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最近有什么明显症状吗?”原宪籍不敢怠慢,起身走到一旁的架台前,戴上无菌手套,取下一个标本瓶,将甄远峰给他的水倒入其中。
“头痛、腹泻、脱发、失眠。”甄远峰平静地回答,“你一般会先查什么?”
“不好说,您这些症状持续多久了?”
“大概,两个月左右。”甄远峰不太记得第一次发现不适是什么时候,但他有印象自己脱发这件事被韩建涛吐槽。
原宪籍眉头微蹙,从储物柜里取出一瓶稀硝酸,往标本瓶加入一滴,轻轻摇晃一下进行酸化预处理。“这种时间跨度,考虑慢性中毒,中高性毒物,首当其冲就是砷、铅、汞、铬这几种。外加当初的朱令案,以防万一把铊也加进去。”
“大概多久出结果?”甄远峰看了眼时间,确认了一下距离商陆他们去学校还有多久。
“我这儿就有台ICP-MS,半个小时能出结果。”原宪籍走进隔壁的实验室,将样本放进仪器加载槽。
甄远峰也跟了过去,站在门口等待结果:“我有个学生,常年呆在研究室,恐怕也是我们当中喝水最多的,前些天他就没办法下床,身上也起了黄疸和斑块。这是不是肝功能损坏,肾衰竭之类的?去医院也做过检查了,医生说是急性肝炎,治了一段时间,也不见好。”
“治标不治本,如果真的是中毒,这种毒是几乎不能被代谢掉,会在体内不断沉积。”原宪籍回过头看了眼甄远峰,“我也给您做个血液检查吧,如果太严重的话,您今天就不要离开这里了。我也会想办法把您的学生接过来。”
“不行,这样行动太明显了,会让投毒的人意识到他们出了破绽,那样不好说又会采取什么过格的行为。”
“……所以投毒已经不算是过格的行为了是吗,好吧,那报警呢?”
甄远峰摇了摇头,“说来也是搞笑,报警的话,来的警察是不是自己人都说不好。”
“那,有什么您觉得还能相信的人,联系一下呢?”
“那些人是不是被监视监听也说不好。”
“哎哟嚯,四面楚歌啊。”原宪籍面无表情的吐槽,“那您这样大摇大摆来我研究室,就不怕被跟踪了?”
“不排除这个可能。”
“您知道当初张总给我这个研究所的时候,我就在想,这天下怎么可能有免费的午餐,我想他将来会有一天从我这里收取高额的报酬,但没想到这个报答的形式不太寻常。”原宪籍叹了口气,“兴许干HEI道的地下医生都比我这样要轻松。”
谈话间结果也已经出现,原宪籍站在仪器前沉默了一阵,随后跟甄远峰汇报:“砷。”
“浓度多少?”
“每升0.15mg,国家安全饮水标准的15倍。”
“致死量呢?”甄远峰问。
“口服的话,一次性吞下60mg,相当于你得一次性喝好几升才会死。但如果每天摄入,几个礼拜会出现症状。”
甄远峰倒推着时间,“也就是说,三个月前。”
那时候他们才刚刚对张航的下落有了点头绪,是巧合吗,从那个时间点开始给研究室的人投毒,让他们缓慢走向死亡。如果不是甄远峰把警惕感拉到满格,恐怕他们等到冯树才死了,都不会意识到研究室的饮水机有问题。
“我需要你通过我体内的砷含量来判断我大概要在喝多少才会死。”甄远峰再次对原宪籍命令道。
如果您今天没有察觉到,并且还在按照日常的饮水量继续服毒,那么保守估计两个月后会出现肢体无力、肝肾衰竭的症状,不给予解毒的话,死亡概率极高。但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性,医生在最后一刻意识到您是中毒,解毒之后,也会对您的大脑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甄远峰心里揣着原宪籍对他的上述诊断结果,再次回到了研究室,不巧的是商陆已经提前到了,并且趴在桌子上看起来没有什么精神。
