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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被风吹走的围巾

银河如同一条由亿万星辰熔铸而成的、波光粼粼的、神圣而壮丽的缎带,从东北方的地平线,一直蔓延到西南方的天际尽头。

它并非静止,而是在深邃的夜空中缓缓流淌、旋转,散发着一种亘古不变的、令人灵魂震颤的宏伟与神秘!它的光芒如此清晰,如此耀眼,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其中如同薄纱般弥漫的、由更遥远星云构成的、散发着微弱光晕的尘埃带。

在银河这条主光带之外,是无边无际、更加深邃的黑暗宇宙背景。而在这黑暗的幕布上,点缀着更加密集、更加璀璨、如同碎钻般的亿万星辰。

它们有的明亮如灯,有的微弱如萤,有的聚集成团,有的孤悬天边。它们不再是遥不可及的、冰冷的天体,而是仿佛伸手就能触碰到的、带着冰冷温度的宝石。

它们的光芒冰冷而纯粹,不带一丝杂质,穿透了亿万光年的黑暗,安静地、永恒地注视着这片荒原,注视着这两个渺小如尘埃的生命。

纪羽感觉自己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吸入了这浩瀚的星海之中。

他忘记了寒冷,忘记了疼痛,忘记了恐惧,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存在!他的灵魂被这从未见过的、极致纯净而壮丽的星空彻底震撼、洗涤。

他如同一个初生的婴儿,第一次真正睁开了眼睛,看到了世界本源的、令人窒息的美丽。巨大的感动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冲垮了他的心防,泪水毫无预兆地、安静地滑落,滚烫地流过冰凉的脸颊。

他下意识地、近乎贪婪地转动着僵硬的脖颈,目光在头顶这片令人目眩神迷的星海中疯狂地搜寻、流连。他看到了熟悉的北斗七星,那巨大的勺柄如同神祇的权杖,指向北极星的方向。

他看到了冬季明亮的猎户座,腰带三星如同镶嵌在夜空中的钻石项链。他看到了金牛座那橙红色的毕宿五,如同巨兽燃烧的眼睛……

但更多的,是他从未见过、无法辨认的、密密麻麻的、散发着永恒冷光的星辰。

它们的光芒交织、辉映,将整个天穹渲染成一片流动的、璀璨的光之海洋。

星光如同实质的瀑布,从九天之上倾泻而下,温柔地笼罩着这片冰封的荒原,在厚厚的积雪上洒下无数跳跃的、冰冷的银色光点。整个世界仿佛被浸泡在一种神圣、静谧、却又无比宏大的光之溶液之中。

在这片令人灵魂出窍的星海之下,在火堆微弱光芒的边缘,纪羽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身旁那个沉默的身影上。

戊雨名依旧微微仰着头,背靠着冰冷的岩石。火光跳跃着,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轮廓。帽檐的阴影下,他的眼睛不再是之前的狂暴、疲惫或冰冷,而是被一种深沉的、近乎虔诚的平静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浓得化不开的忧伤所取代。

那双布满血丝的瞳孔里,清晰地倒映着漫天璀璨的星光,如同两泓深不见底的、盛满了整个宇宙的寒潭。

他的目光并没有像纪羽那样在星空中漫无目的地流连、惊叹。

而是极其专注地、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执着,死死地锁定在夜空的某个固定方向——东方偏北的天际。

那里,靠近地平线之上不远的地方,悬挂着一颗异常明亮、异常稳定的星辰。

它不像其他星星那样闪烁不定,它的光芒是纯粹的、恒定的银白色,带着一种穿透一切迷雾的、冷冽而坚定的力量。

它孤悬在那里,仿佛整个旋转的宇宙都以它为轴心。周围的星辰如同众星拱月般围绕着它,却都无法夺去它那独一无二的、如同灯塔般指引方向的辉光。

它的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如同誓言般的永恒感。

纪羽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瞬间就被那颗星辰吸引住了。它像一颗被精心打磨过的、镶嵌在深蓝天鹅绒上的巨大钻石,散发着一种遗世独立的孤傲与沉静的美。

就在纪羽被那颗孤星吸引,心神摇曳之际——

一个嘶哑低沉、带着浓重疲惫和一种仿佛来自遥远时光深处的声音,极其突兀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星光笼罩下的死寂:

