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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车台里的呼救信号

羊肉汤的暖意和那份关于“薄姜片”的领悟,如同篝火的余烬,在纪羽心底持续散发着微弱的、却令人心安的温热。

但这温存脆弱得如同车窗上凝结的冰花,很快便被车外持续肆虐的严寒与单调重复的旅程无情地消磨。越野车重新成为漂浮在苍白荒原上的孤岛,引擎低沉而规律的嗡鸣与暖风系统永不停歇的嘶嘶声,交织成一种令人昏昏欲睡的、近乎麻木的背景噪音。

窗外,铅灰色的天幕如同巨大的、吸饱了墨汁的棉絮,沉沉地压在头顶,没有一丝缝隙能透出天光。雪原一望无际,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得平滑如镜,反射着阴郁的、毫无生气的灰白光亮。

远处的山峦只剩下模糊起伏的、如同巨兽脊背般的黑色剪影,在灰白的混沌中若隐若现。车轮碾过之处,留下两道深色的辙痕,又迅速被新落下的、细密的雪沫覆盖、抹平。时间仿佛失去了流动的意义,只剩下这片凝固的、令人窒息的苍白在无限延伸。

纪羽靠在副驾驶座上,羽绒服的帽子拉得很低,遮住了小半张脸。

身体被车厢的暖意包裹着,却依然能感受到从车体缝隙里丝丝缕缕渗入的、足以冻结骨髓的寒意。他半闭着眼,目光失焦地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千篇一律的雪景,思绪却不受控制地沉浮。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腕内侧——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昨夜矿洞里被戊雨名如铁钳般攥住时的灼热麻木感,以及今晨鞋带事件中对方扶住他脚踝时传递过来的惊人热度。两种截然不同的触感,如同冰与火的烙印,交替浮现。

他忍不住偷偷抬眼,目光飞快地扫过驾驶座上的戊雨名。

戊雨名沉默地掌控着方向盘,侧脸的线条在灰白的光线下如同刀削斧劈,冷硬而专注。

他的嘴唇抿成一条毫无血色的直线,浓黑的眉头习惯性地微锁着,眉宇间那道如同刻痕般的疲惫在单调光线下显得愈发深刻。

搭在方向盘上的手,骨节分明,沉稳有力,手背上那几道被工兵铲刮出的深紫色淤痕,如同几条无声的伤疤,记录着路途的艰辛。

他似乎完全沉浸在这片令人绝望的单调之中,眼神锐利地穿透风雪,锁定着前方模糊的道路,仿佛一块被风雪打磨了千万年的黑色岩石,沉默,坚硬,不为外物所动。

车厢内,两人之间的空气如同车外的积雪般厚重而凝滞,将昨夜矿洞的沉重、清晨的窘迫、羊肉汤的暖香以及那份无声的领悟,都深深地掩埋其中,却又在每一次呼吸的间隙里,无声地发酵出更复杂的、难以言喻的张力。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与单调仿佛要永恒持续下去,连纪羽的意识都开始在这种重复的嗡鸣和苍白的视觉轰炸下变得模糊、昏沉时——

“滋啦——!……救……救命!有……有人吗?!……”

一个极其突兀、带着强烈电流干扰的、断断续续的嘶喊声,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猛地炸裂在车厢内!

那声音并非来自车载音响播放的音乐,而是直接从中控台上那个不起眼的黑色车台(车载对讲机)的扬声器里爆出来的。

声音失真严重,被强烈的电磁噪音切割得支离破碎,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恐慌、绝望和濒临崩溃的嘶哑,每一个字都像用尽全力从喉咙深处抠出来的,带着血沫般的颤音!它瞬间刺穿了引擎和暖风的单调背景音,也狠狠扎穿了纪羽昏沉的神经!

纪羽如同被电流击中,猛地坐直了身体!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他下意识地抓紧了胸前的安全带,惊恐的目光瞬间投向那个发出声音的黑色机器!

戊雨名的反应更快!几乎是声音响起的瞬间,他那如同岩石般凝固的侧脸线条骤然绷紧!

一直平视前方的锐利目光猛地转向中控台!那双深邃如戈壁夜空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鹰隼锁定猎物般的精光!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他左手闪电般离开方向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精准和力量,猛地拧动了车台侧面的音量旋钮!

“咔哒!咔哒!”

旋钮被拧到了最大档位!

