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海边的篝火渐渐熄灭,夜色重新笼罩了Ignis的海岸线。
所有人忙着将快要燃烧殆尽的残渣埋进沙土中,又清扫了整个场地,把还没吃完的食物分装带走。
奥莉维亚领着那些未成年的小猎犬走过来。
“我们先回去了。”
温柔的女性带着笑,手臂被罗根她们紧紧地抱住。
“小孩子不能睡太晚。”
现在大卫换到了卡兰怀中,静静地靠在对方的胸口,目光看向那些将熄的余烬。
星舰的主导者摸一摸他的脑袋,向奥莉维亚点了下头,又将视线垂落望着怀里的人。
“要好好说晚安。”
于是大卫伸出一只手去。
“晚安,奥莉维亚。”
他收获了对方一个轻轻的拥抱,紧接着那些小孩也一窝蜂地抱了上来,每一张小脸都因为兴奋而红红的,眼睛亮得像星星一样。这是他们第一次过节。
“晚安,大卫。”
为首的罗根笑嘻嘻地说,感受着落在自己头上的那只手。
“明天见。”
和小朋友坐一桌、混吃混喝还被拉上去跳了场舞的柯克顺势也摸了一把。
左手罗根的脑袋,右手大卫的脑袋,这位实际上很高兴但总要做出一副刺豚表情的海德曼指挥官清了清嗓子。
“我也回去了,早点睡。”
第二批走过来的人是苏莱曼与海因茨。
炫耀了整场的野兽到最后也没放手,像是将伴侣锁死在了自己的臂弯中那样。
奎里纳拉着哈尼夫抢先他们一步,不顾自己男朋友惊恐的眼神直接蹿到卡兰面前。
“我们要去继续夜间聊天啦,接下来是成年人的后半场。”
表情轻快的少女说着伸出手,捏了捏大卫的脸颊:“晚安,好朋友,做个好梦。”
“晚安,奎里纳;晚安,哈尼夫。”
小猎犬认真地挥了挥手,同时望见不远处苏莱曼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的女朋友动作很快。”
小哈默拉说。
在这一瞬间哈尼夫汗如雨下,奎里纳拉着他跑的时候,硬是不管不顾地将他的顶头上司给挤到了一边去。
然而这野蛮又奔放的姑娘才不吃恐吓,大大方方地拍拍手。
“嘿,在这种场合就别和我争了吧?留着点力气过新婚夜不好吗。”
她笑嘻嘻地指了指海因茨:“我可是曾经和这位指挥官打过赌的,说你能抱着他欺负一小时都不带喘口气,别让我赌输了。”
海因茨看起来整个人快要撅过去。
哈尼夫则是拼命去捂女朋友那张捅破天的嘴,最后干脆将对方直接扛起来,飞快地向小哈默拉行个礼:“我们先走,我们先走了。”
说着他在沙地上一脚深一脚浅地跑出波浪线。
Ignis的指挥官默不作声地拍开伴侣的手,看起来全身都绷紧得像石头一样。
他磨磨蹭蹭地向着朗和卡兰走近两步,在打招呼时还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我们也准备休息了,明天所有人都要早起。”
朗一把将自己的好朋友薅到身边。
“走之前给我好好说晚安。”
于是海因茨也同大卫握了握手。
“晚安,大卫。”
他认认真真地说,手背上还带着金色与红色的图案。
相比之下,苏莱曼的动作更粗鲁一些。
那双粗糙有力的大手毫不留情地在年轻人的小卷毛上胡乱摸了几下。
“晚安,小朋友。下次来哈默拉做客。”
乐呵呵地笑着,大卫喘着气点了点头。
“好。你们不要像之前那样吵架,要一直好好地在一起呀。”
他还记着在哈默拉时,两个人争吵和徒步穿越的事情。
“你也不能真的欺负他……不能像奎里纳说的那样,那是不对的。”
深肤色的手指蜻蜓点水般地在年轻人冰冷的鼻梁上刮了一下,一向傲慢又阴沉的野兽脸上此刻带着柔和的笑,额心的那道残留的金粉映着些微光。
“小傻瓜,那可不是欺负。”
“遇到喜欢的人才会这么做。等你再长大一些,说不定得过了二十五岁,就能明白了。”
苏莱曼说。
“所以早点睡觉,健健康康的。”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眼见着对方走远,海因茨似乎是给了小哈默拉一拳,大卫有点不安地转头看着卡兰和朗。
“是、是我让苏莱曼先生挨揍了吗?”
