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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风雪请别停下

紧接着,纪羽只觉肩头一沉,带着强烈体温的厚重织物已经严严实实地裹住了他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脖颈和下半张脸。

那围巾还带着戊雨名身体的热度,像一团刚刚熄灭的篝火余烬,瞬间驱散了刺骨的寒意。粗糙的羊毛纤维摩擦着他冰凉的皮肤,带来一种奇异的、微刺的暖流。

“我的厚。”戊雨名的声音低沉,穿透风的嘶吼,清晰地落进纪羽耳中。

他的语调平平,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他甚至还伸出手,隔着那厚厚的围巾,用力地、不容分说地拢了一下纪羽的肩头,确保它裹得严丝合缝,像一个无声的命令:不许再动,不许再追。

纪羽僵在原地,冰冷的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垂在胸前的围巾尾端。那厚重的织物覆盖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被风吹得发红的眼睛。

一股无比强烈的气息瞬间将他包裹、淹没——是浓烈的、被阳光暴晒过的羊毛特有的暖烘烘的膻味;是深入骨髓的、机油和金属部件摩擦后留下的冷冽气息,那是属于戊雨名这个常年与钢铁机械打交道的领队的印记。

再深一层,是荒野的气息,如同松木在凛冽空气里缓慢燃烧,带着干燥的木香和淡淡的焦糊感;最底层,还隐隐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硝烟味,像某种危险经历的遥远回响。

这复杂的、属于戊雨名的独特气息,霸道地占据了他的每一次呼吸,冲撞着他的感官,带来一种近乎眩晕的冲击。

心脏在胸腔里失序地狂跳,血液奔涌着冲向耳膜,盖过了戈壁狂风的嘶吼。

他像个溺水的人突然被拉出水面,贪婪地汲取着这混合着“他”的气息的空气,脸颊在围巾的包裹下迅速升温,滚烫一片。

戊雨名没有看他,目光已投向那片吞噬了深蓝围巾的草甸深处,锐利如鹰隼。

他侧过头,下颌线绷紧,简短地命令:“跟着我,看路。”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感。

他率先迈开步子,朝着围巾消失的大致方向走去,步伐沉稳有力,每一步都踩在松软的土地上,留下清晰的足迹,成为纪羽在风沙迷眼的世界里唯一可靠的坐标。

纪羽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紧紧跟在他身后半步之遥的位置。

脚下的土地不再只是砾石和荒草,每一次落脚都仿佛踏在心跳的鼓点上,沉重而清晰。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黏在戊雨名宽阔的背上。

那件洗得发白的深绿色冲锋衣下,肩背的肌肉随着行走的动作在布料下起伏、绷紧,勾勒出坚实流畅的线条,蕴含着足以劈开风雪的强悍力量。

纪羽甚至能想象出那层布料下,皮肤的温度和力量感。

他猛地低下头,视线落在自己脚前戊雨名踩出的脚印上,试图将脑海里那些不合时宜的、滚烫的念头压下去,却徒劳无功。

那属于戊雨名的、带着体温和复杂气息的围巾,像一个无形的熔炉,将他紧紧包裹、煨烤,让他的灵魂都在微微发颤。

风,依旧在耳边呼啸,卷起沙尘打在脸上,带来细微的刺痛。但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身前那个沉默前行的背影,和他颈间围巾带来的、令人心慌意乱的暖意与气息。

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草甸边缘搜寻。荒草在狂风中疯狂摇摆,发出唰唰的悲鸣,半人高的枯黄茎秆纠缠着,形成一道道天然的迷障。

沙砾被风卷起,抽打在脸上,纪羽不得不眯起眼睛,努力在昏黄的风沙和摇曳的草影中搜寻那抹失落的深蓝。

时间在风中缓慢流逝,焦虑和寒意似乎又要重新渗入骨髓。

就在纪羽几乎要放弃,觉得那条围巾恐怕早已被风卷到天边时,走在前面的戊雨名脚步猛地一顿。他高大的身躯微微前倾,目光如炬,穿透层层叠叠的草浪,锁定在靠近一片低矮、尖锐的荆棘丛的边缘。

“那边。”他言简意赅,抬手指向一处。

纪羽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紧走几步,顺着戊雨名手指的方向望去。

果然。就在那片长满了坚硬尖刺、令人望而生畏的荆棘丛旁,一点深蓝色半掩在枯黄的草根和翻起的黑色泥土里。

它像一只受伤的鸟,无力地匍匐在地,原本柔软的羊毛沾满了泥浆和草屑,被揉搓得皱巴巴、脏兮兮,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样,狼狈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被风一下一下地吹拂着边角。