“以前……” 戊雨名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梦呓般的飘忽感,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冻土深处艰难地挖掘出来,裹挟着岁月的尘埃和无法愈合的伤痛,“……我爸总说……”

他停顿了。喉结在围巾的包裹下,极其剧烈地、痛苦地滚动了一下,仿佛在吞咽着极其苦涩的东西。下颌线绷紧如刀锋,火光在他紧绷的侧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阴影。

纪羽的心猛地一紧。所有的注意力瞬间从浩瀚的星海和那颗孤星上被拽了回来!他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地锁定着戊雨名帽檐阴影下紧抿的唇线,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鼓。

父亲……那个在黑风口矿难中被深埋地下的男人……那个支撑着戊雨名一次次重走这条风雪漫途的执念根源……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只有火堆的噼啪声和温泉水流的哗哗声作为背景。

戊雨名似乎积攒了巨大的勇气,终于将那后半句如同巨石般沉重的话语,艰难地从紧咬的齿缝间挤了出来:

“……人死了……会变成星星。”

声音嘶哑低沉,每一个字都带着浓重的血锈味和深入骨髓的悲怆。仿佛不是在陈述一个童话般的慰藉,而是在咀嚼一块浸透了血泪的、冰冷的现实。

话音落下,一股巨大的、无声的悲凉瞬间弥漫开来,沉重地压在两人之间。火苗似乎都因为这沉重的话语而微微摇曳了一下。

纪羽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他看着戊雨名在星光下显得异常孤独而沉重的侧影,看着他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忧伤,巨大的心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像是被冰碴堵住,干涩发痛。

戊雨名没有看他。他的目光依旧死死地锁定在东方偏北天际那颗孤傲而明亮的星辰上。仿佛那颗星辰是他此刻唯一的锚点,是他对抗无边黑暗和沉重过往的唯一支撑。

他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加低沉,更加沙哑,带着一种近乎呓语的恍惚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

“在黑风口……能看见最亮的那颗。”

他缓缓地抬起手。那只布满厚茧、冻得通红发紫、还残留着碘伏痕迹和细微裂口的手,在璀璨的星光下微微颤抖着。他的动作很慢,很稳,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仪式感。

粗糙的指尖,精准地指向了夜空中那颗他凝视了许久的、孤悬于东方天际、散发着恒定而冷冽银光的星辰。

“……最东边那颗,”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要穿越亿万光年的距离,直达那颗星辰的核心,“……不动的。”

指尖在星光下微微颤抖,却坚定不移地指向那个方向。仿佛那不是一颗遥远的恒星,而是一个触手可及的灵魂归宿。

纪羽的目光,顺着那根微微颤抖、却带着千钧力量的手指,再次投向了那颗孤星。

这一次,他看得更加专注,更加用心。

那颗星……它在深邃的、流淌着银河光带的夜空中,位置并不算最高,却有着一种奇异的、令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它孤悬在东方偏北的地平线上方,远离了银河最璀璨的核心区域,如同一个沉默的守望者,独自守望着这片荒原的边际。

它的光芒是纯粹的银白色,冰冷而恒定,没有丝毫的闪烁和动摇,仿佛凝固的冰晶。

周围的星辰或明或暗,或聚或散,如同流动的光点,唯有它,如同被钉死在深蓝天幕上的钻石,散发着一种遗世独立的孤傲和一种穿越时空的、令人心安的永恒感。

纪羽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一股巨大的酸涩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同时冲上他的鼻腔。

他明白了。

为什么戊雨名会如此执着地重走这条风雪漫途。

为什么他每次提及黑风口都讳莫如深。

为什么他会说“在黑风口能看见最亮的那颗”。

为什么他会如此精准地、带着近乎虔诚的固执,指向这颗孤星。

因为……这颗星的方向,正对着黑风口。正对着那片埋葬了他父亲、埋葬了他所有童年温暖和少年希望的、如同巨大坟茔般的矿洞和雪山。

这颗星,就是他父亲在这浩瀚宇宙中唯一的坐标。是他灵魂深处唯一的灯塔。是他十年跋涉、十年孤绝中,唯一能抓住的、冰冷的慰藉。

纪羽的泪水再次无声地汹涌而出。这一次,不是因为恐惧,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一种巨大的、深入骨髓的心疼和一种被这沉重真相击中的灵魂震颤。

