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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三个月前

照片的前景,站着两个人。

左边是一个少年。大约十五六岁的年纪,身形已经初具青年的挺拔,但脸上的线条还带着未脱的稚气。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运动外套,敞着怀,露出里面深色的T恤。

下身是沾满泥点的迷彩裤和厚重的登山靴。

少年剃着短短的寸头,脸庞是健康的小麦色,被高原的阳光晒得有些发红。他咧着嘴,笑得毫无保留,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甚至能看到一颗小小的虎牙尖。

那笑容如此灿烂、如此野性,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和对眼前这片壮丽山河毫无保留的热爱与征服欲!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如同雪山之巅最纯净的冰晶,闪烁着无畏和兴奋的光芒。

他一只手臂大大咧咧地搭在身边中年男人的肩膀上,姿态亲昵而随意。

右边是一个中年男人。身材高大健壮,穿着和少年同款的、洗得发白的蓝色外套,敞着怀,露出结实的胸膛和古铜色的皮肤。

他的面部线条硬朗,如同被风霜雕刻过的岩石,眉骨很高,鼻梁挺直,嘴角同样咧开,带着一种豪迈不羁的、近乎狂野的笑容,眼角的皱纹因为笑容而深刻。

他的眼神同样明亮、锐利,充满了力量感和一种久经风霜的豁达。他的一只大手,同样随意地搭在少年的肩头,五指张开,充满了力量和一种不言而喻的保护意味。

两人站得很近,肩膀紧挨着肩膀,头微微靠向对方,仿佛一个坚不可摧的整体。

阳光毫无保留地洒在他们身上,在雪地上投下两个亲密无间、充满动感的影子。

照片里的两人,笑容是如此的相似,那种发自肺腑的、带着野性和生命张力的笑容,仿佛能穿透褪色的相纸,跨越漫长的时光,灼痛纪羽的眼睛!

那笑容里没有矿难阴影的沉重,没有戈壁风霜的磨砺,只有纯粹的、属于父与子的、对脚下这片壮丽山河的征服与热爱!

纪羽的呼吸骤然停止了!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他认出了那个少年!那眉眼,那轮廓,那笑起来露出的虎牙……

虽然青涩,虽然稚嫩,但那分明就是戊雨名。年轻了至少十岁的戊雨名。

而那个中年男人……纪羽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那张硬朗、豪迈、笑容狂野的脸上。

矿洞里戊雨名那沙哑低沉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幽灵,瞬间在他耳边响起:“……我爸……以前是这矿的工头。” “……这队人后来没走出去……雪埋了……”

照片里这个笑容豪迈、眼神明亮的男人,就是那个消失在黑风口矿难中的父亲。就是戊雨名十八岁时独自闯入风雪寻找的父亲。就是那个牧民口中“像你爸,心善”的男人。

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酸楚,混合着强烈的震撼和一种近乎窒息的悲伤,如同汹涌的浪潮,瞬间冲垮了纪羽的心防!他的眼眶瞬间发热、发酸,视线迅速模糊!

他紧紧攥着这张泛黄的照片,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要透过这薄薄的相纸,触摸到那个早已消失在风雪中的灵魂,触摸到那个十八岁少年在父亲宽厚手掌下肆意张扬的笑容!

为什么?!为什么命运如此残酷?!要将这样鲜活、如此充满生命力的笑容,永远地定格在相纸上,而将沉重的死亡和永恒的伤痛,留给了活着的、背负着一切的人?!

纪羽颤抖着,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控制住翻涌的情绪。他吸了吸鼻子,强迫自己将目光从照片上那两张灿烂的笑脸上移开,翻向照片的背面。

背面的空白处,用蓝色圆珠笔写着一行字。字迹有些稚嫩,却带着一种少年人特有的、用力刻画的认真和力量感:

“2012.7 黑风口”

2012年7月!黑风口。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如同两道闪电,瞬间劈开了纪羽混乱的思绪!矿难发生在2012年10月!这张照片拍摄于矿难发生前的三个月!就在那片吞噬了他父亲和整支队伍的土地上!这笑容,这父子并肩的亲密无间,这定格在雪山阳光下的永恒瞬间……

竟然是在距离那场毁灭性灾难仅仅三个月前留下的。

巨大的时间差带来的冲击,如同重锤般狠狠砸在纪羽的心上!照片里那阳光灿烂、充满希望的黑风口,与矿洞里刻着死亡标记的冰冷岩壁,与车载电台里那绝望的呼救声,与戊雨名此刻正孤身闯入的那片风雪炼狱……

