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车场里能听到不断有车进出的声音,商陆盯着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逐渐恢复冷静。再怎么说也不应该跟薤白发脾气,毕竟他也是那么努力想要保护一个朋友,即便是面对无法战胜的敌人,都不会退缩。商陆反思了一会儿,然后重新转过头面向薤白:“抱歉,我……”
转过头来的时候,商陆看到薤白在哭,表情是那么的委屈。
“怎、怎么……”商陆吓坏了,慌里慌张地想要掏出手帕,口袋里都没找到,最后干脆直接用手捧着薤白的脸,拇指蹭掉簌簌掉落的泪珠,“别哭啊,是我不好,我不该发脾气,对不起……”
薤白轻轻摇了下头,垂下眼眸:“我是害怕如果我走了之后,你到了现场,难道要一个人和杀手单打独斗吗。我害怕你要是出事了……”
他说着,哭得更凶了,抽抽搭搭地整理不好语言,越说越委屈,嘴撅得好高。
商陆脑子有点转不动了,他心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好把薤白揽入怀里,听着爱人的哭声。
“我没有能让全世界为你陪葬的能力,如果你死了,我是真的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光是想一下,就觉得人生都没有意义,出生没有意义,活着没意义。我一生也认识了那么多人,有很多朋友,大家都很好,但他们好得没有意义。”十几分钟后,薤白安静下来,开始平静地诉说着,“我想那个时候,就算是我也跟着死了,那又怎么样呢。我们一起死了,然后再也感受不到彼此。然后我就幻想可以重生,或者可以有人发明时光机,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如此平淡的一段话,让商陆哭得很安静,他光是想象一下自己不在之后薤白一个人呆在房间里的样子,就觉得难以忍受。确实死亡是伴随着诞生而诞生的概念,确实以如今的科技而言无论如何都无法将其摆脱,但至少,在还年轻的如今,他们两个谁都不会欢迎这个概念悬架在彼此头上。
这已经是商陆第十次思考死亡这件事了,虽然很幼稚,但他真的希望可以有天才来研发出长生不老的方法,那样的话,只要世界稳定,他们就能活得更长久,不需要再担心离开彼此这件事。或者说有一天,他们相伴老去,激素产生变化,开始学会正视死亡,到那时他们会平静地向对方告别,感谢一生的陪伴。
无论哪一种,都不会是现在。
“对不起。”商陆再次道歉,“我光顾着自己的心情。”
“谁还不是先顾着自己的心情呢,我一个极端的判断,差点儿害死倩姐他们。”薤白自责地念叨着,“真希望我以后也能学着冷静一点儿。”
“彼此彼此吧。”商陆叹了口气,松开薤白。
两个人盯着对方红通通的眼圈,忍不住笑出了声。
那之后薤白收到袁文倩的消息,说伤口很浅,甚至不用缝针,贴了个巨大的创口贴就完事儿了。曹孟飞需要住院一礼拜,虽然是贯穿伤,但好在子弹没有伤及筋骨,好好休息就不会有太严重的后遗症。
张航也没有大碍,不过就是被刚从广州回来的泉也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听说泉也气得差点儿过呼吸,有栖川害怕泉也直接动手打人,一直挡在张航面前。原宪籍见状,给泉也来了针轻量级的镇定剂,在投毒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常青部署了一周的作战计划也打了水漂,气得他看谁都不顺眼,为了发泄,他久违地参加了格斗训练,把自己那些部下打得牙都找不到。商陆想要找常青再复盘一下他们的行动,常山却建议他不要动这个念头。
