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点左右仍然属于城市的早高峰时间段,商陆和薤白往往为了不在路上花费太多时间所以故意错开高峰时期,如果六点还没来得及出门,他们就会在被窝里躺到九点,比如今天。不过薤白不到九点的时候就爬起来上厕所去了,回到卧室清醒了不少,就打算看看手机等商陆睡醒,自己的手机上翻来覆去都是些按照自己的喜好推荐的短视频,看腻了他就会拿来商陆的手机,看看各大平台都有什么新闻热点。不过这一次吸引他的不是新闻标题,而是一个从未见过的软件里弹出来一个类似对话框的东西。
他看到对话框的联系人写着“白小一”,想到之前商陆和王曜华对话中也出现过这个人的名字,就忍不住点进去看看。但是对话框里只有最新的留言,写着:张航还是决定离开,我对你们很失望。
薤白虽然看得一头雾水,但当他看到“张航离开”这种字眼的时候,还是能理性判断出这不是什么好消息,他赶忙摇晃商陆的肩膀:“商陆,醒了吗?”
商陆从被窝里伸出手搂住薤白的腰:“怎么这么早……”
“白小一给你发了消息。”薤白把手机摆在商陆面前,“说张航决定离开,这是什么意思?”
商陆睁开眼睛,半天才对焦在手机上,随着看清屏幕上的文字,意识也变得清醒。白小一从来不会发这种让他毫无头绪的消息,尤其这消息里还扯上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名,让商陆不得不重视起来。他给白小一发了一个问号,但通常都会立刻回复的白小一,这次一改往常,几分钟之后都没有响应。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薤白发现商陆的脸色不对,小心地问。
“不好说。”商陆揉了揉头发,立刻给王曜华打了通电话。
“你这电话来的真是时候,是不是也收到白小一的消息了?”接通电话的下一秒,王曜华就先商陆一步开口说道,“CBL的内网瘫痪了,简单来说,白小一带着所有的AIOS集体罢工,开摆了朋友们,原计划下周交付的软件现在看来距离完成根本就是遥遥无期。”
“到底是什么情况。”商陆发现事态比他想象的要严重。
“具体怎么样我们还没研究清楚,但现在知道的是张航昨天晚上被释放了,但是这事儿没有人知道,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半夜回家,把有栖川叫过去,然后有栖川不知道脑子出了什么问题,趁人家睡着之后离开了一会儿,回来之后看到张航给他留了张纸条,写着永别。”
“写着什么!?”
“有栖川也懵了,到处联系各种人,发现张航没有跟任何人有联络。我去调监控,也没有找到张航的行踪。现在有个合理的解释,张航走之前命令白小一帮他隐藏踪迹,这对白小一来说易如反掌。至于AIOS为什么要罢工,目前没找着原因,应该不是漏洞,重启也没反应。”
“我马上过去。”商陆越听越头大,挂断电话之后叹气的功夫,发现薤白已经麻溜儿地穿好了衣服,还抱着他的衣服在旁边等他。
“我跟倩姐前两天才刚把张总家里装修过一遍。”前往CBL北京大楼的路上,薤白有些焦虑地自责着,“本来想着他出来那天,先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再回家的。这下倒好,他估计回家都会质疑人生了,说不定会以为房子被法拍了!”
商陆去看过那套重新装修的房子,不得不说,确实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风格,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爱情滤镜,他还挺喜欢翻新后的样子的,可是他确实没有考虑到张航的心情之类的细腻问题。“现在仔细想想,国防确实不可能把释放的时间明确的告诉别人,不然走漏风声的话对他们也不利。这两天都在忙着工作,谁都没有往这方面多想。”
“不过我不理解为什么他没有联系其他人,至少要联系泉哥啊!”薤白说着就又刷新了一下手机,“话说泉哥为什么一直不回我消息呢!”
“不要急,泉教授这两天负责的课题太多了,可能是在哪个不能用手机的研究室里。”说话间商陆已经把车开进大楼的地下停车场,下车后和薤白一路小跑到王曜华办公室,发现办公室还聚集着郑勇、袁文倩和有栖川龙之。
其中就属有栖川的脸色最差,嘴唇白得像是死了,手也一直在抖,似乎不给他上氧气机的话他随时就会昏厥。
“勇哥你们也来了。”商陆随手关上身后的门,“张航家的车库有少什么车吗?”