一丝尖锐的疼痛和失落猛地攫住了纪羽的心。那是他喜欢的颜色,是他从喀什一路带过来的、带着某种仪式感的小物件,此刻却如此污秽不堪。他甚至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去捡拾。

“别动!”戊雨名的声音及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制止。

纪羽伸到一半的手停在半空,指尖微微蜷缩。他愕然地看着戊雨名。

戊雨名没有看他,径直大步走了过去。他在那团泥泞的深蓝前蹲下身,高大的身躯在狂风中显得异常稳固。他皱着眉,仔细审视着围巾的惨状,仿佛在评估一件需要紧急处理的棘手任务。

然后,他伸出那双骨节分明、布满老茧和浅色旧疤的大手,动作却出乎意料地小心。

他没有直接去抓那团污脏的织物,而是避开最脏污的部分,用食指和拇指的指尖,极其谨慎地捏住了围巾相对干净的一角,慢慢将它从冰冷的泥地和尖锐的荆棘旁提了起来。

围巾软塌塌地垂落着,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着浑浊的泥水,在干燥的土地上砸出一个个深色的小坑。

纪羽看着那泥水,心也跟着往下沉。

戊雨名拎着那团湿冷沉重的“战利品”,站起身,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他的视线很快锁定在不远处——一条从更远处的雪山脚下蜿蜒而来的小溪流,水流不大,但在这干燥的戈壁滩边缘显得格外珍贵。

溪水清澈见底,撞击着河床上的鹅卵石,发出泠泠的脆响。

“这边。”他招呼一声,拎着围巾大步朝溪边走去。

纪羽像个沉默的影子,紧紧跟在他身后。

溪边的风似乎小了些,但空气依旧寒冷刺骨。

戊雨名在溪边一块较为平整的大石头上再次蹲下。他将那团泥泞的深蓝小心翼翼地放在相对干净的石面上,然后,他做了一个让纪羽完全意想不到的动作——他卷起了自己冲锋衣的袖子,一直卷到手肘上方,露出线条结实有力、覆盖着一层薄薄肌肉的小臂。

那手臂的肤色是长期暴露在野外的小麦色,皮肤表面能看到清晰的血管脉络和几道颜色已经极淡的旧伤痕,无声地诉说着过往的惊险。

他拿起围巾,毫不犹豫地探身,将它完全浸入冰冷的溪水中。

溪水是雪山融水,刺骨的寒意瞬间顺着水流蔓延开来。

“嘶——”纪羽站在几步之外,光是看着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仿佛那寒意已经穿透空气,冻僵了自己的手指。他下意识地将自己戴着厚手套的手往口袋里缩了缩。

戊雨名却像是毫无所觉。

他面色沉静,目光专注地落在水中的围巾上。那双曾徒手在冰雪中固定绳索、曾在悬崖边垫稳石块的大手,此刻正以一种近乎笨拙的耐心,仔细地搓揉着被泥浆污染的部分。

他的手指被冰冷的溪水冻得迅速泛红,指关节甚至有些发白僵硬,但他搓洗的动作却丝毫不见敷衍。有力的指腹按压着污渍,指节弯曲,在水中反复揉拧着厚重的羊毛织物。

每一次揉搓,浑浊的泥水便从指缝间渗出,又被清澈的溪流迅速冲走。他专注地对付着顽固的泥点,眉头微微蹙起,嘴唇抿成一条刚毅的直线。

纪羽屏住了呼吸,目光完全被那双在冰水中劳作的手吸引。

那双手,曾握着冰冷的扳手敲打冻住的油箱,曾握着锋利的匕首撬开坚硬的军用罐头,曾稳稳地操控着方向盘在悬崖边缘挣扎求生……

此刻,它们却在冰冷的溪水里,为了他一条沾满泥泞、不值多少钱的围巾,如此细致、如此用力地搓洗着。

水珠顺着他用力而紧绷的小臂肌肉线条滑落。一滴,沿着鼓起的肱桡肌滚下;一滴,悬在微微突起的尺骨鹰嘴处,晶莹剔透,映着戈壁灰白的天光,然后倏地坠落,砸在溪边的石头上,碎成更细小的水花,瞬间消失不见。