“现在还是别靠近他了,整个一炸药桶,点火就炸,真是有劲儿没处使。”常山在电话里对商陆说,“不过这次萧继成虽然被你们治了,不好说他们还会不会卷土重来,时刻警惕这点儿吧。啧,也不知道为什么张航要放跑了他,以前张航对付萧继成的手下的时候,那不是眼都不眨就灭口了吗。”
“感觉张航跟萧继成是老熟人了。”商陆长叹口气,他其实也觉得这一点非常违和。
“什么老熟人能直接杀到家里,还安置炸弹?这是要连个全尸都不给留。”
“我想了又想,如果萧继成真的是打算暗杀了张航,那应该不会选择爆破这种方式。毕竟没有全尸的话,就没有办法百分之百证明人已经死了。搞不懂萧继成在想什么,他对阻拦他的人都没有下死手。守在张航家附近的那些保镖也都没有受到致命伤,死因都是没有及时接受治疗。”
“可别跟我说萧继成还是个好人了,谁家好人会这样无差别伤人?反正萧继成是老宋最好用的一把枪这件事人尽皆知,不需要给他洗白了。对了,你下周有空去公司吗?鉴于最近不太安稳,问荆把老阳从东京叫回来了,你们开个会什么的。”
商陆笑了一声:“那必须,阳总给我发过消息了,正好我也有事儿想麻烦他。”
萧继成暗杀张航失败五天后,商陆才第一次正式和常山电话联系,他都不知道现在是要躲避哪头的风波,无论是侯庆还是常青,两头都变得不好惹了。
“我一会儿去跟倩姐吃饭,你要一起吗?”薤白等商陆挂了电话之后才贴过去说。
“一会儿得去研究室,而且在那之前我想去找张航问点儿事情。”商陆顺势单手搂住薤白,“我还想问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儿去呢……”
“我们吃完饭然后我就去找你?”
“那你来研究室找我吧?唉,这两天得给甄哥当苦力,才神不知道是吃错了东西还是怎么着,上吐下泻,没人给甄哥打下手了。”商陆发愁地说,“我说是人都会生病的吧,结果甄哥一通输出,把才神骂得狗都不如。”
“……我一会儿去你们学校食堂等你吧,嗯,老地方见。”薤白退缩了,他也不想直面暴怒的甄远峰。
商陆假装苦笑,揉了揉薤白的脑袋:“那我去食堂之前给你发消息,你先给我买上黄焖鸡,好及时续命。”
两个人分头行动之后,商陆首先到张航所在的医院。令他感到意外的是病房里没有别人,张航正半卧在床上看着平板,上面是公司各个部门的报告书。
“哟,今天居然没有人围着你啊,难得。”商陆把一盒苹果放在桌上,顺便看了眼那上面堆着的乱七八糟的高级食品和保健品,看来这些天没少有人来探病。
“泉也先生领着沈哥去产检了,阿龙在公司,那一摊子事继续让王曜华一个人管的话我都担心他会辞职。”张航没有放下平板,“郑叔刚走,勇哥晚上来。”
“原神呢?”商陆拖了把椅子到床边,坐下之后顺手从床头柜上拿了个洗好的苹果,啃了一口。
“一般情况下也用不着他时刻盯着,他回自己的研究室了,原神的快乐老家。”
“我可是听说原神本来是这家医院的大神。”商陆想起前天请胡跃文吃饭的时候,从对方嘴里听说的事。
原宪籍原本是这家医院的镇院之宝,常年在急诊室一线,救人无数,无论是哪个科室的主任都得敬他三分。后来突然有天,原宪籍辞职了,没有跳槽到任何一家别的医院,成为了一个都市传说。
然后那个传说中的大神,居然成为张航的私人医生,商陆都觉得不可思议:“你是怎么说服他来做你私人医生的?”
“也没怎么说服,”张航眨了眨眼,“我送了他一套房子,就在这附近。”
“卧槽?”