“听说才神住院了?”商陆双手撑着桌子,慢慢坐直。
“前天开始意识偶尔混乱,高烧不退,医生建议住院治疗。”甄远峰看着商陆桌子上的水杯,“贠伟辉在陪床,也联系了冯树才的家长。”
“这叫什么事儿,他们来学校的话不会把甄哥痛揍一顿吗。”商陆勉强笑了一下,拿起水杯准备润一润嗓子,“毕竟就甄哥这个魔鬼强度,我感觉我也快挂了,更别提才神那个小身板儿了。”
甄远峰胸口一紧,假装生气,把公文包用力地扔到商陆那边,包里的水杯也滚了出来。
巨大的声响吓得商陆一哆嗦,水杯中的水也抖了出来。“我靠,大早晨的你发什么神经。”商陆也生气了,“知道你少个苦力心里不爽,但我这不也是在帮你吗。还有那些研究生,大家排着队的想要给甄哥帮忙,你哪儿来这么大脾气。”
甄远峰盯着商陆,沉默了数十秒,他在思考研究室被人布置窃听器的可能性,即便说没有可能,那又要怎么保证现在没有人正在监视他们呢。要怎么才能不突兀的告诉商陆,并且只告诉商陆一个人,水里有毒。
在这双方都没有说话的短暂时间里,商陆同样在盯着甄远峰,他隐约察觉到甄远峰此刻并非是以往那样发脾气,那样子反而像是想要告诉自己什么。是什么呢?是什么不能直说的呢?
他们谁都没有开口,甄远峰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拿起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匆忙写下一个逆函数组合。“解出来。”
“啧。”商陆仅仅是咋舌,没人比他更清楚他的教授脾气有多古怪,现在还只是上一秒摔包下一秒出题,要是不顺着人家心意,估计过会儿就是上一秒讲题下一秒杀人了。他从包里翻出来一个铅笔头,抓来一张褶皱的草稿纸,漫不经心地在上面划拉着。这两天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手指总是使不上力气,他不敢告诉薤白,本来每晚低烧这事儿就已经够让薤白提心吊胆了。
商陆并没有把自己身体上的不适归结于什么原因,毕竟自从他开始读博,病倒的次数他自己都懒得数,他一直觉得自己的身体可能配不上自己的脑子,稍微一深度思考,体内各个器官就要报废了。
当初不该学数学,简直要命。
想着想着,他陷入甄远峰给他出的“难题”当中,商陆心里有些不解,又抬头看了眼题,顺便看了眼甄远峰。这位古怪的数学家从来不会给自己的学生出这种曾经讲解过的题目,因为他更喜欢打压式教育,但这一次,商陆居然顺利的解出了函数的解,这甚至是个唯一解——
33。
商陆歪了下头,看到甄远峰慢慢走到饮水机旁边用手拍了一下水桶,咕隆咕隆的声音再次引起商陆思考。
33……会是什么呢?为什么好端端的要拍水桶呢?暗示矿泉水里的元素吗?如果是元素的话,33是指元素表序号吗?第33位,As,砷。
这个结论让商陆莫名出了一身冷汗。
你们研究室的草莓,怎么全都枯掉了啊?没有施肥抢救一下吗?
两个月前薤白问过商陆这个问题来着,商陆根本没有细想过这个问题,毕竟他从来没有照顾过盆栽,一直都是研究生在浇水施肥。浇的水,就来自于饮水机。
奇怪,我还以为你是对家里的洗发水过敏,特意从酒店买了同款,怎么回到家里你又开始掉头发了。该不会是对北京的水过敏吧?
几个礼拜前薤白也说过这样的话,商陆也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因为脱发的是他不是薤白,所以他完全不关心自己是不是对什么东西过敏。
你每次从学校回来看起来都好累,再这样下去……商陆,我是真的很担心,你是不是该拒绝甄教授的各种要求了?
