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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等待的两个小时

戊雨名的背影,那深色的、背负着沉重装备、如同孤峰般挺拔又决绝的身影,在漫天狂舞的雪沫中,只挣扎了几秒钟,便被那片混沌的、灰白色的巨兽之口彻底吞噬。

最后一抹清晰的轮廓,是他转身时,帽檐下投向车窗的、那深深的一瞥——仿佛带着千钧的重量和无言的承诺——然后,便彻底消失在能见度不足十米的、狂乱的风雪帷幕之后。

雪地上那两行深深的脚印,如同被投入沸水的墨迹,迅速被狂暴的新雪覆盖、抹平,再无痕迹可循。

“砰!”

沉重的车门关闭声,如同最后的丧钟,在纪羽耳边轰然炸响!那声音隔绝了车外肆虐的寒风、雪粒抽打车身的噼啪声,也彻底隔绝了那个唯一能在这片死亡荒原上给予他依靠和温度的存在。

世界瞬间被压缩、扭曲,只剩下引擎低沉的、如同垂死挣扎般的嗡鸣,以及暖风系统徒劳嘶吼、却无法真正驱散骨髓深处寒意的嘶嘶声。

车厢,这个片刻前还带着羊肉汤余温、皮革气息和暖意的空间,骤然变成了一个冰冷、坚固、令人窒息的囚笼。

锁死的车门如同冰冷的镣铐,将他牢牢禁锢在这方寸之地,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无能为力的旁观者。

巨大的、冰冷的恐惧,如同无形的、带着倒刺的藤蔓,瞬间从脚底疯狂地向上缠绕、勒紧!

它们穿透厚厚的羽绒服,刺入皮肤,缠绕骨骼,狠狠攫住纪羽的心脏!那感觉如此真实,如此沉重,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吸入冰冷的碎玻璃,刺痛着肺腑;每一次呼气,都在眼前凝成短暂的白雾,又迅速消散,如同他此刻摇摇欲坠的勇气。

他下意识地、死死地抱紧了自己的双臂,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不受控制地磕碰着,发出细碎而清晰的“咯咯”声。

目光如同被焊死般,死死地、绝望地钉在戊雨名消失的那个方向——车窗外,只有一片疯狂旋转、混沌不清的灰白,风雪如同无数疯狂的幽灵,在天地间尖啸、撕扯!

“别怕……我很快回来……”

戊雨名那低沉沙哑、穿透风雪和车窗的声音,如同魔咒般在他混乱的脑海里反复回响。每一个字都像带着熔岩的温度,试图烫穿那缠绕心头的冰冷藤蔓,却又被更庞大的、名为“黑风口”的死亡阴影所吞噬。

黑风口!那个吞噬了他父亲的矿难之地!那个在车载电台呼救声中如同地狱回响的名字!那个戊雨名此刻正孤身一人奔赴的、充满了未知冰沟和致命风雪的绝境!

一股巨大的、混合着恐慌、无助和强烈自我厌恶的洪流,狠狠地冲垮了纪羽的理智堤坝。

他猛地抬起手,不是去擦车窗上迅速凝结的冰霜,而是狠狠地、用尽全力地砸向副驾驶座的车门内侧!厚实的隔音材料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巨响!

指骨传来钻心的疼痛,却丝毫无法缓解心口那窒息般的憋闷和尖锐的刺痛!

“添乱……” 这两个冰冷的字眼,如同淬毒的冰锥,再次狠狠扎进他的脑海。

戊雨名锁门时那强硬、不容置疑的眼神,那将他彻底排除在危险之外的决绝姿态……

所有的委屈、愤怒、不甘,以及对自身无能的强烈憎恶,在这一刻如同火山般爆发!他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幼兽,发出无声的、绝望的嘶吼,额头重重地抵在冰冷刺骨的车窗玻璃上。

玻璃的寒意瞬间穿透皮肤,直抵颅骨,带来一阵刺痛的清醒。

不能这样!不能只是在这里发抖、恐惧、像个废物一样等待!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闪电,猛地劈开了纪羽混乱的思绪!他强迫自己抬起沉重的头颅,离开那冰冷的玻璃。

视线因为刚才的撞击和情绪的剧烈波动而有些模糊,他用力眨了眨眼,目光落在腕表冰冷的金属表盘上。

时间:下午2点17分。

戊雨名离开的时间:2点15分。

仅仅过去了两分钟!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纪羽死死地盯着那两根纤细的指针。秒针每一次微小的跳动,都像一记重锤,敲打在他紧绷的神经上。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深地、缓慢地吸气,再用力地、带着颤抖地呼出。

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胸腔剧烈的起伏和无法抑制的轻微哽咽。他不能崩溃!他必须做点什么!哪怕只是徒劳的挣扎!