朗哈哈笑出声。
“他那是自作自受,等下他们会打得更凶。”
“翻江倒海的那种。”
“不要带坏小孩子……二十岁也勉强算是小孩子。”
卡兰的目光里带着点谴责,还要去捂一捂大卫的耳朵。然后他自己也被这样的行为给逗笑了。
“不是打架。”
他认认真真地同对方解释。
“只是在遇到喜欢的人时,我们有时候会情不自禁地做一点傻事,想要引起对方的注意,想要稍微亲近亲近自己喜欢的人,让那人的眼神全部落在自己的身上。”
“理解,这就是我经常被关小黑屋的原因。”
法赫纳没有感情的声音突然响起,它还连着大卫的智脑。
“哈,成年人就是这样,当他们心血来潮突然准备‘欺负’一下自己的伴侣时,那就意味着你得快快跑开啦。否则你会听见&*%……$^T&^……伴随着¥%*&……”
卡兰眼疾手快强行给自己的星舰消了音,只留下大段的哔哔声。
现在轮到朗从脸颊一直红到脖子,但脸皮厚一些的男人硬是撑住了若无其事的表情。
“咳,法赫纳,一些话题不适合眼下的场合。”
“你是接到了宇宙树内网里一些不该看的地方吗?”
星舰主导者的笑容看上去寒风呼啸。
然而还没等他们缓过气氛,下一波打招呼的人就站在了面前。
阿方素带着些叹气的表情,以一种半背半扛的姿势承担起小霍尔曼的重量。
他原本没想这么做。
可喝醉了的高等人活像个麻烦精,跌跌撞撞地每走一步都要小声咕哝一句。
“它们还是在咬我,加西亚。”
一边说霍尔曼的家主还要一边拉着对方的手臂。
“我反对这门婚事,这是违法的,涉嫌拐带和诱骗。在投资时,要告知投资人可能面临的风险,财报造假的后果很严重。”
可能没有人敢灌小霍尔曼的酒,于是他们从没见识过这位温和有礼的家主眼下的样子,说话东一榔头西一棒槌,颠三倒四没个重点。
“海因茨是我们家最小的孩子,他才四十岁……不,现在不是最小的了,你比他更小。”
“它们咬得我很痛。”
忍无可忍的阿方索最终蹲下身。
“上来。”
在黑暗的夜色中,他再也维持不住一向客气又亲和的笑容。他的勤务兵不在身边,就算在,也不太好让那些年轻人背一位喝醉的霍尔曼。
卡特愣了一小会,然后轻轻地趴在他的后背上,将脸贴着对方的后颈,不再同鞋里的沙子较劲。
“加西亚。”
金发的男人小声喊了对方一声。
“你不喜欢我,你想杀了我。”
“是不是因为我年龄有点大还很烦?”