“滋啦——!!!……黑……黑风口西……西侧!我们……我们被困住了!车……车陷在冰沟里……雪太大……我们出不去……有……有人听到吗?!求……求救!!”

更大的电流噪音伴随着更加凄厉、更加清晰的呼救声,如同濒死野兽的哀嚎,瞬间充满了整个车厢!那声音里的绝望和无助,浓得化不开,带着冰原的寒冷,直透骨髓!

戊雨名握着方向盘的手瞬间收紧了,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咯吱”声,手背上的青筋如同盘踞的虬龙般根根暴起!他身体微微前倾,整个人的气场瞬间从沉默的岩石化作了即将离弦的箭矢,紧绷而充满爆发力!

他的耳朵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捕捉着每一个被电流切割的词语,眼神锐利如刀,死死锁定在车台那不断闪烁着微弱信号指示灯的屏幕上。

“……黑风口西侧……冰沟……被困……” 他低沉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语速极快,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清晰,像是在复述,又像是在确认关键信息。每一个词都像冰锥一样砸在纪羽的心上。

“……方位……确认……” 戊雨名一边听着那断断续续、夹杂着巨大噪音和哭腔的呼救,一边极其迅速地扫了一眼夹在挡风玻璃下的、那张布满红蓝铅笔标记的手绘地图。

他的指尖在地图上某个区域快速划过,最终重重地点在了一个用红笔圈出的、旁边标注着“黑风口”的位置稍西一点的地方。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仿佛早已将这片区域的地形刻进了脑海。

“离我们……”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目光在地图比例尺和自己的位置之间快速估算,几乎是瞬间得出结论,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确定,“不到十公里。”

十公里!在这个能见度不足百米、积雪深及膝盖、随时可能再次刮起狂风暴雪的地狱里!十公里,可能就是生与死的距离!

呼救声还在断断续续地从车台里传来,夹杂着风声、哭泣声和更令人心悸的沉默。那声音像无形的鞭子,抽打着车厢内凝固的空气。

“我和你一起去!” 纪羽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为紧张和急切而带着一丝变调。他解开安全带,身体前倾,目光灼灼地盯着戊雨名,手已经下意识地伸向车门把手。

他无法想象让戊雨名一个人去面对黑风口那片死亡区域,更无法忍受自己再次被留在原地,如同一个无用的旁观者!矿洞里的无助感、牧民家羊群混乱时被命令“待在车上”的焦灼,此刻都化作了强烈的冲动——他要和他一起面对!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

然而,他的手还未触及冰冷的门把手——

“咔哒!”

一声清脆而冰冷的金属锁扣闭合声,如同冰锥刺破空气,瞬间响起!

在纪羽惊愕的目光中,戊雨名的右手快如闪电地从方向盘下方掠过,精准地按下了主驾驶门上的中控锁!紧接着,“咔哒!咔哒!” 连续两声!副驾驶门和后座门锁也瞬间锁死!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犹豫!

整个车厢瞬间成了一个坚固的囚笼!将纪羽牢牢地锁在了里面!

“待在车上!” 戊雨名的声音响起,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钢铁浇筑般的强硬和不容置疑!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冰块砸在纪羽的心上。

他甚至没有回头看纪羽一眼,目光依旧死死锁定在车台上那闪烁的信号灯和手绘地图上,侧脸的线条绷紧如拉满的弓弦,下颌紧紧咬着,透出一股近乎凶悍的决绝。“外面情况不明,你去了只会添乱!”

“添乱”两个字,像两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扎进纪羽的心里!让他瞬间脸色煞白,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指尖因为愤怒、羞耻和巨大的失落感而微微颤抖。

他想反驳,想证明自己不是累赘,但看着戊雨名那如同磐石般坚硬、不容动摇的侧影,所有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化作一阵苦涩的窒息感。

戊雨名不再理会纪羽的反应。他猛地推开车门,凛冽的寒风裹挟着雪沫如同冰刀般瞬间灌入!他高大的身影毫不犹豫地钻出车厢,反手“砰”地一声将车门重重关上!那关门声在死寂的雪原上如同惊雷,也彻底隔绝了纪羽想要跟出去的念头。