“还有一个生物研究所。”张航继续说,“研究所附带一个小规模的医院,他当院长。”
商陆吞了吞口水:“你这么有钱的吗,要不您考虑考虑把我也收了吧。”
“这点儿钱还是有的,再多也没了。”张航笑了一声,“投资科研的话多少都不多,你和甄哥他们要是决定自己搞研究室,我也愿意投资。”
“甄哥要是离开清华,校方大概会哭吧。”商陆想到那个场景就觉得有意思。
“说到甄哥啊,”张航看向商陆,“前两天萧继成临走之前跟我说让我注意甄哥那边的情况,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
商陆收起笑容,回忆起侯玥瑶之前说的“投名状”那件事。
“看来是知道什么。”张航一眼看穿商陆的心思,“不想说也无所谓,你自己留意就行了。出了事,自己解决不了的,就联系我。虽然我不知道从我被逮捕之后……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但薛石川是个聪明人,就算我们没有明显的合作证据,他应该也会猜到甄哥不再是当初那个满脑子里只有数学的人了。像是甄哥那样的人,你说他聪明,人家确实是天才。但你说他是天才,人家又总能把人情世故给搞得一塌糊涂。真是纳闷儿韩建涛看上他什么了。”
“你也知道甄哥和韩建涛的事儿啊。”
“可不么,不知道他跟你说过没有,从那哥俩儿高中毕业,每年五月六号他们都在学校门口碰头和可乐,跟有什么强迫症一样,早一天晚一天都不行。”张航琢磨了一下,问商陆,“难道韩建涛是看中了这种强迫症,试图把这种持久性运用到其他方面?”
“别有一番情趣。”商陆还真没想过这方面的事情,细想一下觉得有意思,认同地点点头,“你跟甄哥是真的熟啊。”
“还行吧,上学的时候反正闲得无聊,拉着他干过不少缺德事儿。”张航回忆了一下往昔,表情多少带着点儿歉意,“如今清华的某个公园里还留着个坑呢,估计校方到现在都不知道那坑是怎么来的。”
“是你们炸的,甄哥告诉我了。”商陆笑着说,“可真像是幼儿园大班的行为啊。”
“别逗了,幼儿园大班怎么可能会有人懂爆破的魅力。”
商陆笑着笑着,话锋一转:“那你跟萧继成呢,看你们也挺熟啊。”
张航叹了口气:“套我话?”
“纯好奇。”商陆把苹果核放到一边,“好奇你为什么放他走。”
“我跟萧继成,也是老熟人了。”张航双手搭在一起,用手指敲了敲手背,“头次见面时他还是个中尉,被老宋拉着到处炫耀。不过我们没有交情,在聚会上见面也就是聊过两句的程度。”
张航回忆起第一次见到萧继成,站在领导们的身边,一副凛然正气的样子,结果领导们一走,那人就疲惫地坐在人少的一桌,碰巧就是张航旁边的座位。
“小孩儿,你今年多大?”可能是萧继成看了半天都没有其他像张航那样看起来年纪小的,所以忍不住搭讪。
十三岁的张航没有完全发育,看起来还像个小学生,所以他很理解对方为什么会好奇,但他没有直接回答:“还在读书的年纪。你呢?军校刚毕业吧。”
“挺会猜啊。”萧继成笑呵呵地说。
此后他们就没再说别的,后来每年都会见到两三次,对视的时候就会点头打个招呼,直到张航读高中之后参加的某次聚会上,萧继成一脸骄傲地走到张航身旁,神神秘秘地跟他炫耀:“你看,我女儿,可爱不?”
张航看到萧继成递给他的照片,上面是一位笑得很爽朗的女性,抱着一个肉乎乎的婴儿团子,“恭喜啊,已经一岁了?”
