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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刹车的异响

炉火依旧在噼啪作响,牛粪饼缓慢燃烧着,释放出稳定的暖意和淡淡的草木灰气息。

铜壶里的奶茶,大概只剩下壶底一点残渣,不再发出任何声响。

老人浑浊的目光,在纪羽失手泼洒的奶茶、他僵直的身体、以及火塘对面那个依旧低垂着头、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话并非出自他口的戊雨名之间,缓慢地移动着。

那张布满深刻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明显的情绪波动,只有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平静和一丝极淡的、洞悉了某种隐秘的微光。

他枯瘦的手指,重新落回冰冷的玻璃相框边缘,极其缓慢地、无声地摩挲起来,动作轻柔得如同抚摸一个沉睡的梦。

那细微的、指尖摩擦玻璃的沙沙声,在这片被炉火烘烤得暖融、又被巨大情感冲击冻结了空气的狭小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如同某种来自遥远过去的、带着无尽叹息的背景音。

纪羽的呼吸,不知何时变得极其轻浅而急促,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胸腔细微的颤抖,仿佛肺部无法承载这突如其来的、过于庞大的情绪洪流。

他死死地盯着戊雨名,目光贪婪而执拗,试图穿透那跳跃火光投下的、浓重的、变幻莫测的阴影,看清那张脸上此刻究竟是什么样的表情。

是认真的吗?还是……只是一个随口的、安抚老人的玩笑?

那句轻飘飘的“说不定真留下”,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反复烫印在他混乱不堪的脑海里,留下焦灼而滚烫的印记。

它带来的狂喜是如此汹涌,几乎要将他溺毙;随之而来的、更深沉的惶恐和不确定,却又像冰冷的潮水,从狂喜的缝隙中悄然漫上,试图将他重新拖入冰冷的深渊。

虎口处那被奶茶烫伤的皮肤,灼痛感开始变得尖锐而清晰,一下下地刺激着他的神经末梢。那湿冷的黏腻感也越发明显。但他依然没有动。他甚至忘记了疼痛本身。

他的全部意志,都像一根绷紧到极致的弦,牢牢地系在火塘对面那个沉默的男人身上,等待着,煎熬着,期盼着一个能将他从这冰火两重天的炼狱中解救出来的信号——哪怕只是一个抬头的眼神,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然而,戊雨名始终没有抬头。

他就那样保持着那个微微倾身、凝视火焰的姿势,仿佛刚才那句搅动了纪羽整个世界的话语,真的只是说给面前那堆噼啪作响的火焰听的。

他手中的铁火钳,不知何时已经轻轻放回了火塘边的石板上,不再拨弄。

他的身影凝固在光影里,像一尊沉默的、被岁月和风雪雕琢而成的石像,所有的情绪和波澜,都被完美地封存在那低垂的眉眼和跳跃的火光阴影之下,密不透风,深不可测。

只有那偶尔随着呼吸而微微起伏的、宽阔而坚实的肩背线条,在火光中投下不断晃动的、巨大而沉默的剪影,无声地昭示着这尊“石像”内里,依旧流淌着滚烫的生命。

二人是在又坐了一会儿后和老人告别的。

群山褪去了暴雪的盛装,显露出嶙峋而沉默的骨架。

越野车像一只疲惫的甲虫,沿着那条被车轮和时光反复碾压出的、通往更低处的盘山土路,谨慎地向下滑行。

路,早已被冻得硬如铁石,又被无数次的碾压和融雪反复蹂躏,呈现出一种扭曲、破碎、坑洼遍布的丑陋形态。

它不再像路,更像一条被严寒冻僵、濒死挣扎的巨蛇,在陡峭的山坡上痛苦地扭动、蜿蜒,每一次转折都带着令人心悸的锐角,每一次下探都仿佛要直坠深渊。

车轮碾过那些被冻成坚硬疙瘩的泥泞车辙,发出“咯噔、咯噔”沉闷而断续的抗议,每一次颠簸都清晰地、带着恶意地传递到车厢内,震得人五脏六腑都隐隐作痛。

车窗外,是陡峭得令人眩晕的山坡,覆盖着厚厚的、尚未被新雪完全覆盖的陈旧积雪,呈现出一种肮脏的灰白色,其间裸露着狰狞的黑色岩石,像大地冻伤的疮疤。

更远处,深不可测的峡谷被翻滚的、浓稠如棉絮的云海填满,阳光偶尔刺破云层,在雪坡上投下巨大而移动的阴影,如同巨兽的脚掌,无声地碾压过这片死寂的山峦。

车内弥漫着一种近乎凝固的沉默,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和轮胎碾过冻土的噪音在狭窄空间里回响。空气仿佛也被冻住了,带着一种金属般的滞重感。