这无声的画面,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触目惊心的力量,狠狠撞在纪羽的心口。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滚烫交织着涌上喉头,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

他慌忙别开脸,望向远处被风沙模糊的山峦轮廓,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时间在哗哗的水声中缓慢流淌。戊雨名仿佛不知疲倦,也不觉寒冷。

他一遍遍地漂洗,直到拧出的水变得清澈透明,再无一丝浑浊。原本沾满泥污、皱成一团的深蓝色围巾,终于显露出它本来的柔软质地和纯净色泽,虽然被水浸透,沉甸甸的,但已焕然一新。

戊雨名站起身,甩了甩围巾上多余的水分,水珠在冰冷的空气里划出短暂的弧线。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一株离溪边不远、顽强生长在乱石堆旁的枯树上。

那树早已死去,枝干虬结扭曲,呈现出一种沧桑的灰白色,但枝桠依旧倔强地伸向天空。

他走过去,踮起脚,将湿漉漉的围巾仔细地搭在了一根位置合适、相对光滑的枯枝上。

他甚至还轻轻拍了拍,将它展平,让深蓝的羊毛尽可能舒展开来,像在郑重其事地安置一件重要的物品。

戈壁的风,从未真正停歇。它立刻发现了这个新的目标,带着呼啸扑了过来。

那条洗得干干净净的深蓝色围巾,被风吹得瞬间鼓起、飘扬。

它像一面突然被唤醒的旗帜,在枯寂灰白的枝头猎猎飞舞。深蓝的布料在风中翻卷、舒展,每一次舞动都划出饱满有力的弧线,在荒凉粗粝的戈壁背景中,迸发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生命力。

那抹纯净的蓝色,是这片单调、苍茫、被风沙统治的世界里,唯一鲜活跳动的色彩,像一道撕裂昏沉的闪电,又像一片从异域飘来的深海碎片,固执地宣告着自己的存在。

纪羽站在原地,仰着头,一眨不眨地望着那在狂风中奋力舞动的蓝色经幡。

视线有些模糊,是被风吹的,还是别的什么?

胸腔里那颗心,被一种从未有过的、巨大而汹涌的情感填满、鼓胀,几乎要冲破喉咙。它酸涩,因为那双手在冰水里的坚持;它滚烫,因为那围巾上承载的无声心意;它更带着一种令人战栗的、想要不顾一切抓住什么的冲动。

风声依旧在耳边怒吼,卷起的沙砾偶尔会打在脸上,带来微弱的刺痛。但此刻,这呼啸的风,这漫天席卷的沙尘,这无边无际的荒凉戈壁,仿佛都成了某种宏大叙事的背景。

一种疯狂的、不合时宜的念头,如同野草般在他心底疯长,瞬间攫住了他全部的心神——

他忽然无比强烈地希望,这场席卷天地的风雪,永远、永远也不要停歇。

让这风继续吹吧,吹散所有的归期和界限;让这雪继续落吧,覆盖掉通往塔县的路标。

就这样困在这里,困在这片只有风、只有雪、只有他和戊雨名的荒原里。

让时间凝固,让世界遗忘。让这条在枯枝上猎猎作响的蓝色围巾,成为他们永恒的坐标。让那份在冰水中搓洗出的笨拙温柔,让那包裹着他、充满对方气息的厚重暖意,成为他赖以呼吸的全部空气。

这念头如此清晰,如此强烈,带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虔诚和不顾一切的疯狂,在他心中轰鸣作响。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尖隔着厚厚的手套,轻轻触碰了一下此刻依然温暖地裹在自己颈间的、属于戊雨名的那条深灰色围巾。

粗糙的羊毛纹路透过手套传来,带着令人心安的分量。那上面残留的松木、机油、硝烟和阳光的气息,仿佛有了生命,丝丝缕缕地缠绕着他的呼吸,渗入他的血液。

他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着戊雨名气息的空气,像烈酒一样灼烧着他的肺腑,却带来一种奇异的、近乎疼痛的满足。风卷起他额前细软的碎发,掠过他发烫的脸颊。

他望着枯枝上那抹倔强飞舞的深蓝,又望向前方戊雨名沉默伫立、如山岳般稳固的背影,一个无声的祈愿在心底盘旋、升腾,最终凝固成坚不可摧的渴望。

风雪啊,请别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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