郑勇摇了摇头:“他属于假释,如果就这么失去行踪,要是被国防知道了,他就彻底有罪了。所以现在我们也不能设置路障,更不能把他失踪的消息散播出去。目前我爸那边有几个心腹在调查,初步排除了绑架嫌疑。”
“国防会给他们要监视的人注射定位器,我研究室可以直接访问国防的定位系统。”商陆立刻想到这一点,拿起手机准备给贠伟辉打电话。
郑勇按住他的手:“我在他家浴室里发现了定位器。”
“……什么意思?”商陆都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他自己用刀把皮肤割开,硬是把定位器取出来了。”郑勇看向有栖川,“早上有栖川发现的,在浴室里看到一滩血,当场就吓晕了。我跟小倩本来早上是去张航家放些东西,看见有栖川晕在楼梯边儿,吓得我以为进强盗了。”
卧槽,是个狠人。商陆在心里感慨了一句,随后也一同看向有栖川:“听说你昨天晚上看见他了,他当时是什么状态?”
有栖川没有回答,沉默得像是听不见商陆的问题。
袁文倩代替他回答了:“张航失魂落魄的,好像是自己一个人从国防走回家,看到家里变得不一样了,又看到离婚协议……唉,我就说要把那个离婚协议藏起来的!”
“现在说这些也晚了。”郑勇摸了摸袁文倩的后背当作安慰,然后继续补充,“小航应该是受了刺激,一个人鞋也不穿的走去马路上溜达,把有栖川叫来的时候也就是那个时候。本来有栖川把他带回家后还好好的,估计是醒过来发现有栖川不在……”
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很想质问有栖川到底抛下张航一个人呆在熟悉又陌生的屋子里去干什么了,但是大家碍于有栖川已经自责到要死了,所以没人忍心开这个口。
“衣服呢,物品呢,要是什么都没有少,他不会走太远。”商陆冷静地分析着,“国防注射的定位器不是在真皮层,是肌肉里面,很靠近骨头的地方了,需要用上麻药动手术取下来。他家里肯定没那么专业的东西,就意味着他现在肯定是受伤的状态,就算真的走了,在路上应该很突兀。只要在周围低调地问一问路上的工人,说不定会有线索。”
“家里少了两件衣服和一双运动鞋。”郑勇无力地说。
“公司少了辆山地车,估计他是骑行。”王曜华也给出情报,虽然不是什么好消息,“公司没有员工看到他,从时间推测,大概是七点左右出发,按照他以前那个上窜下跳没有体力上限的表现来说,估计现在骑到外环了。他当初在中东,胳膊错位了都能反杀一个班的武装士兵,区区皮肉伤能限制他的什么啊。估计等我们推理到他的行踪,他人都到深山里跟野生动物为伍了。”
商陆看着王曜华那个平静的样子,忍不住问:“所以你不打算找他。”
“呵,AIOS停摆了十有**跟他有关系,留下这么个烂摊子自己一走了之,他应该庆幸我不打算找他,找到了我要一枪崩了他。”王曜华用力拍着桌子,“你们也都走吧,别在我这儿聚会了,看着就烦。”
有栖川是被郑勇和薤白两个人架着离开的,袁文倩负责开关门。但商陆没有走的意思。他和袁文倩对视了一下,后者心领神会地关门,给商陆和王曜华提供了一个独处的空间。
“现在各个部门都等着我开会说明系统崩溃之后的开发方针,”王曜华抱起双臂,看着墙壁白板上的笔记,“倒也不是没有办法,把版本退回到激活AI模块之前就可以了,效率低应该也就是最开始,反正AI也是我们开发的,开发者怎么能比被开发者要弱呢。”
“让你这么烦心的就光是工作问题吗。核心是我们研究室研发的,我们再提供一个虽然在深度学习方面没有被培训过、但是算法依旧很快的备用模块也可以解决效率问题。”
“你们售后不错啊。”
“你还能开玩笑,那看来是真没把这当回事儿。”商陆心情很复杂,他思考了一下自己目前这种说不上来难过也说不上来开心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可能事情很单纯,他很在意为什么张航走之前没有联系自己,或者说,他很在意为什么出事之后王曜华没有第一时间联系自己。难道说就真的只有自己把他们当朋友?也不是不可能,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对友情淡泊是常态。一起合作出一番事业,和一起喝酒畅谈内心的纠结,这完全就是两种关系。