纪羽的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他的后背微微绷紧,紧贴着座椅靠背,目光死死锁在前方那条不断向下延伸、险象环生的“冻僵之蛇”上。每一次转弯,他都需要极其小心地控制着方向和速度,精神高度集中,像在走一条绷紧的钢丝。

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变得冰凉,顺着鬓角缓慢滑落,带来一丝微弱的痒意,他却无暇顾及。副驾驶座上,戊雨名并没有像往常那样闭目养神或研究地图。

他坐得笔直,像一尊凝固的雕塑,侧脸线条冷硬如刀削,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透过挡风玻璃,锐利地扫描着前方的每一个弯角、每一处可疑的冰面、每一块可能松动的悬石。

他的右手看似随意地搭在膝盖上,但手背上贲起的青筋和微微蜷曲的手指,都泄露着一种无声的、高度戒备的状态。

每一次车轮碾过较大的坑洼,车身剧烈倾斜时,他搭在膝盖上的右手都会无意识地收紧一下,指节捏得发白。

车厢里的空气,被山路本身的险峻和两人无声的紧绷,挤压得如同凝固的胶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甸甸的压力。

前方,是一个近乎一百八十度的发卡弯。

道路在这里被山体硬生生地劈开一个向内凹陷的锐角,外侧没有任何护栏,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被灰白积雪覆盖的陡坡,向下倾斜的角度大得惊人,仿佛直接通往下方那片翻滚的云海地狱。

弯道的内侧,则是嶙峋陡峭、覆盖着黑色冰壳的巨大岩壁,如同沉默而冷酷的巨人,随时准备吞噬偏离轨道的冒失者。

路面上,前车留下的车辙在这里被反复碾压、冻结,形成一层光滑如镜、混杂着碎石的薄冰壳,在稀薄天光下反射着阴冷狡猾的微光。

纪羽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将胸腔里那团冰冷的紧张感压下去。

右脚极其缓慢、极其谨慎地移向刹车踏板。他知道,必须提前、轻柔地减速,才能安全通过这个死亡之吻般的弯道。车速表指针稳稳地指在四十公里左右,这个速度在这种路况下已经足够让人心惊胆战。

就在他的鞋底,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谨慎,刚刚触碰到刹车踏板那冰凉的橡胶表面,准备施加第一丝压力时——

“嘎吱——!!!”

一声极其尖锐、极其刺耳、如同金属被强行撕裂的恐怖声响,毫无征兆地、如同淬毒的冰锥般,狠狠刺穿了引擎的轰鸣和轮胎的噪音,瞬间灌满了整个车厢!

那声音太过突兀,太过凄厉!它不像汽车该有的任何声响,更像是有人用一把巨大无比、锈迹斑斑的钝锯,正在车底深处,疯狂地、反复地拉扯着一块冻得梆硬的死肉!

每一次“嘎吱”声都带着令人牙酸的摩擦感,仿佛有无数生锈的金属碎片在底盘深处互相刮擦、啃噬、尖叫!

声音的来源难以分辨,似乎来自车底盘的每一寸钢铁,又似乎是从发动机舱、从轮毂深处、从传动轴里同时爆发出来,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濒临彻底崩溃的绝望感!

纪羽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彻底冻结!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理智和技巧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地狱般的噪音瞬间击碎!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一抖,车身随之一个轻微的、危险的晃动!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紧接着又疯狂地、失控地撞击着胸腔,每一次搏动都带着濒死的窒息感!

几乎是那恐怖噪音爆发的同一毫秒!

“松脚!!”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在纪羽耳边炸响!声音里裹挟着前所未有的、近乎狂暴的惊骇和不容置疑的命令!

是戊雨名!

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猎豹,身体从凝固的状态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他的左手如同闪电般探出,带着千钧之力,一把死死攥住了方向盘的下缘!

那力道之大,让纪羽紧握方向盘的手瞬间被震得发麻,仿佛被铁钳牢牢锁住!同时,他的右手带着一股近乎粗暴的力量,猛地拍打在纪羽还虚虚踩在刹车踏板上的右脚脚踝外侧!

“啪!” 一声脆响!

这一拍,不是提醒,而是强行驱赶!巨大的力量让纪羽的右脚如同触电般,猛地从刹车踏板上弹开!动作快得完全不受大脑控制,纯粹是身体在极度惊吓下的本能反应!

就在纪羽的右脚离开刹车踏板的瞬间——

“嘀嘀嘀嘀嘀——!!!”