强烈的对比和巨大的命运落差,形成了一种令人心碎的、近乎残酷的张力。

纪羽紧紧攥着这张薄薄的照片,如同攥着一块烧红的烙铁。照片边缘的棱角硌着他的掌心,带来清晰的痛感。

那上面残留的、属于时光和纸张的微凉触感,却像蕴藏着照片里那个夏日雪山的阳光温度,透过皮肤,直抵他冰冷颤抖的灵魂深处。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带着泪光的眼睛,再次穿透模糊的车窗,死死地、近乎疯狂地投向车外那片风雪肆虐、混沌不清的西方——戊雨名消失的方向。

那个背负着沉重过往、怀揣着父亲照片、此刻正孤身闯入父亲殒命之地去拯救他人的男人。

时间,在风雪呜咽和心脏狂跳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腕表指针,冰冷地指向了下午3点整。距离戊雨名离开,已经过去了四十五分钟。距离他承诺的“两小时”,还剩下漫长如一个世纪的七十五分钟。

“2012.7 黑风口”。

泛黄照片背面那行稚嫩却有力的字迹,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地烫在纪羽的视网膜上,更烫在他冰冷颤抖的灵魂深处。照片里,少年戊雨名与父亲并肩站在雪山下,笑容野性张扬,眼神明亮如星,充满了未经风霜磨砺的蓬勃生命力与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那定格在夏日阳光下的亲密无间,与矿洞里刻着死亡标记的冰冷岩壁,与车载电台中那绝望的、如同来自地狱深处的呼救声,与戊雨名此刻正孤身闯入的、风雪肆虐的黑风口……

巨大的时间差与命运落差形成的残酷张力,几乎要将纪羽的心脏撕裂。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带着未干泪痕的眼睛,死死地穿透模糊的车窗,投向车外那片混沌翻滚、如同末日般的灰白西方。

风雪似乎更狂暴了,鹅毛般的雪片被狂风撕扯成碎片,疯狂地抽打着车身,发出沉闷而密集的“噗噗”声,如同无数冰冷的拳头在捶打这脆弱的铁壳。

能见度已经降到极限,窗外只剩下翻腾旋转的白色漩涡,连他亲手用冰冷石块堆砌出的、指向车头的巨大箭头,此刻也彻底消失在狂暴的风雪帷幕之后,再无踪迹可循。

时间,在纪羽紧握照片、指节泛白的指间,在心脏因恐惧和担忧而疯狂擂动的巨响中,在风雪无止境的嘶吼呜咽里,一分一秒地艰难爬行。

腕表冰冷的指针,如同拖着千钧重负,缓慢地划过表盘。2点50分……3点整……3点15分……3点30分……

距离戊雨名离开,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十五分钟。距离他承诺的“两小时”,还剩下令人绝望的四十五分钟。每一分钟,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难熬。

纪羽蜷缩在副驾驶座上,身体因寒冷和持续的紧张而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那张泛黄的照片,被他紧紧攥在左手掌心,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浮木。

照片坚硬的边角深深硌着皮肉,带来清晰的痛感,也成了维系他摇摇欲坠理智的唯一锚点。他的右手,则死死地、无意识地抠着副驾驶座真皮座椅的边缘,指甲几乎要嵌进皮革里。

目光如同被焊死般,一瞬不瞬地钉在车内的后视镜上——尽管镜面早已被呼出的热气凝结了一层厚厚的、密不透风的白霜,只能映出一片模糊晃动的乳白色光影,如同通往未知深渊的迷雾。

他强迫自己遵守那个近乎自虐的规则:每十分钟,只看一次后视镜,只看一次时间。但在这令人窒息的等待中,意志力如同被风化的沙堡,正在迅速崩塌。

他的视线无数次不受控制地飘向那片模糊的镜面,每一次都带着巨大的、几乎要冲破胸腔的期盼,然后又被更深的失望和冰冷的恐惧狠狠砸回谷底。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翻腾着各种可怕的画面:戊雨名深陷冰沟,在齐腰深的积雪和刺骨的冰水中挣扎;他被狂暴的风雪卷走,身影瞬间消失在白色的混沌里;或者更糟……像照片里那个笑容豪迈的父亲一样,永远地留在了那片被诅咒的土地上……

“别怕……我很快回来……”