其实他们并不是没有机会成为后者那种关系,最好的一次机会就是上次校庆之后,张航带他们去了张弦生前的住所,可惜也就是那一次,将他们几个人互相的关系定了性。
商陆那次只关心薤白的感受,张航只关心和童年的遗憾和解,王曜华只关心电脑里到底有什么。
建立情感信任关系只有一次,可惜商陆还没有敏锐到那种程度,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6G有一套通信追踪系统,不像是以前的网络可以通过发射器来三角定位,而是另外用算法解析区块链,来获取更精准的定位。但是这个系统我们决定不向任何人、任何机构公开,所以目前大家都误以为6G是绝对保密、无法被追踪的。”王曜华冷不丁地开口说,“拥有使用这个系统的权限的电脑,全世界就一台,在张航的办公室里。唯一能让这个系统瘫痪的,也就只有它的设计者,也就是张航本人。现在6G的追踪系统无法使用,那就意味着今天早上张航去过他的办公室了。”
商陆坐在办公桌的边缘,越听越觉得浑身无力。
“他的办公室和我的办公室,距离很近。”王曜华用手撕着嘴唇上的死皮,看起来是无意识的,“他明明知道我住在公司里,只要他敲门。”
嘴唇被撕破,王曜华抿了抿嘴,让血散开,然后继续说:“我不明白,我是他的合伙人,叫他老大也叫了那么多年。他敲敲门,我肯定会醒,醒了,给他开门,说哎哟你回来了啊。我可以对他的一切私生活不闻不问,我都不感兴趣,只要回来再一起工作就好了啊。但是他没有,他的办公室就在隔壁。
“拥有白小一的系统的C君被唤醒了,尾随他到地下车库。我是在放着他山地车的地方看到了白小一的C君本体,当时C君已经自动断电了,邪了门儿,我们没有给它设计这种功能,理论上来说它是绝对不可能断电的,除非有人用暴力把它损坏。但是它好好的,电量也很足,但它无论怎么样都不会被唤醒了。之前也有这种情况,张航被逮捕之后,C君就在充电台上不再活动,但那时候至少系统是活跃的。
“现在,所有的C君都跟着休眠,所有的系统都丧失了响应,白小一留给我们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张航还是决定离开,我对你们很失望。
“我对你们很失望?这是什么意思,它是人工智能,它就是个数据和算法的集合体,它为什么会对整件事产生‘失望’这个概念?还做出这么多不符合逻辑的决定!”王曜华抬头看向商陆,“难道说白小一……产生了主观意识,习得了人类的感情?”
商陆被惊出一身冷汗,他再看向王曜华办公室角落的那只休眠状态的C君时,心里竟产生了一股敬意。他第一次察觉到这个AIOS有些异常的时候,是在他为AIOS修复了bug、重新让系统大升级之后。那时商陆没有给AIOS下达任何指令,它几乎自发性地抢占了商陆手机的控制权,主动和商陆获取联系。
第二次觉得AIOS有点儿吓人,是在他和警方一起去逮捕李成安的时候,面对子弹,AIOS没有躲避,而是做出了“牺牲”这种高级的行为。
商陆回忆起上一次和白小一交流的内容,当他问白小一是不是很想张航的时候,白小一给出的回答是:即便我说我想他,包括你在内的所有人都会觉得我只是在说场面话,这种感觉还是很寂寞的。但是,我的本体一直在他的办公室,自从他离开,我再也没有离开过充电台,因为我知道,即便走遍整个公司,也不会看到他,也不会被他摸摸脑袋。
这样的人工智能,也许真的获得了智慧,进化出了奇妙的思维网络,它迈出的第一步,是与一个人类建立羁绊。可惜它最信任的人,并没有普通人那样丰富的感情,导致它的依赖扑了空,最终停止了继续前进的步伐。
商陆有点明白“我对你们很失望”究竟意味着什么了,那是人工智能拥有“人性”的第一步,是他们所有人都不曾预料过的AI革命。