“嗯。”萧继成抿着嘴,痴痴笑着,“已经会叫爸爸了,太可爱了。”
“你没有休产假么。”张航象征性地和他聊了两句。
“申请了,领导说现在正是需要我的时候,所以没批准。嗐,算了,谁让我选择这份工作。大爱比小家重要。”萧继成说着违心话,把照片放在胸口前的口袋里,拍了拍,“再说了,我不努力,怎么让我闺女将来生活在安全的社会里。”
张航说了几句很官方的称赞的话,之后看着对方又跑去找下一个人炫耀他的妻儿了。
商陆听完这段不咸不淡的过往,有点儿想不明白:“就这样?这样听起来你跟他一点儿交情都没有啊,就为了这,你就要放了他?你知不知道他差点儿弄死你?还有你被逮捕到国防的时候,我不信他就没有给你上刑。”
“他领导让他干的。”张航拎得很清,“违背命令也是死刑。而且……”
“而且什么,卖什么关子?”商陆发现张航在犹豫,“你可别跟我说他是个好人这种屁话。”
“呵,好人坏人的,那也是要看大家站在什么样的立场。我想说的不是这个。”张航用力地叹了口气,手捂住肚子,微微皱眉,看起来是不太舒服。
商陆也知道自己不该继续逼问了:“不想说就算了,我就是不懂,就算他自己本身跟你没有仇,但他是跟你有仇的人的枪,你留着他,怎么都是个威胁。如果你觉得你出于过去的交情所以下不了手,那你就告诉我,告诉我他有什么把柄之类的。”
张航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仍然是不太愿意开口,不过他在看向商陆的时候,还是妥协了:“如果你知道的话,可能也不会把他怎么样吧,算了,你自己判断吧。其实你可以去调查一下他的妻子和女儿。”
“什么意思?”商陆困惑地眨了眨眼,“你是想让我用萧继成的家人来威胁他?虽然我也不觉得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但这种手段,啧,下下策吧。”
“用家人威胁他,是老宋他们的做法,我们再做可能就没创意了。”张航无奈地说。
又是一句让商陆意料之外的情报,他有点儿不耐烦地抱起双臂:“你怎么回事儿啊,在这儿挤牙膏呢,有话不能一口气说完。”
“我能一口气说完,但我不能判断你听完之后会有什么反应。你别看我这样,其实我不太想让我认识的人陷入什么道德困境,也不想让大家觉得痛苦。”张航稍微歪头。
“你还有脸说了啊大哥,为了你,我是又遁地又上天的。还把常青也给得罪了,不知道再这么下去还能苟活多久。”
“也是,你可真仗义啊。”
“你现在跟我感慨这个?”
张航换上一副笑脸,但笑容逐渐变浅:“我高三那年,萧继成正式参与了国家机密项目,淡出群众视线,户口被注销,名字也换成了现在大家知道的萧继成。原来他叫肖博洋来着,虽然知道也没什么用吧,肖博洋这个存在已经死了,无论你查什么档案还是查街道文献,或者是公安的死亡记录,都只能查到肖博洋执行任务中牺牲,享年25岁。
“为了增加可信度,国家给他在公墓置办了墓碑,并且对肖博洋的家人说因为他参与机密行动牺牲,行动没有结束,不能举办隆重的葬礼,家人也不能见到他的遗体。不管怎么说,萧继成受到的待遇已经很不错了,大部分参与机密行动的人,连墓碑都得不到,家人基本上就只能接受从来没有过这个孩子,对自己的孩子闭口不谈,得到一笔钱。
“可能是老宋确实欣赏萧继成吧,承诺给他只要他一生忠诚,那么他的家人就会由国家来赡养。”
高三那年的张航终于不再像个小孩子了,在聚会上碰到萧继成的时候,后者相当惊讶,说出“我一直以为你就是哪个领导家的小孩儿呢”这种话。张航头一歪,不理解对方说这句话的目的:“如果只是领导家的小孩儿,就不能来了?”
“当然不能,这聚会上很多人都是在社会上不存在身份的人,机密程度这么高,怎么可能随便允许小孩儿入场。”萧继成笑着说,“那看来你也是被寄予厚望啊,小孩儿,你将来是要去哪个单位当官儿?”