他给自己定下了一个近乎自虐的规则:每十分钟,只看一次后视镜,只看一次时间。其他的时间,必须做点什么来对抗这噬骨的恐惧和无边无际的等待。

第一个十分钟,像被冻结在琥珀里的虫子,缓慢得令人发狂。纪羽的视线无数次不受控制地飘向后视镜,镜面已经被呼出的热气凝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只能模糊地映出车后一片混沌的、翻腾的灰白。

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来维持清醒。

他拿起戊雨名塞进来的保温水壶,冰冷的金属外壳冻得他一哆嗦。他拧开盖子,里面滚烫的热水带着微弱的白气。

他小口啜饮着,滚烫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可怜的暖意,却丝毫无法温暖那颗被恐惧冻结的心。胃里那碗羊肉汤带来的踏实感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冰冷的空虚和翻搅。

时间艰难地爬行到2点27分。纪羽如同等待特赦的囚徒,猛地抬起头,目光投向车内的后视镜。镜面上的白霜似乎更厚了,只能看到车后一片模糊晃动的白色光影,如同地狱的入口。

没有任何动静。只有风雪更猛烈地扑打着车尾。

巨大的失望如同冰水浇头。他颓然地靠回椅背,闭上眼睛,试图驱散脑海中那些可怕的想象——戊雨名陷在冰沟里挣扎的画面,被风雪吞噬的画面,如同他父亲一样……

不!他猛地甩头,将这个念头狠狠掐灭!指甲再次掐进掌心,更深的刺痛传来。

他必须做点什么。必须。

第二个十分钟开始。

纪羽的目光不再仅仅局限于车内。他望向车窗外。

风雪似乎更大了。原本只是细密的雪沫,此刻变成了鹅毛般的大片雪花,被狂风裹挟着,如同疯狂的白色巨浪,一波又一波地狠狠拍打在挡风玻璃和车身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

能见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下降!刚才还能模糊看到十几米外几丛被雪覆盖的骆驼刺轮廓,此刻,车外彻底变成了一片翻腾、旋转、令人绝望的白色混沌!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辆孤独的越野车,在狂暴的风雪中无助地飘摇。

一股更深的寒意,比车外的温度更甚,瞬间攫住了纪羽的心脏!戊雨名!他还在外面!在这样的风雪里,他如何辨认方向?如何找到回来的路?!

这片荒原没有任何参照物,连他们停车的位置,也很快会被新雪彻底掩埋!

恐慌如同毒藤般再次疯狂滋长!纪羽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冲破肋骨!他不能坐以待毙!他必须留下标记!必须给戊雨名指明回来的方向!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

这个念头像救命稻草般抓住了他。他猛地推开车门——锁死的只有外部门把手,内侧依然可以打开!一股比之前猛烈数倍的、裹挟着巨大雪片的狂风,如同咆哮的冰龙,瞬间撞了进来!

刺骨的寒意和狂暴的风力让纪羽几乎窒息,身体被吹得向后猛地一晃!他死死抓住车门内侧的扶手,才没有被掀翻出去!

冰冷的空气如同无数把冰刀,疯狂地切割着他裸露的脸颊和脖颈,瞬间带走了所有温度。眼睛被风雪打得几乎睁不开。但他顾不上这些!求生的本能和对戊雨名安危的极度担忧压倒了一切!

他咬紧牙关,将身体探出车外,目光急切地扫视着车旁被积雪覆盖的地面。

积雪已经很深,没过了脚踝。他弯下腰,不顾刺骨的寒冷,双手疯狂地扒开脚下松软的、新落下的雪层,露出下面被冻得坚硬如铁的、深褐色的冻土和夹杂其中的、大小不一的黑色砾石。

他挑选那些个头较大、棱角分明的石头,用尽全身力气将它们从冻土中抠出来!指尖很快被冰冷的石头和坚硬的冻土磨破,传来钻心的疼痛和麻木,但他浑然不觉!

一块,两块,三块……

他抱着沉重的、冰冷的石头,踉跄着走到车头正前方大约五米远的地方——这是此刻他能勉强看清的极限距离。风雪疯狂地抽打着他,几乎要将他掀倒。他将石头用力地按进厚厚的积雪里,用脚将它们踩实,确保不会被风吹走。然后,他开始摆放。

他要用这些冰冷的石头,摆出一个巨大的、指向越野车停靠位置的箭头!

这不是艺术创作,这是生存的信号!是绝望中的呼救!是指引归途的灯塔!

纪羽跪在冰冷的雪地里,风雪几乎将他淹没。他忘记了寒冷,忘记了疼痛,忘记了恐惧。

他全部的意志和力量,都灌注在双手和这些冰冷的石头上。他用力地将石头按进雪里,调整位置,确保箭头的指向绝对清晰、绝对醒目!