一阵更加疯狂、更加急促、如同垂死病人心电监护仪发出的、撕心裂肺的蜂鸣警报声,骤然从仪表盘的方向炸响!

同时,一个刺目得如同鲜血凝成的、巨大的红色刹车警示灯(BRAKE),在仪表盘中央疯狂地闪烁起来!那红光像垂死巨兽的眼睛,带着不详的诅咒,瞬间将整个驾驶舱染上一层地狱般的猩红!

而更让纪羽魂飞魄散的是,他刚刚被强行拍离的右脚下方,那个冰冷的刹车踏板,在他脚离开后,竟没有像正常刹车那样缓慢回弹复位!

它像是彻底失去了灵魂,失去了所有支撑,以一种令人绝望的、轻飘飘的、完全不受控制的状态,软绵绵地、无声无息地,直接沉到了最低点!就像一脚狠狠踩进了一大团虚不受力、深不见底的棉花堆里!

没有一丝一毫的阻力反馈,没有任何物理连接存在的迹象!踏板与刹车系统之间那条无形的生命线,被那声“嘎吱”的怪响,彻底斩断了!

失去了最后一丝制动的束缚,沉重的越野车,在陡峭的下坡惯性驱动下,瞬间化身为一头彻底失控、咆哮着冲向地狱的钢铁巨兽!

“呜——!!!”

引擎发出一声被彻底释放的、近乎欢愉又无比恐怖的嘶吼!巨大的推背感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纪羽和戊雨名的后背上,将他们死死地按进座椅深处!

车头猛地向下一沉,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从悬崖边狠狠推了一把!

前方,就是那个吞噬一切的发卡弯!光滑如镜的冰面在视野中急速放大、扭曲!

外侧,是那毫无遮拦、陡峭得令人绝望的雪坡,灰白色的死亡斜坡尽头,就是翻滚沸腾、深不见底的云海!

内侧,是那堵冰冷坚硬、布满黑色冰棱的、如同巨兽獠牙般的垂直岩壁!

失控的车轮,裹挟着碾碎冰壳的刺耳“咔嚓”声,如同离弦的死亡之箭,以无可挽回的疯狂姿态,朝着弯道外侧、那万丈深渊的边缘,直冲而去!

挡风玻璃瞬间被车头俯冲的角度和下方急速逼近的、令人眩晕的灰白陡坡与翻滚云海完全占据!那景象不再是风景,而是死亡本身具象化的巨口!

刺眼的天光、惨白的雪坡、翻滚的灰白云海,如同雪崩般混合成一片毁灭性的、吞噬一切的白光,疯狂地、蛮横地灌满了整块挡风玻璃!

纪羽的瞳孔被这片死亡白光彻底淹没,视野里只剩下无边无际、急速放大的惨白与翻滚的灰暗,大脑一片空白,连尖叫都卡在了喉咙深处!

千钧一发!生死一线!

“抓紧!!”

戊雨名的嘶吼声如同受伤野兽最后的咆哮,瞬间撕裂了纪羽被白光吞噬的意识!那声音里带着一种撕裂声带的、不顾一切的决绝!

纪羽完全是凭着求生的本能,在听到嘶吼的瞬间,双手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的浮木,死死地、用尽全身力气攥住了头顶的扶手!指关节瞬间捏得惨白,指甲深深陷入皮革之中!

就在纪羽双手抓住扶手的同一刹那,戊雨名那双如同铁钳般死死攥住方向盘下缘的左手,连同他整个上半身的力量,如同开山裂石的巨斧,以一种近乎自毁的、狂暴的姿态,朝着车辆失控的相反方向——内侧那堵冰冷坚硬的岩壁——狠狠抡了过去!

“哐当!咯吱吱吱——!!!”

方向盘在他的蛮力下,瞬间被拧转到了极限!金属的转向柱在巨大的扭力下发出令人牙酸的、不堪重负的呻吟和金属扭曲的哀鸣!

整个方向盘仿佛要被活生生地从转向柱上拧下来,变成了一个怪诞扭曲的麻花形状!

失控的车头,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如同被无形的巨鞭狠狠抽打,带着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违反物理常识的剧烈甩动,猛地改变了冲势!

外侧的车轮在光滑的冰面上发出凄厉的尖啸,徒劳地空转着,卷起大片的雪沫冰渣!而内侧的车轮,则带着一往无前的绝望力量,狠狠地、义无反顾地撞向了那堵布满黑色冰棱的垂直岩壁!

轰!咔嚓——!!!

一声震耳欲聋的、如同山岩崩裂般的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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