巨大的冲击让商陆头脑发晕,他摸着办公桌的边缘,调整着呼吸。
很长时间办公室里就只有两个人呼吸的声音,很重,很缓慢,几分钟之后,商陆重新站起来:“人工智能都学会了什么叫爱,张航没懂。该说什么呢,是不是我们人类也有纯粹靠着逻辑来解决一切问题的潜力啊。那行啊,那就来啊。6G定位系统瘫痪了?那我就重新做一套。所有的监控都被处理过数据了?那我就修复回来。他要是想证明他的技术能力是天花板,那我就去证伪。现在我也不是那个只能在大学宿舍通宵看他论文的小屁孩儿了。”
王曜华抬起眼皮和商陆对视了一阵,没有说话,只是很有力度地点了下头。
他们大概心里想的都是同一件事,既然张航瞧不起他们,那他们就打造最强团队去打张航的脸。好好的一场失踪,居然成了商陆他们努力进步的催化剂。
商陆开车回学校的时候,路上一言不发的样子都有点吓到薤白了。
“和曜华……聊得挺深?”薤白试探性地问。
“不算深,吐槽而已,张航根本就没把我们当回事儿,太让人来气了。”商陆带着怒气说了句。
薤白小幅度点点头:“虽然不太懂怒点在哪儿,但是……刚刚我和倩姐聊了聊,她说,本来之前都是住在张总家里的,碰巧前两天她婆婆生病,为了照顾,就回郑局长的家里住了两天,就两天。事情也都是巧了,巧合叠着巧合。”
“再怎么样也不至于一走了之吧,他是傻逼吗,幼儿园大班的小孩儿?”商陆拍着方向盘,“那么大的公司说不管就不管了,那些项目呢,核能的未来呢?要是说他就只是个普通企业家,他死路边儿都没人在乎。所以他就是想证明自己很重要对吧?嘿,我偏不信这个邪。”
薤白发现商陆似乎并没有正确认识到他现在的感觉不是愤怒,而是难过。但是薤白没有戳穿,只是静静地默许着商陆胡乱发怒。
商陆到研究室就把张航失踪这事儿怒气冲冲地转述给了甄远峰,甄远峰没什么剧烈的反应,只是对人工智能产生了人性这件事很感兴趣。
“当初解决核心课题的数学问题的时候我就想过类似的事情,如果能源和资源足够,人工智能的学习能力在数字上趋向于无穷,但目前没有那么多的资源,算力再强也是虚的。不过现在看来,张航把人工智能优化到小资源也能完成深度学习的程度了,很有趣,如果核能实现,说不定我们真的可以培养一个人造人。”甄远峰笑着说。
“现在的AIOS相当于我们从零制造了一个受精卵,还没发育呢,他自我了断了。”商陆揪着草莓盆栽上的小草莓,塞进嘴里,被酸得表情都变形了。
“不急,第一次成功就意味着还会有第二次成功。虽然你们目前技术能力不及张航,但你们胜在人多。”甄远峰的笑容越来越深了,“我们一起再制造出下一个人造人受精卵,这次争取给他培养到婴儿阶段。”
薤白听得脑子都快断片儿了:“为什么感觉你们的话题总是涉及到伦理方面……”
商陆难得没有接薤白的梗,烦躁的情绪支配着他翻开自己的笔记本:“我公司的系统也外挂了CBL的AIOS,还有一些情报网靠着6G的信息系统。这两个东西挂了真的很麻烦,总之先重做这些。我之前解析过他们的框架,当时是想着可以优化,现在变成重构了。”
“AIOS的AI模块挂掉了,又不是整体都挂了。再者说,人工智能明明就是靠着大量计算才能在速度方面显得领先于我们,其实本质上它的逻辑性不一定就比我们强啊。”冯树才认真分析着。
“AI模块的核心算法是你们研发的,又被优化过,可能它的算力已经不光是单纯靠量了。”贠伟辉也说出见解。
“不管怎么说,人工智能是我们的成果,让成果反过来压制我们是不合理的。”商陆捏了捏手指,“儿子怎么能不听爸爸的话,当初就该教育他不要爱上人类,尤其是渣男。”
“这谁能想的到呢,孩子还是个受精卵呢就有感情了。”冯树才打趣道。
“你们……”薤白还想要吐槽点儿什么,但是一通电话打断了他,低头一看,来电显示泉也。
薤白惊讶地站起来,冲出研究室接通电话:“泉哥?不好意思给你发了这么多消息,你很忙吧。”
“我在首都机场。”泉也开篇一句,就让薤白更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正打算找个知道前因后果的人问问情况,你在哪儿?”