风雪疯狂地撕扯着他的衣服,雪片糊满了他的睫毛和脸颊,冰冷的雪水顺着脖颈流进衣领,带来刺骨的寒意。每一次摆放,都需要他用尽全身力气对抗狂风的拉扯。

他的手指早已冻得通红、麻木,失去了知觉,指尖的伤口被冰碴反复摩擦,渗出的鲜血瞬间冻结,在石头上留下暗红色的印记,又迅速被新雪覆盖。

时间在狂风暴雪中失去了意义。纪羽不知道自己跪在雪地里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摆放了多少块石头。他只知道,他必须完成这个箭头!必须为戊雨名留下回来的路标!

当他将最后一块稍小的石头,用力按在箭头尖端的指向位置时,一个由二十几块黑色砾石组成的、长度超过三米的巨大箭头,终于清晰地呈现在越野车正前方的雪地上!

箭头笔直地指向车头,指向这个在风雪中唯一存在的、温暖的避难所!

纪羽筋疲力尽地跪坐在雪地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白雾和肺腑的刺痛。风雪似乎更大了,那个刚刚完成的箭头,边缘已经开始被新落下的积雪模糊。

他挣扎着站起来,踉跄着跑回车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砰”地一声拉上车门,将狂暴的风雪重新隔绝在外。

他瘫倒在副驾驶座上,浑身湿透,冰冷刺骨,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牙齿疯狂地磕碰。湿透的羽绒服紧贴在身上,像一层冰冷的铠甲,不断汲取着体内可怜的热量。

他蜷缩起来,双手紧紧抱住自己,试图汲取一点可怜的温暖。目光却死死地、近乎偏执地,穿透沾满雪泥、模糊不清的车窗,锁定在那个在风雪中顽强挺立的黑色石头上。

那是他在绝望中亲手筑起的希望灯塔,是他唯一能为戊雨名做的事情。

第三个十分钟在身体的剧烈颤抖和意识模糊的边缘挣扎中度过。腕表指针指向2点47分。纪羽再次抬起头,看向后视镜。镜面已经完全被冰霜覆盖,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了。

巨大的失望和更深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淹没。他用力地搓了搓冻得僵硬麻木的脸颊,试图驱散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昏沉和绝望。

不能睡!不能放弃!他需要做点什么来转移这几乎要将他逼疯的注意力!

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副驾驶座。戊雨名塞进来的食物和水散乱地堆放着。

而在这些物资的下面,压着一个深绿色的、磨损严重的帆布背包——那是戊雨名的背包!

他临走前,似乎只带走了那个装着专业救援装备的包,而这个装着个人物品和少量备用物资的背包,被他随手留在了副驾驶座上!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火星,瞬间在纪羽混乱的脑海中闪现。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带着残留的麻木和冰冷,触碰到了那个背包粗糙的帆布表面。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戊雨名身上的气息——松木、机油、汗水,还有戈壁风尘的味道。

这熟悉的气息,如同微弱的电流,瞬间击穿了他冰冷的躯壳,带来一阵无法言喻的心悸和一种……近乎亵渎的冲动。

他想……碰触他留下的东西。想在这令人窒息的等待中,抓住一点属于他的、切实的存在感。

纪羽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混杂着罪恶感和强烈渴望的复杂心情,拉开了背包的主拉链。

里面塞得满满当当,但并不杂乱。最上面是几包压缩饼干、几块能量棒、一小袋盐、一个备用头灯和几节电池,还有那卷厚实的铝箔急救毯。一切都摆放得井井有条,带着戊雨名一贯的利落作风。

纪羽小心地将这些物品一件件拿出来,放在副驾驶座位上。指尖触碰到冰冷的电池、粗糙的饼干包装、柔软的铝箔毯……

每一样物品,都仿佛带着戊雨名的印记,都让他心头那根紧绷的弦微微颤动。背包渐渐空了。就在纪羽以为里面只剩下一件备用抓绒衣时,他的指尖在背包最底层的夹层里,触碰到了一个坚硬、方形的、带着明显厚度的物体。

不是衣服柔软的触感。

纪羽的心跳莫名地加快了一拍。

他小心翼翼地将手探进那个隐蔽的夹层,指尖触到了那个硬物光滑的表面。他轻轻地、带着一种近乎屏息的谨慎,将它抽了出来。

一张照片。

一张边缘已经微微磨损、泛着陈年旧纸特有暖黄色的照片。

照片的尺寸不大,是那种老式的、光面相纸冲洗出来的。色彩有些褪色,却依然清晰地记录下了一个瞬间。

背景是连绵起伏、巍峨耸立的雪山。

巨大的山体覆盖着皑皑白雪,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天空是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的湛蓝,如同巨大的蓝宝石穹顶,与洁白的雪峰形成极其强烈的视觉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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