他死死咬住下唇,不让呜咽冲出来,目光却再也无法从那颗孤星上移开。

他默默地将那颗星的位置、它的光芒、它的孤傲、它的永恒……深深地、用力地刻进了自己的灵魂深处。

戊雨名没有再说话。

他收回了指向星辰的手,重新放回身侧。火光跳跃着,在他沾着污迹和血迹的侧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他微微低下头,帽檐的阴影彻底遮蔽了他的面容,只留下一段紧绷而沉默的下颌线轮廓。那只收回的手,无意识地攥成了拳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

他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更深沉的、被巨大悲恸和沉重回忆包裹的沉默之中。仿佛刚才那句简短的话语和那个指向星辰的动作,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只有胸膛随着深沉的呼吸微微起伏着,每一次起伏都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火堆依旧在顽强地燃烧着,发出细微的“噼啪”声,驱散着周围一小片刺骨的寒意。温泉水在岩石间流淌的“哗哗”声,如同大地的安眠曲,温柔地抚慰着这片刚刚经历过暴风雪肆虐的荒原。

在这片被亿万星辰温柔注视的冰封世界中央,在这小小的、跳跃着微弱火光的避风港里,在这条沾满血泪和风雪痕迹的风雪漫途上,两个人影,一个裹着厚毯蜷缩如婴,一个沉默如山脊背靠寒岩,共享着同一片令人窒息的美丽星空,也共享着同一份沉重得令人心碎的过往。

星光无声地流淌,如同冰冷的泪水,洒落在他们身上。

戈壁的风是活的,是带着尖牙利爪的兽。

它从西边光秃秃的山梁后猛地扑出来,裹挟着碎石与砂砾,发出尖锐的呜咽,瞬间抽干了天地间最后一丝暖意。

纪羽刚推开车门,试图舒展一下坐得僵硬的身体,这风就给了他一个凶狠的下马威。

它蛮横地灌进他的衣领,刺骨的寒意像无数细针扎进皮肤深处。他本能地缩起脖子,试图将脸更深地埋进那条深蓝色羊毛围巾里,那是出发前在喀什老城一家不起眼的小店里买的,针脚细密,颜色像雨后的深空。

可风根本不给他机会。一股更强劲的、几乎带着咆哮的力道猛地撞在他身上,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推搡。他脚下不稳,下意识地伸手想抓住车门框稳住身形。

就在这重心偏移、心神微散的刹那,脖颈间骤然一松。

那条深蓝色的围巾,像一片被风暴骤然攫住的秋叶,轻盈地、却又无比迅猛地从他颈间挣脱。

它翻滚着,被狂风高高抛起,瞬间被卷离了车旁的安全范围,翻滚着,打着旋儿,朝着远处那片被风沙搅得昏黄迷蒙的荒芜草甸疾飞而去。

“啊!”纪羽的惊呼被风撕扯得破碎不堪。

大脑一片空白,身体比意识更快地做出了反应。

他踉跄着向前冲去,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松软的沙土和硌人的碎石上。狂风从四面八方挤压着他,推搡着他,吹得他几乎睁不开眼,视野里只剩下那抹在混沌风沙中绝望翻滚的深蓝,像一颗即将熄灭的蓝色星辰,被无形的巨口越拖越远。

每一次它似乎要坠落了,风又恶作剧般地将它重新卷起,抛向更不可及的远方。

冰冷的空气灼烧着他的气管,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刀割般的痛楚,绝望如同冰水,瞬间淹没了四肢百骸——追不上了,他追不上了。

就在这时,一股巨大而稳固的力量猛地攫住了他的肩膀。那力道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硬生生将他前冲的势头钉在原地。纪羽惊愕地回头。

是戊雨名。

他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他身后半步的地方,高大的身躯像一道沉默的山岩,为他挡住了侧面最狂猛的风压。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被风刀割出的冷硬线条,那双深邃的眼睛在风沙中显得格外锐利,牢牢锁住他狼狈的身影。

他没有说话,只是极其迅速地解下了自己颈间那条厚重的、带着粗犷纹路的深灰色羊毛围巾。

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属于荒野生存者的果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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