几天前薤白也给商陆这样的警示,商陆依旧没有当回事,他一门心思认为自己只是对数学过敏,只要脱敏了就会好转。
但是没有,草莓没有恢复,自己身上的症状也没有好转,一切都朝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着。
因为有人在他们饮水机里投入了过量的砷。
甄远峰从商陆的眼神中看出对方已经明白自己想要表达什么:“就这道破题,难吗?昨天给学生出这题,一错错一片,都是废物,学什么数学。妈的。”
“所以甄哥今天上午没去上课,我真服了。”商陆配合着甄远峰的步调演戏,他知道对方在担心什么,毕竟谁都说不好这个研究室确实没有被人监控。“今天要不就算了吧,我找个地方请你吃饭,你消消气。”
“去哪儿吃。”
“不知道,走着看吧,食堂也吃腻了。”商陆把东西收拾进背包,站起来朝甄远峰晃了晃钥匙,“走不走?”
甄远峰叹了口气,跟商陆一起离开了研究室,两个人一路还在说着学生的事,直到开车离开了校园。
距离数学大楼不远的医学科学楼的顶层,一间堆满耗材的杂物间里,一个正在嗑瓜子的人突然停止了咀嚼,他用望远镜观察着甄远峰和商陆走出教学楼,目视他们离开之后,立刻给别人打了通电话:“他们好像发现什么了,今天居然没有按照往常的Routine来行动。”
“你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了?”电话那边的人问。
“我不是说过很多遍了吗,他们楼不知道什么情况,无论安置什么型号的监听器都只能听到杂音,估计是被物理干扰了。”医学大楼的人翘着二郎腿,用望远镜看了看甄远峰研究室的黑板上的公式,“黑板上也就是一道数学题,没什么特别的。”
“是什么数学题?”
“我怎么看得懂,而且窗户反光,看不太清。”
“拍下来。”
“行吧。”电话挂断之后,监视甄远峰的人用长焦镜头拍下黑板上的公式,发给了微信上一个写着“中间人”的对话框里。
收到照片的人立刻叫手底下的人研究这道题的答案,他手底下一水的硕士学位,大家抓耳挠腮说这已经不仅仅是高等数学了。于是他又只能去找那几个有博士学位的,得到的答案也是五花八门。最后无可奈何,他只能拿着半吊子们解出的结果去跟他的上司交差。“侯常委,今天甄远峰他们的行动脱离的日常轨迹。没找到他们已经发现什么了的证据,黑板上写的也就是数学题。”
侯庆拿起老花镜,戴上之后将手机上的图片放大,“数学题,他们经常在黑板上写数学题吗?”
“反正经常有公式,不稀奇。”侯庆的秘书完全没当回事儿,“我也找人去解题了,答案也没什么暗示性。”
“要是能让你们一眼看出来暗示性,我们哪里还用得着花这些心思对付他们。”侯庆相当谨慎,“这里就当作他们已经发现了什么,继续下一步行动,他们的医保卡处理得怎么样了?”
“处理好了,冯树才之前去医院的时候医生就把他的症状按照焦虑症和普通肝炎处理,最后也就是个医疗事故。”秘书点点头,“但都做成医疗事故的话太明显了,所以甄远峰的过敏史也被改了,商陆的医保被冻结,想要接受正规治疗的话恐怕有一定难度。”
“不能说得这么绝对,保不齐就有好医生,我看商陆跟协和的胡跃文走得挺近。”侯庆放下手机,稍加暗示。
秘书心领神会地点点头,这是领导让他把胡跃文也拉下来:“懂了,这就去办。”
“对了,今天早上汇报说甄远峰离开学校去了别的地方?去的地方有头绪了吗?”
“暂时没有,全城监控系统只有公安和国防有权限进去,公安那边郑文管得很严,国防那边更不可能了,听说是有个幽灵网管,像是什么数据世界的神一样,防得死死的。”秘书发愁的说。
侯庆反而不着急:“医保记录呢?”