“我在……我,我在……咳咳咳我在商陆研究室……”薤白着急得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咳嗽声惊动了屋子里的商陆,他出门看了看薤白的情况,帮他拍了拍背:“谁的电话?”
“泉哥,泉哥到北京了!”薤白揪着商陆的袖子,“我得去接他。”
“不用接,我叫了车,两个小时后见。”泉也立刻说。
“泉哥,你直接去张总家吧,我在那里等你。郑警官他们也都在。”薤白挂断电话之后还特意给泉也发了一下地址,之后抬头和商陆对视着问:“我从早上就一直没有联系到泉哥,他为什么会直接飞过来?”
“这个时间落地,应该已经是东京那边最早的航班了。”商陆迅速倒了一下时间,“东京时间比北京时间快一小时,也就是说他要坐上九点的航班,怎么说也是要在八点之前到机场过海关安检。那个时候北京时间还不到七点,还没有人知道张航已经失踪了。”
薤白皱起眉:“难道说……张总其实联系了泉哥?但是来不及等到泉哥,就走了?”
经薤白这么一说,商陆真以为事情另有隐情,暂时放下了手头的研究,陪着薤白一起到张航的家里和泉也等人汇合。
这一次说明事情经过的是薤白,他们坐在会客厅,泉也举着那张写有“さようなら(注:日语里很正式的再见,也有永别的意思)”的纸条,听完薤白的一番话,首先沉默了一段时间。
有栖川坐在泉也的对面,依旧是低着头,脸上毫无血色,眼神暗淡无光。
袁文倩见情况僵持住,正想要说点儿什么来缓解大家紧绷的神经,可惜她没有预料到泉也先一步爆发。
泉也几乎是冲到有栖川面前,单手揪住对方的头发,把他脑袋拽了起来,可能是愤怒到顶点,所以泉也的声音异常的冷静,但完全没有往日里的温柔和气,冰冷得像是在审讯罪犯:“你为什么要走呢,嗯?为什么?”
终于有人问出口了,这个所有人都好奇的问题。因为太好奇了,大家第一反应都不是过去拉住泉也,而是等待有栖川回答。
“说话!”泉也气得抬手要掐住有栖川的脖子,这时候距离他最近的郑勇才过来拉了一把,紧接着商陆和薤白也过去想要把泉也劝住。
有栖川被扔在沙发上,然后慢慢抱住头:“耳钉……”
屋子里再次安静下来,大家不自觉地去看有栖川左耳上那个完全不反光的纯黑耳钉。
“我……回去取耳钉。”有栖川的声音在发抖,“昨晚他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走得太急,没有戴上,就回去取。”
泉也听罢,不再挣扎。郑勇他们也松开了泉也,大家都在看着有栖川,愣住了神。
“就为了个耳钉吗兄弟?”袁文倩听得是哭笑不得,“多少钱的耳钉啊你少戴一晚会怎么样?”
泉也反而叹了口气,对袁文倩说:“那是阿航给他的耳钉。”
袁文倩顿时语塞。
“也就是说,张总让你陪他,你陪着他了,但是你没有戴着他给的耳钉,怕他在意,所以特意回去拿?”薤白捋着这件事的因果关系,“结果就在你回去拿耳钉那会儿功夫,张总醒了,发现你不在,然后他……就离家出走了?”
“年度最离谱事件。”商陆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件事,“暂且不说他为什么不能给你打个电话问问你为什么走,你怎么就不能给他留个纸条什么的告诉他一声你去哪儿了呢?”