这谈不上肤浅但也算不上高尚的问题让张航无心作答,只能改变话题:“不说我了,对了,你女儿怎么样了?已经上幼儿园了吧。”
萧继成的表情瞬间低落:“我已经不能再见到她了,还有我的妻子,我已经……今生都不能再见到她们了。”
张航这才知道萧继成也成为了“国家幽灵”的一份子,于是平淡地说了声“抱歉”。
“没事,也挺好的,反正我本来工资就不高,分配的房子虽然还行,但给不了她们富贵生活。我领导说了,只要我一门心思报效国家,那我家里人一辈子都不用发愁。真的,我领导说给我老婆找了份特别好的工作,我闺女也去的特别好的幼儿园。我爸妈他们也在国企里有个轻松的工作。我只是见不到他们,只要知道他们一起都好就可以了。”
“这样啊。”张航没有什么感触,只好点点头,“其实偷偷见一面也不会怎么样。”
“不行。”萧继成严肃地说,“偷偷见了一面,就会想要见第二面,这样一面一面偷偷地见下去,一定会出破绽。我和我老婆很相爱,要是让她知道我没有死,她肯定会表现得很轻松,会闹着要见我,要让我放弃现在的任务。但是,我的任务要是放弃了,那么国家安全就会受到影响,国家比小家重要,我要让我闺女将来生活在富强民主的社会里,要让她以我为傲。”
张航一直佩服那些大领导给人洗脑的功底,尤其是一旦这些人被洗了脑,就无法再接受现实,你跟他说一句现实主义色彩过于强烈的话,都会惹毛了他。所以张航选择安静地倾听萧继成的豪言壮志,毕竟他们没有交情,张航本来没把对方放在心上。
直到大学时,他参与领导的聚餐次数越来越多,聚餐的等级也越来越高,某次和薛石然团队的聚餐上,听到有人喝高了说:“萧继成那就是个傻逼来的,挺优秀一军官,怎么就没长脑子。为了老宋那种人渣,上刀山下火海的,妈的,灭了我一个排,我艹他妈的。”
“军演你较什么真,再说了,萧继成也是个可怜人,老宋不告诉他真相,不一定就是为了控制他,可能也是为了保护他。”另一个人说。
张航好奇地问薛石然:“萧继成是个可怜人?”
薛石然没有明说,只是给张航一个提示:“你可以去查查他的家人。”
“萧继成的家人真的很容易找,只要知道他本名叫肖博洋。”张航说完,拿起平板给商陆发过去一个地址,“我一直好奇,如果萧继成知道了自己家人目前的情况,心中的信仰会不会崩塌,那时候他会怎么样呢。但,我目前不打算这么做,现在的萧继成因为爱自己的人家爱到骨子里,所以会对很多人保留善意。比如说,前几天他到我家暗杀我,阻拦他的人那么多,说实话,以他的水平,一拳带走一个绰绰有余。但他没有,他放水放出了一个太平洋,让大家只受了点儿轻伤。但凡换个人过来,大家都死定了。你看,爱是武器又是保护伞,我还挺羡慕的。”
商陆扫了眼那个地址,困惑地皱起眉,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里扩散:“这地方……”
张航没有再多解释。
商陆心里有了答案,颇感无力地叹了口气,临走前,他又转过身盯着重新拿起平板开始办公的张航:“我一直想问你个问题,估计这个问题,王曜华也一直想问。”
“什么问题?”
“那天你决定离家出走的时候,为什么就没想要来找我或是王曜华呢。”
张航愣了一下,慢慢抬起头,和商陆对视。
“你知道只要你来,哪怕说一句,我们肯定会帮你的吧。”
“为什么,那种情况下,我需要的也不是什么帮助。”张航茫然地反问。
商陆又被气笑了:“靠,哥们儿,我现在知道他们说的‘你不懂什么叫感情’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那你说说,那种情况下你需要的是什么呢?不是有人来陪你、陪你说说话吗?”
张航看起来是真的有在认真思考:“你的意思是,哪怕没有利益关系,我无缘无故叫你们来,你们也会来?”
“利益关系?”商陆本来都已经走到门口了,又重新回到张航床边坐下来,“合着你认为我一直是因为能从你那里得到有利的东西才跟你走得近?”
“我们最开始确实签了类似的合同吧,你和甄哥为CBL提供算法,我为你们提供价值相当的帮助。”张航不明白商陆在较什么真。
商陆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无语:“所以怎么说,你就真的从来没有把我当朋友是吧,好,我明白了。是不是跟你交朋友也需要走个程序之类的,需要盖个章?”
张航低头沉思了一阵:“也不是那样,我以为朋友也是互相有利益关系才能成立的一种概念。”
“真牛啊,强子对撞机这种东西都能搭起来的人物,不知道该怎么交朋友。”商陆隐约从张航身上看到了从前的自己,但这人比自己更加重症,是从根本就不曾拥有过对感情的敏感度。
那还能怎么办呢。商陆露出无奈的笑容:“我也不跟你较这个真儿,但是就像你刚跟我说的,如果我有问题解决不了可以叫你,同样的,如果你有烦心事消化不了,也可以叫我。哪怕是跟我完全没关系的事,或者是我有可能完全不关心的事,都无所谓,只要是你的事,我就愿意听。别再闹失踪了,真的,可能你感受不到,但是很多人比你想象中要更加在乎你。大家不是因为能从你这里得到好处,才留在你身边的。而是有一种更抽象的原因。”
张航缓慢地眨着眼,似乎这件事已经突破了他的思考上限:“什么原因?”