“也没有记录,所以应该没去医院。”秘书叹了口气,“我们以为他是回家了,但是他家门口的人也说没看到他。”
“好,这件事记在心上。对付聪明人,要足够谨慎。”侯庆敲了敲桌子。
“明白了。”秘书郑重点头,退出了办公室。
侯庆摘下眼镜,看向桌面上的相框,那是侯玥瑶小时候他们一家人在天坛的合影。那时候的侯玥瑶才三岁,但一家人没有那么宠她,因为碰巧那时候侯庆的妻子又怀了孕,大夫偷偷暗示那是个男孩儿。侯庆其实剖析过自己的内心,他不是真的认为男孩儿就比女孩儿好,有没有出息这个跟性别又没关系,几乎都是社会形态决定谁会有出息、谁没有。但是看着周围的同事接二连三的生儿子、秀儿子,侯庆心里也就着急了。
他最看不顺眼的就是常阳天那个老不死的,生一两个还不够,一生就是三个,可真是没少看他炫耀。可能是因为看常阳天不爽,所以侯庆对韩又军一直不错,毕竟韩又军就是大院儿里最没实力的。
侯庆年轻的时候会认为自己这就是小人思维,喜欢钱,喜欢面子,喜欢走到哪里都能成为最有知性的,就连他找的老婆都是最好看的,国家剧院的演员,领出去谁都要多看两眼。后来老婆给他生了孩子,他无比希望孩子也能拥有老婆的美貌,结果那小孩儿居然是跟自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可能是因为这个,侯庆最开始对侯玥瑶非常不上心,长相没有遗传老婆就算了,脑子居然遗传了老婆,他看着幼小的女儿做不出十以内加减法的样子,突然就大发脾气,把女儿拉起来打。女儿茫然地看着他,就连哭都是慢别人一拍。
那次冷静下来之后,侯庆开始过度补偿侯玥瑶,同时期待着老婆还能再给他家添丁。
可惜侯庆没能如愿,老婆早产,孩子死在了保温箱,老婆也因为大出血而被摘掉子宫。侯庆记得自己去领认儿子尸体的那一天,保温箱里的儿子像只刚出生的耗子,下面的把儿小得像个结节。护士叫他签了字,然后把尸体装进黑色塑料袋,问他:你还要吗?
侯庆不理解护士为什么说出那样的话,那是他的儿子,哪里有不要的道理。他接过塑料袋,脚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走不稳,磕磕绊绊回了家,把儿子的尸体暂时放在冰柜,想要给儿子定制一口小棺材。那之后他又回了医院,给老婆做术后护理,在医院忙前忙后,侯玥瑶也暂时托付给邻居家照顾。
两天后侯庆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确认冰柜里的儿子,但打开冰柜,却不见黑色塑料袋。他当时只觉得天旋地转,如同那段时间的痛苦都是自己的梦境。他依旧保持着冷静,到邻居家想要接回侯玥瑶,顺便问问邻居有没有看到最近家里进了人。
邻居却说:“瑶瑶让常青他们带去玩儿了,说是去山头儿给小孩儿们摘果子吃,没事呢,他们好几个孩子一起呢。哦,走之前好像是去了你们家,说是拿上冰棍儿,带了一兜子呢。”
侯庆跑上那个山头,还没找到人影,就听到了人声,那是常青和恭树藤的声音。
“我就跟你说小孩儿死了就长这样吧,跟耗子没什么区别。”恭树藤笑着说。
“耗子还有毛儿呢,你看这个连毛都没有。”常青也在笑,“常海,你看着点儿常山啊,别让他用木棍给那死耗子戳坏了。”
“我管不住他,简直是个祖宗。你看看小女孩儿多听话,瑶瑶就一直在吃果子。”常海发愁地说,“常山,你歇歇吧,那不是你玩具。”
“不是小女孩儿就听话,是瑶瑶太傻,弟弟被人这么折腾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估计长大了她都不知道自己曾有个弟弟。”恭树藤感慨道。
常青捧腹大笑:“这叫弟弟?这都不是个人啊,都没什么人形呢!也不知道侯叔为什么这么执着要再生一个,以为计划生育也计划不到他们家?一个小处长,也不知道神气个什么,天天穿得人模狗样,其实就是个软柿子。我爸说了,其实没有给他们多余的生育许可证,所以这小孩儿不能出生。”