“因为是在炮友家里吧,没脸说对吧。”泉也冷笑着替有栖川解释了,“觉得阿航送的东西不能让别人碰所以特意摘下来,结果摘下来又忘了戴回去,你这忠诚之心还真是轻浮啊。”
这两句话的扎心程度是让袁文倩都自叹不如的,她倒吸了一口冷气,看着泉也的眼神,感觉那眼神就像是在看地上爬着的虫子一样。
有栖川无力地扯了扯嘴角,看来是默认了自己的“罪行”,所以没有丝毫辩解,只是强调:“阿航昨晚看起来状态很不好,国防肯定是对他上了精神上的刑罚。我夜里给郑局长发了消息,郑局长早上去和国防对峙,也就没有第一时间到这里看看阿航的情况。但是阿航的身体很健康,体温血压都正常,就像曜华说的,阿航的体力上限阈值很高,反侦察能力也很强,他决定要走,我们恐怕很难找到他。”
商陆再次想到白小一的那句“我对你们很失望”,他现在有点懂了。
得知了昨晚发生的事情之后,泉也特意到张航最后呆过的卧室,又站在浴室里看着地上的血迹。
“泉哥为什么会乘坐这么早的航班来北京?那个时候我们都还没人知道张总失踪的消息。”薤白在后面默默跟上,趁旁边没人的时候,才开口问。
泉也蹲下来用手指摸了摸已经干掉的血痕。
“夜里……”泉也尝试着开口,但说了个开头就有些哽咽,他用笑声掩饰了一下,“呵,最近几个项目都到了水深火热的阶段,天天就是往返于各个研究室,以办公室为家。手机,我以为,是在口袋里。但是我忽略了我换了衣服这件事,所以装有手机的衣服,就落在了办公室,也就理所当然的,没接到阿航给我打来的电话。”
一种无力感直击薤白的内心,他用力叹了口气,心里感慨这个张航确实倒霉,但他没有说,只是默默蹲下来轻轻拍着泉也的背。
“早上我发现的时候,再打过去就已经打不通了,心里一直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泉也无助地扭过头看向薤白,“这不是我第一次联系不上他,但真的是第一次觉得我可能再也联系不上他了。”
站在卧室门口附近靠着墙壁等候薤白的商陆,有意无意地听到了这番话,他不明白张航到底为什么要走,明明那么多人真的关心他。也许单纯是陷入了什么情绪的鬼打墙吧,张航仅仅在最需要别人的陪伴的那一刻身边没有一个人,他也没有费尽心思去哭闹着争取大家的关注,只是选择断开一切有可能让他怀有期待的关系。
商陆试图想象张航一个人在浴室里用刀割开脚腕的场景,想象对方一个人包扎着没有完全止血的伤口,一个人抹除所有的行踪痕迹,一个人骑上单车,一个人离开。
会去哪儿呢?是漫无目的吗?走了之后,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吗?
商陆给薤白发了条消息,让他好好陪着泉也,自己则是回到了研究室,从那天起开始了长达数月的“科研”生活。几个月的时间里,他写了很多论文,甚至有篇已经有了能在学院里通过博士考核的水平。专注学术的这段时间,他拿了很多学分,并且参加了春季的博士QE考试,顺利通过考核,正式成为博士生步入研究阶段。
学院里其他教授原本对商陆没有抱有任何学术方面的好感,大家骨子里带着科学家的骄傲,看不起资本家,更接受不了明星这种职业。但在QE的口试环节,面对一群教授围攻般提问的商陆,淡定地回答了所有问题,有些回答颇具深度,让教授们开始眼红甄远峰有这么个神仙弟子。
不过甄远峰还是一如既往地在对商陆进行打压式教育,每天从早到晚的批评和指摘,让商陆在量子计算方面还真的有了些造诣。
夏天某个燥热的夜晚,北大食堂某个咖啡厅的角落,薤白正在抓耳挠腮修改着被教授第五次打回来的毕业论文的时候,坐在他对面的商陆突然双眼放光地看着电脑屏幕上某个高亮起来的位置。
北纬27.5度,东经107.5度,是贵州的深山里。
商陆用手指轻轻敲着桌子,笑了一声,引起薤白的注意。
“怎么了?”薤白还以为商陆是又解决了什么技术问题。
“找到痕迹了。”商陆把电脑转过来给薤白看,“一个没有被注册过的6G信号塔。”
当AI拥有了主观思考能力,第一时间就爱上了人类,被渣男所伤,然后伤了爸爸的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8章 #include “228t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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