纪羽隔着沾满雪泥的车窗,看着戊雨名快步绕到车后。后备箱被猛地掀开,发出沉闷的响声。

戊雨名在里面迅速翻找着,动作快得如同幻影。很快,他拎出了几个沉重的装备包,又拿出一个装得满满的、鼓鼓囊囊的帆布背包——那是他们大部分的食物和水。

他拉开拉链,看都没看,直接将里面一大半的压缩饼干、能量棒、巧克力以及两个沉甸甸的保温水壶(里面是宝贵的、尚存余温的热水)掏了出来。

这些维系生命的物资,被他一股脑地塞进了副驾驶座的车窗缝隙里——那车窗之前被纪羽摇下过一点透气,此刻成了传递物资的唯一通道。

冰冷的压缩食品和沉重的水壶带着寒气,“哗啦”一声落在纪羽身边的副驾驶座位上,散落开来。食物的包装和金属水壶冰冷的触感,如同戊雨名那“添乱”的评价一样,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拒绝的现实感。

做完这一切,戊雨名“啪”地一声合上了后备箱。他背上那个装着他自己装备和少量物资的沉重背包,又拎起另一个装着绳索、急救包、冰爪和破冰斧的专业装备包。那沉重的装备压在他宽厚的肩膀上,仿佛只是寻常的负重。

他快步绕回驾驶座一侧的车窗外。风雪吹动着他冲锋衣的帽檐,拍打着他沾满雪沫的脸颊。他微微弯下腰,那张被风雪和凝重覆盖的脸,贴近了沾着雪泥、模糊不清的车窗玻璃。

隔着冰冷的玻璃和纷飞的雪沫,纪羽看不清他具体的表情,只能看到他那双深邃的眼睛,如同穿透风雪的两点寒星,笔直地、深深地望了进来。

那眼神里没有了刚才锁门时的强硬和斥责,也没有了平日里的冷硬或戏谑,只剩下一种沉甸甸的、如同黑色玄武岩般的凝重,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安抚的力量。

然后,纪羽看到一只戴着厚实皮手套的大手抬了起来。

那大手没有试图去擦车窗上的雪泥,而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却又异常轻柔的力道,隔着冰冷的车窗玻璃,极其短暂地、近乎象征性地,在纪羽头顶的位置——那个被羽绒服帽子覆盖着的地方——极其轻微地、快速地……按了一下。

那动作轻得如同羽毛拂过,隔着厚厚的车窗和帽子,纪羽甚至感觉不到任何实际的触碰。但那姿态,那隔着风雪和玻璃传递过来的、笨拙而坚定的动作本身,却像一道无声的电流,瞬间击穿了纪羽心中所有的委屈、愤怒和不甘!

一个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头发颤的温和力量的声音,穿透了车窗的阻隔和风雪的呜咽,清晰地钻进了纪羽的耳朵里:

“别怕。” 那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带着风雪的粗粝,却又像蕴藏着熔岩般的温度,“待在这里,锁好车门。我……很快回来。”

话音落下的瞬间,戊雨名没有丝毫停留。他猛地直起身,最后深深地看了车窗内那个模糊的身影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将纪羽此刻的样子刻进脑海里——然后,他毅然决然地转过身。

高大的背影没有丝毫犹豫,像一柄出鞘的利剑,带着沉重的装备,迈开大步,一头扎进了车外那片被风雪笼罩的、能见度极低的、如同混沌巨兽之口的茫茫雪原之中!

深色的身影在灰白的背景中迅速被浓密的雪沫吞噬、模糊,如同投入大海的石子,只留下雪地上两行迅速被新雪覆盖的、深深浅浅的脚印,延伸向黑风口那未知的、充满死亡气息的西方。

车门被锁死的冰冷金属感,食物和水散落在座位上的沉甸甸触感,车窗上那只手套短暂按过的、无形的印记,还有那句低沉沙哑的“别怕,我很快回来”……

所有的一切,如同冰与火的洪流,瞬间将纪羽淹没。他僵在副驾驶座上,透过模糊的车窗,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深色的身影被漫天风雪彻底吞没,消失在那片令人绝望的苍白里。

引擎还在低沉的嗡鸣,暖风还在徒劳地嘶嘶吹送。但车厢内,却只剩下纪羽一个人。

一个被锁在温暖囚笼里的囚徒。一个只能等待的旁观者。无边的、冰冷的恐惧,如同车外无孔不入的寒气,第一次如此真实、如此沉重地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目光死死地、绝望地锁定在戊雨名消失的方向。

风雪呜咽着,拍打着车身,如同无数冰冷的手指,在车窗外疯狂地抓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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