阿方索有一小会没有动,但随即他背负着一个成年男性的重量站起身来。
绿眼睛豌豆精絮絮叨叨说个没完,蛇是冷血动物,可对方的眼泪很烫,像蜂的毒刺那样蛰上他的脖颈。这让他暂时忘记了接触厌恶症。
“我不知道。”
他最后回答。
“但你也没有很烦,最多比胡塞麻烦一点。”
然而等他们站到卡兰和朗的面前时,那位好不容易安静了一会的高等人又开始作妖了。
小霍尔曼说什么都要从他的背上跳下来,等真的站到地上,对方又开始盯着自己的鞋子看。
在发现静止不动时不会挨咬后,卡特慢慢地抬起头,维持着礼貌的微笑同卡兰打了个招呼。
“晚上好,我记着你的忠告,我没有主动找加西亚说话。”
卡兰:“……”
阿方索:“……”
星舰的主导者最终叹了口气。
“我曾劝他保持些距离,有时候爱心泛滥过头了对当事人而言只是另一种负担。”
“但你们之间如何相处终归是你们的事情。”
对此阿方索点了点头。
他已摸清对面的性格,这位卡兰其实对人情世故不太在意,所以说话总是直白且清晰,不会令人造成任何误解。而对方的伴侣也是相对坦诚的性格,倒是一对很有趣的组合。
“我明白,谢谢你的体谅,我先带他回去休息。”
“可以对我们家的孩子说一句晚安吗?”
卡兰的脸上依旧是平和而宁静的笑意,抱着大卫站在原地。
阿方索在那位前任猎犬监判队成员的身上嗅到了血腥气。
就算擦过很多次,咳嗽间溅出的血沫和呼吸时携带的陈腐气息也无从隐瞒。于是他什么都没问,只是走近一步,姿态端正地同大卫握了握手。
“很高兴见到你,大卫,也很高兴在同行的路上遇见新的友人。”
“祝你有个好梦。”
卡特深沉的绿眼睛在望着一个人时,会显得这出身优渥的家主多情又温柔,带着点成熟男性的气质。
他也慢慢地同年轻人握了一下,正常得不像是喝到脱线的样子。
“晚安,霍尔曼家的好朋友,谢谢你们在首都星时的帮助。”
“晚安。”
看着革命军领袖将重新开始单腿走猫步的小霍尔曼架起来、走进夜色中,大卫才慢慢收回了自己挥动的手臂。
整个沙滩重新变得安静,仿佛不久前的热闹与欢愉也如同剧烈缠绕的篝火一样,在长夜将尽时归于无声。
“晚安。”
他对着空荡荡的海滩小声说。
“别急着睡觉。”
朗冲卡兰打了个手势:“我将载具开近些。”
“我们家的小孩还要有一个睡前故事才行,没有睡前故事的晚安可不算完整。”
于是有点失落的年轻人变得再一次兴高采烈,他的高兴总是很好懂,一点都藏不住。
大卫的眼神亮晶晶的,直到迎着夜风回到Ignis的驻军基地,都没再露出消沉的表情。
“今天的睡前故事可以长一点吗?之前卡兰给我说过小山羊的故事,我已经把那本书全都看完了。”
其实他听不太清身边的人在说什么,也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但是轻飘飘的身体感受不到痛苦,始终抱着他的手臂稳定又温柔。
朗蹲在床边,用热毛巾给主动配合的大卫擦了擦脸,又擦了擦手脚,给对方换上暖呼呼的睡衣,才将没什么力气的人整个塞进被子里去。
卡兰先一步坐在床上,手搭着大卫的手腕始终没有放开。
“你也上来。”
说着年轻人有气无力地拉了朗一下,几乎没有扯动对方的衣角。
“故事要开始啦。”
“今天开心吗?”
侧躺着的卡兰轻声问,用另一只手梳理着对方蓬蓬松松的小卷毛。
对方的头发最近掉得很多,但是没有人提起这件事。
“这个节日让你觉得快乐吗?”