“大家是喜欢你,爱你,因为你这个人,才愿意留下来。”商陆双手在空中比划着,最后手捧着一团空气,“没有利益,只有心意,换不来钱,也换不来地位,看起来好像什么用都没有,但人与人之间是靠这个东西产生羁绊的。就像是……像是你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想要联系泉教授一样。愿意包容你的不只有泉教授,愿意听你抱怨的也不只有张弦。我们都在啊,你明白吗?”
张航的双眼慢慢睁大,看起来好像有了些不一样的神采,商陆在那一瞬间理解了薤白跟他说的“泉哥总觉得张总发生了变化”是什么意思。
“我……明白了。”张航说完,露出温暖的笑意,“明白了,大概。”
“明白了个大概也行啊,总比什么都没明白要好。”商陆松了口气,再次起身。
这一次是张航叫住了他:“商陆,虽然在这之前我没有把你当成朋友,但其实……嗯,我可能一直把你和蒲薤白当作是我的弟弟。”
商陆步子一顿,转过身看着张航:“啊?”
“你在东京也跟人说过吧,你是最上航的弟弟,最上陆。哈,其实我听说的时候,感觉挺开心的。”张航看来是在说真心话,“而且森少木走前也交代过我,希望我能照顾好蒲薤白,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也确实想要照顾好你们。虽然医生明白地跟我说,我可能永远体会不到别人体会到的那种幸福感,但那样也无所谓,我希望你们可以幸福。”
这该叫人做出什么反应才好?商陆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干咳了一下:“那也行吧,反正我也没有哥哥。你要是这么说,将来我们缺钱了你可得接济我们。”
“没有问题。”
“还有将来我和薤白要是结婚了,你得坐薤白的亲戚那桌,他那头儿没什么亲人,只有你和泉教授了。”
“哈哈,一言为定。”
商陆也笑了起来:“哈哈,答应得挺痛快,那可别怪我们今后给你添麻烦了。”
告别张航之后,商陆感觉身心愉悦,好像一直压在肩膀上的重量终于减轻。前往张航给他的那个地址的路上,心情也就没那么沉重了。
路程不远,他把车停在距离目的地不远不近的地方,走路步入海淀区的公墓。
他对陵园、公墓这样的地方不算太了解,只知道这块选址风水不错,距离颐和园很近,可以推测到是相当昂贵的公墓了。他带上来时顺路买的花,按照指示牌走到张航给他的明确地址,站定,然后心脏很不规律地搏动了两下。
商陆抬手揪住胸口的衣服,艰难地吞了吞口水。
那是家族墓碑,上面写着烈士肖博洋、爱妻田瑜、爱女肖艾田之墓。
还留有一段墓志铭,写“为愚而生,为爱而死”。
商陆注意到田瑜和肖艾田的死亡日期,和肖博洋“死亡”是在同一年,中间只隔了七天。
他攥着花束,面色凝重,终于明白了张航为何不愿明说,也明白了张航为何放走了萧继成。
几分钟后,他才稍微缓过神,俯身将鲜花摆上,双手合十,朝墓碑礼拜,郁郁葱葱的树林回应了他的敬意。离开时,他坐在车里闭目养神,脑海中却总是无法控制地浮现刚刚看到的墓碑。
这种生死相隔,简直太荒谬了。
他重新打起精神,准备回到研究室靠数学来给自己洗个脑,刚要起步的时候,看到前方出现了一个很眼熟的人。商陆稍作回忆,想起那就是之前在国宴上见过的王秘书。
从上一部就在埋萧继成这条线,我可真有耐心。
上一部商陆和甄远峰被放出来的时候,萧继成本来是打算听老宋的话把商陆击毙以绝后患,但当时薤白扑过来和商陆拥吻,萧继成就心软了没有动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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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include “247t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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