“别说了,常青。”恭树藤打断他,“人家注重仪表不是坏事来着。但是没有许可证也是真的,我爸说侯叔悄悄给他送礼,让他通融一下,表面上又不能直接拒绝,所以才在给他们的补品里加了点料。”
“你爸也真是毒啊。”
“又不是我爸直接干的,但是指标就是指标,打破了的话你爸也不会好过的。他们只需要暗示一下,就会有人帮他们做了。”
侯庆躲在一颗石头后面,没有露面,也没有去拯救他那无辜的儿子。
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好人,比如他从小到大教他读书的老师,比如他科室里的书记,大家都有一颗善良博爱的心,教会侯庆很多大道理,扶正侯庆的人生观。但世界上,好人太少了,越往上走越少,大家似乎把绝情当作一种荣耀,当你面温柔似水,背你面阴险狡诈。
这叫什么呢?城府?幼稚。
侯庆明明知道幼稚,明明知道,但心里仇恨的种子逐日发芽。他的儿子属于超生范围,不可以有葬礼,棺材定制好了也很难找到风水宝地下葬,最后只能在光秃秃的山头儿空地上放把火烧了。
那天常家和恭家都去了,在场的人也有常青和恭树藤,侯庆看着那两个玉树临风的优秀青年,心里逐渐扭曲起来。
“侯叔,节哀啊。”恭树藤向他献上一束白菊花。
侯庆接住了,但他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对方退回到队列里,回到那个象征着未来权力巅峰的队列里。在那里,所有人都一脸悲痛的看着他,似乎他们真觉得这是什么令人伤心的事儿了。
“爸爸。”也就是那个时候,侯玥瑶的声音提醒了他,他还有个女儿,他还有机会让女儿不活在这种扭曲的世界里。侯庆低头看着女儿揪着自己裤腿哭唧唧的样子,默默下定决心,然后将她温柔地抱起来:“瑶瑶不哭,这没什么好哭的,有爸爸在。”
北方的风很剧烈,黑色的灰烬随之舞起,侯庆记得那时候空气中的味道。
其实侯庆并没有多么支持薛家的政策,无论是薛石然还是薛石川,他都觉得过于激进,国内的形势也常常被搞得一团糟,更不要提和其他国家的关系了,全靠外交部硬撑。他尝试过捡漏,结果真就一捡一个漏,仿佛哪里都是草台班子。这种情况下,他不得不承认,常青已经是下一代当中最有威望、最有实力的候选了。除此之外还有谁呢,恭树藤勉强算一个,薛家的“墨”字辈也有一两个人才,听说薛石然还在培养一个完全体系外的小孩儿。
但即便如此,即便如此。
实力不是成为领导的必备条件,找个傀儡硬上阵也不是不行,侯庆曾下定决心,无论谁都可以,但常青和恭树藤不行。说出那样没有人性的话的人,不行。
侯庆利用大家给自己的“墙头草”这个标签,二十年来做了不少看似立场左摇右摆的事,实际上常年在薛石川背后做影子,扶持薛石川,支持对方和亲兄弟权斗,以此为借口对其他势力大杀四方。恭树藤死的那天,侯庆回到了当年火化儿子的山头儿,心说就快了,还差最后一步了。
不想那之后薛石川对侯庆表现出十足的信任,甚至无所顾忌地跟侯庆说了一下他为世界规划的蓝图。侯庆是真的被薛石川可怕的想法吓到,尤其是听说这个想法已经在甄远峰提供给他们的人工智能算法的辅助下开始走向现实之后,他开始认真思考接下来的行动。
薛石川是个疯子,但除掉薛石川的话,薛家的势力就会弱下去,大量薛石川的亲信在选择新的立场时恐怕会涌向常青。那是侯庆不想看到的,所以他开始思考其他的办法来增加薛石然的亲信。
最简单的就是侯庆自己投奔薛石然,那么跟随自己的人就会一起到薛石然那边。可是薛石川的政治支持就算被挖空一半,剩下的一半全都是些极端分子,他们仗着有个天才数学家可以利用,无法无天的研究他们“一统天下”的可怕实验,有天这个实验投入到现实世界的话,到时候发生的动荡是侯庆无法估算的。