“开心,非常开心。”
大卫将脸颊慢慢地蹭了蹭那只冰冷又柔和的手。
“谢谢你为我过节,也谢谢你为我找来了这么多的人,卡兰。”
“我和每一个人都打了招呼,也和他们都好好告别了。”
“奥莉维亚不难过了,她很喜欢罗根她们,柯克先生之前看起来挺生气,但现在他同罗根相处得也很好啦。奎里纳和哈尼夫都很幸福。”
“队长虽然离得很远,不过她看起来健康又开心,比在首都星时开心得多,这样就很棒。”
“阿方索先生是帝国的客人,他会将喝醉的卡特带回去。”
一桩桩地数着,苍白的脸上带着笑,大卫将脑袋靠在卡兰的肩膀处。他总担心被抱着走来走去会让对方觉得很累,可无论卡兰还是朗都显得十分轻松。
“还有苏莱曼先生向海因茨求了婚,真好。”
“谢谢你们呀。”
他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卡兰白色的睫毛,摸得仔细又认真,像是在记住对方的样子。
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他依然做得相当吃力。
“你们和法赫纳一直陪着我,虽然还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说,不过已经很好了,比我想象中最好的一天还要好。”
“我做完了自己想做的一切,是时候获得一个睡前故事啦。”
卡兰静静地低下头,在对方的前额留下一个冰冷的吻。
“让不靠谱的爸爸说故事吧,他那里有一堆稀奇古怪的故事可以说。”
跃跃欲试的朗嘿嘿笑着,一把将两个人全都裹进被子里去。
“我是爸爸对吧?我是爸爸对吧?”
他的表情看起来简直美滋滋,有力的手臂也暖呼呼的。
“现在我要开始说了,一个名叫大卫的小朋友同家人一起展开冒险的故事。”
人类确实去过很多地方,也见过许多不同的星球。
那些闻所未闻的事情显得奇妙又难以置信。
大卫在这样的故事中渐渐沉入梦乡。
他握着两只手,听着那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声音,也听着法赫纳小小的捧哏插话,长久以来萦绕不去的痛苦终于归于平静。
在梦里他见到了朗所描述的景象。
喀脉尔群山中的小小宫殿遍布青苔,那是人类开启太空大移民时代后,上帝之鞭最后的残痕。有诗人翻越过被遗忘的群山,写下一首诗歌去缅怀这寂静的残垣,呼唤每一个路过的行人看一看那些曾经的回响,和永远垂泪的女人。
重新获得了力气、变得可以自由奔跑的小猎犬气喘吁吁地爬上最高的山峰,他听见风穿过空荡荡的山谷的声音,它们温柔地拂过永远不会迎来长冬的花园。
他还走上了矿星1917的土地,千里的山川绵延成红色的脊梁。
人们行走在被赤铁染红的土壤上,从地下掘出一捧又一捧的原生矿石,歌声悠长而荒凉。
大卫也忍不住俯下身去,悄悄地抓一把那粉末般的泥土。
很坏的朗笑着在他的鼻尖点了一些,让他获得了一个红鼻子,对此卡兰只是笑着摇摇头。
而法赫纳是最棒的飞船,有那么大,可以带着他们从一个地方跑到另一个地方去。
他见过小玫瑰星域的密晶矿,也见过K9-B51星球上的萨克森鲸,这罕见的异兽出没于特定的海洋区域,卡兰说海因茨的父母会花三年的时间深空旅行,只为了追寻这庞大生灵的一次群体迁徙的轨迹。
在叽叽喳喳的星舰的要求下,很久之后的某一天,大卫终于获得了一只属于自己的小狗,黑色的皮毛,四只脚爪带着一点点白。
这只狗看起来笨笨的,但总是摇着尾巴跟随他走来走去。
他和法赫纳一起给小狗搭了个结实的小床,就在他的休息室床边。
能吃能睡的狗崽从一个小毛球那么大,长到了最终令人惊叹的六十六磅,由于经受不住这样的重量,连小床都换了好几次,可对方还是要蜷成圆润的一滩趴在他的床边,吧嗒吧嗒地舔一舔他的手。
大卫在睡觉前总也忍不住摸一摸小狗的头,这会让他感到安心又幸福。他现在和小狗都很健康,可以陪着法赫纳,陪着朗和卡兰度过长长久久的一生。
就像最好最好的梦境那样。
所以他小小声地向自己的家人以及小狗说了每天都要重复的、最重要话。
“今天我也很爱你们。”
“晚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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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章 第二百八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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