,俯身拾起块石子丢了进去,静默须臾,井内传来“咕咚——”一声闷响。
看来有水源,但如何取水令人犯了难。定睛一看,井内垂着一根绳子,另一端想必系着水桶。
天气炎热,令人心生躁意。一时心急,梅洹竟忘了可以用术法,只顾着一个劲伸手去捞井里的绳子。
猝然,脚下踩到些许碎石,一滑...离谱至极!
当他意识到自己一头扎进了井里后,只觉得活这么大从未如此丢人过。
头此刻卡在井口,拔不出来,梅洹心中一片哀鸣:“想我平日算无遗漏,偏偏今日阴沟里翻船!怎么这么倒霉!”
正当他不知如何是好时,忽觉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随即,一道温厚的男声自耳畔响起:“这位兄台,需要帮忙吗?”
梅恒心下一惊,虽欣喜却又暗生警惕。毕竟此地荒无人烟,这种时候突然冒出个人来,谁知会不会是非人之物所化。
虽心中暗忖,口中却忙道:“要要要!劳烦阁下搭把手!”
这人倒也细心,一只手扶住梅洹的肩膀,另一只手不知使了什么功夫,在井边一震,井口的石砖倏忽间便松动开来。
梅洹趁机发力,终于将头拔了出来。晃了晃脑袋,发髻已散乱不堪,脸上也沾了几道灰印。
而那位出手相助的人,面色从容,待看清梅洹的脸后,眸中忽的闪过一丝讶异的锐芒,却只一瞬便隐去。
梅洹揉着发酸的脖颈,抬眼望向搭救之人。
那人一身靛蓝劲装,箭袖紧束腕骨,用白巾束着利落的高马尾,额前碎发散落,长眉秀目,灰眸深邃,身姿挺拔。
年纪似乎三十上下,左边眉骨处有一道疤颇为显眼,那断眉非但无损容貌,反令其多了几分疏朗之气。
梅洹对其仔细打量片晌,未感知到邪气后,才松了口气,“多谢!多谢!不知阁下该如何称呼?”
只见那人环抱着手臂,唇角勾起抹弧度,开口便是打趣,“碰巧路过而已,无名小辈,不足挂齿,救人也不过顺手的事,看你这身打扮,莫不是道士?方才何故卡在井内?”
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种事也叫人如何开口!
梅洹尴尬之余,想着对方应该不打算自报名讳,但出于礼貌,决定随便应付两句,尽快离开这个破地方为好。
他干笑两声,拱手道:“阁下说笑了,在下梅惜辞,只因赶路口渴,情急之下就...呃,如阁下所见,实在惭愧!在下尚有急事,就先行一步了,还望阁下不要见怪。”
说罢,梅洹转身大步向前走,还没走几步,只觉身后风声一动,那男子竟已追至身旁。
梅洹下意识闪避开,却未料到被对方精准地按住肩膀,动弹不得。
那人扣着他,闻其名,忽想起一句古语,目光在梅洹脸上细细逡巡,心中默念此句,‘衡门之下,可以栖迟。’
再看向梅洹时,眼中便多了几分探究与沉吟,就听他缓缓道:“梅栖迟?倒是个好名字。”
梅洹顿觉怪异,抬手欲拂开那只扣住肩头的手,却怎么也推不开,他眉头蹙紧,心里只觉得这人怕不是有毛病?
未深思其意,也懒得为方才随口瞎编的假名与其纠结,毕竟出门在外,没必要随随便便就托底。
男子见他脸上写满了不耐烦,这才爽快地撒手,笑道:“怪我失礼。小道长这名字寓意不错,安贫乐道,恬淡自足!”
又清了清嗓子道:“既然小道长以诚相待,在下亦当坦诚相见,我叫武烬,是名剑修。”
话音刚落,就见武烬将手探向身后,随即取出一物——正是昨日被那恶鬼抢去后丢掉的拂尘。
梅洹见后一怔,急问道:“你是从何处得来此物?”
武烬将拂尘递过去,揶揄道:“今日在林子里偶然拾得,没想到物归原主,着实有缘。方才瞧见道长这身打扮,就猜应是你掉的。那林间狼藉一片,想是经过一场恶斗,小道长身负如此玄妙术法,竟会栽在一口井里,啧啧,真是让武某大开眼界啊!”
这话里透着股阴阳怪气,想来是对自己方才无礼之举的回敬。
梅洹有点哭笑不得,抬手揉了揉眉心,那点警惕之心顿时被一股强烈的挫败感取代,收过拂尘别至身后,又叹了口气,扶额道:“阁下可否别再提这件事了...”
武烬脸上漾着笑意,语气歉然又诚挚,“哈哈,抱歉抱歉,武某不过习武之人,言语间若是冒犯了小道长,可别介意。”
他微微颔首,又提出一个自认为再合理不过的建议,“我猜小道长此行是为除邪?恰巧在下闲来无事。师傅吩咐我下山历练历练,道长可愿带上武某?”
这人也不知是从哪座山上下来的弟子,不过人不可貌相。适才梅洹就发现他功夫似乎不错,带上估计不会拖后腿,说不定还能帮上忙。
思及此,梅洹也未断然拒绝,只道:“若阁下愿出手相助,在下自然感激不尽。只是有言在先,那邪物绝非易与之辈,还须万分小心。”
闻言,武烬意味深长的“哦”了声,淡淡道:“无妨,这路上我听你的便是。”
随即他又露出一抹浅笑,对着这双眸,此刻梅洹竟有一瞬的失神,恍惚似在那眉眼间看到某个故人的影子。
日光炽烈,晃人视线,而那双眼眸却让他在刺目的光线里,心跳莫名地漏了一拍。
当梅洹回过神来时,那错觉便消散了,再也看不出半分相似。
“那跟我走吧。”
梅洹指了指方位,走在最前方领路,心里不禁泛起一丝苦闷——毕竟那个人,早在很多年前,就与故国一同被山火掩埋了。
梅栖迟和梅惜辞是谐音梗,因为栖迟对应的是诗经里的衡门之下,可以栖迟。
而梅洹随口的那句梅惜辞其实也是字面意思,为辞去而惋惜。
武烬就是字面意思,武=乌,烬则是毁灭与终结,涅槃重生的意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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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故人重逢勿相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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