问题的关键点,在那个天才数学家。侯庆起初是不相信自己这个判断的,毕竟一个人就算再怎么厉害,他还能有改变世界的能力不成?直到他命人去调查了甄远峰的学术成就,发现对方居然可以计算出湍流公式,不借助任何现代科技,徒手计算,在科学界几乎就是能和牛顿、爱因斯坦比肩的伟大。
薛石川看人真准,没准甄远峰真的就是他“伟大的革命征途”上最重要的一块拼图。
于是侯庆开始筹划抹除甄远峰的方案,他们团队模拟了很多方案,最后都以失败告终,毕竟甄远峰也许不会关心政治,但他身边的商陆会关心。
那个商陆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第一次见面时侯庆还觉得那就是个城府不深的傻小子,后来发现事事都有人家参与,那根本就是个城府很深的傻小子,有理想、有抱负,有爱人在身边的时候就无所不能。侯庆觉得这个商陆无论是冷静状态还是失控状态,都有可能影响到他的计划,所以想了很久要用什么方式来左右商陆的判断。
然后在一年前,他发现他的女儿侯玥瑶,跟商陆他们走得很近。
侯庆不仅没有阻止,反而无意间促成了侯玥瑶和商陆团体之间的关系性,对普通了一辈子的女儿来说,商陆他们无疑就是有致命吸引力的,所以哪怕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侯玥瑶都会死心塌地成为商陆他们的朋友。他耐心的等待,小心地判断,最终在商陆的身体和精神都处于边缘状态的时候,让侯玥瑶不经意间听到他们的计划。
那段时间连续几天晚上,他故意给女儿的利口酒里添了咖啡,拿走厨房冰箱里的碳酸水,然后到书房开着灯,和他团队的人安静地等待女儿起夜,等待她口渴到厨房,等待她发现没有碳酸水可以喝的时候、主动走到书房。
世间一切没有巧合,侯庆相信所有事情都是被决定好的,无论是自己控制女儿来完成自己的计划,还是自己的儿子莫名其妙早产死亡。
他相信他的女儿从此会信仰崩塌,那么她一定会寻找一个体制外的人来倾诉,那个人一定是代表正义,侯庆的猜测没有完全对,但也没有完全错。侯玥瑶第一时间没有去找商陆,但去找王曜华的路上仍然和商陆相遇了。以侯庆对商陆的理解,那小子必然不会坐视不管,强大的责任心会让他将这件事铭记于心,并时刻惦记着张航和甄远峰两边的情况。
那样的话就容易分神了,分神之后的商陆,破绽百出,侯庆总算是可以松一口气。恐怕商陆怎么也不会想到,干掉甄远峰的方式这么多,居然会有人选择在研究室里下毒这种无差别伤害的手段吧。并且聪明又自大的商陆也一定不会想到,他本身也是被瞄准的目标之一。
思考间,侯庆的手机响了,他看到来电显示女儿的头像,微笑着接通:“喂,瑶瑶啊,什么事吗?”
“爸你今天中午回不回家吃饭啊,阿姨早上买到了一条超级大的鱼,我想中午就吃了。”
“哦,那我也回去吃一口,你可别全都吃咯。”
“那给你留个鱼尾巴哈哈。”
“哈哈这丫头。”
“好啦,你忙吧,不打扰了。”
“好,中午家里见。”挂断电话后,侯庆收起笑容,然后伸手将桌子上的相框扣在桌上,起身系上西装的扣子,离开了办公室。
不好意思来迟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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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 #include “249t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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