戊雨名低沉沙哑的声音,穿透风雪和车窗的承诺,如同微弱的火星,在纪羽被黑暗吞噬的脑海中反复闪烁,试图点燃一丝希望。

但每一次,都被更庞大的、名为“黑风口”的死亡阴影无情地扑灭。他用力地闭上眼,将额头重重地抵在冰冷刺骨的车窗玻璃上,试图用那尖锐的寒意驱散脑海中恐怖的幻象。

玻璃的冰冷穿透皮肤,直抵颅骨,带来一阵短暂的、刺痛的清醒。

他深吸一口气,带着浓重的白雾和肺腑的刺痛,再次睁开眼,强迫自己将目光投向手腕上的表盘。

3点45分。

距离两小时时限,只剩下最后的十五分钟。

希望,如同狂风中的残烛,摇曳着,随时可能彻底熄灭。

一股巨大的、混合着绝望和自我厌弃的洪流,几乎要将他彻底淹没。他为什么要让戊雨名一个人去?!他为什么如此无能?!“添乱”两个字,如同淬毒的冰锥,再次狠狠扎进他的心脏。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仿佛只有这□□的疼痛,才能稍微缓解心口那窒息般的憋闷和尖锐的灼烧感。

就在这濒临崩溃的边缘,就在纪羽几乎要放弃所有希望,任由绝望的黑暗将自己吞噬的瞬间——

“滋——!”

一阵极其微弱、却穿透力极强的电流噪音,伴随着引擎低沉的嗡鸣和风雪的嘶吼,极其突兀地从沉寂已久的车载电台扬声器里炸响!

那声音极其短暂,如同垂死之人的最后一丝喘息,瞬间被更大的噪音淹没。但纪羽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全身猛地一僵!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所有的感官在瞬间被提升到极致!

他猛地扑向中控台,耳朵几乎贴到了那个冰冷的黑色机器上!屏住呼吸,全身的神经都绷紧到了极限!

没有声音!只有一片令人心焦的、夹杂着巨大风声的电流“滋滋”声!

是错觉吗?还是风雪造成的信号干扰?

巨大的失落感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将他刚刚燃起的一丝火星彻底浇灭!他颓然地靠回椅背,身体因巨大的情绪起伏而更加剧烈地颤抖起来,一股强烈的酸涩感猛地冲上鼻腔,视线再次变得模糊。

然而,就在他绝望地闭上双眼的刹那——

“滋啦——!……位置……确认……正在……返回……重复……正在返回……预计……十五分钟……收到请……回话……”

一个更加清晰、虽然依旧被强烈电流切割得断断续续、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力量的声音,穿透了嘈杂的噪音,猛地撞进了纪羽的耳朵。

是戊雨名的声音。

那声音沙哑、疲惫,带着风雪的粗粝和沉重的喘息,却无比清晰地传递出两个至关重要的信息:位置确认!正在返回!十五分钟!

巨大的、如同海啸般的狂喜,瞬间冲垮了纪羽心中所有的堤坝!他猛地睁开眼,泪水再也无法抑制地汹涌而出!不是悲伤,而是巨大的、劫后余生般的狂喜!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力道之大,震得他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他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让那失态的狂喜呼喊冲破喉咙!

他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扑向车台,手指颤抖着,几乎拿不稳那个小小的对讲麦克风。

“收到!收到!我在!我在这里等你!”

纪羽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和剧烈的颤抖,对着麦克风语无伦次地嘶喊着,仿佛要将所有的恐惧、担忧和此刻的狂喜都倾注进去,“你怎么样?你还好吗?位置确认了吗?需要我做什么?!” 他一遍遍地重复着,唯恐对方听不到。

“滋啦……收到……原地等待……锁好车门……重复……原地等待……锁好车门……”

戊雨名的声音再次传来,依旧断断续续,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属于领队的绝对命令感。他似乎听到了纪羽的回应,没有再重复位置信息,只是再次强调了“等待”和“锁门”。

信号在剧烈的干扰中再次中断。

“我等你!我等你!” 纪羽对着已经只剩下电流噪音的车台,依旧不管不顾地喊着,仿佛这样就能将他的力量传递过去。

他放下麦克风,身体因激动和巨大的情绪起伏而剧烈地颤抖着,泪水混合着汗水,在冰冷的脸上肆意流淌。

他胡乱地用袖子抹了一把脸,目光再次死死地投向那片被白霜覆盖的后视镜!十五分钟!最后的十五分钟!希望的火炬重新被点燃,熊熊燃烧!

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变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煎熬。不再是绝望的等待,而是充满巨大期盼的倒计时。纪羽坐立不安,身体里仿佛有无数电流在乱窜。

他不停地看向腕表,看向后视镜,看向车窗外那片依旧混沌的风雪。

他竖起耳朵,捕捉着车外任何一丝异样的声响,唯恐错过戊雨名归来的动静。他反复检查车门是否锁好,尽管他知道自己绝不会再犯冲出去的愚蠢错误。

时间从未如此缓慢,每一秒的流逝都清晰可闻,如同沉重的鼓点敲打在心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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