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陆听到门铃声响起的时候,是在他和薤白刚洗过澡、躺在床上准备晕过去补觉的那一刻。好不容易开车回了家,好不容易可以稍微休息一下的两个人,平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思考着来者会是谁。在反复挣扎了几遍之后,商陆爬起来看了眼可视门铃。
“谁?”薤白已经闭上了眼睛。
商陆眨了眨眼:“泉教授。”
“谁?”薤白瞬间睁开了眼睛。
“泉也教授。”商陆穿上居家服,迷迷糊糊地去给泉也开门。薤白也爬起来揉了揉眼睛,连着打了三四个哈欠,跟在商陆身后一起到玄关。
开门之后他们见到的是眼圈和鼻头都有些泛红的泉也。泉也在看到给他看门的那两个人的样子之后,愣了一下,问:“现在不是下午两点吗,你们是在午睡?”
“昨天通宵打游戏来着。”商陆侧过身示意泉也进屋,然后感受到对方身上带着寒气,又看了看对方身后,“你是自己来的?”
“是啊,事发突然,我有个不情之请。”泉也进屋向两个人商量,“可以让我暂住在这里吗?”
“没问题啊,我们家是开Airbnb的,到目前为止都接待过好多来小住的客人了。”商陆吐槽着。
相比之下薤白就温柔多了,他先是帮泉也将外套挂进玄关的小衣帽间,又从鞋柜里拿出拖鞋摆好,看着对方脸上那个略显狼狈的样子,心疼地问:“出什么事了吗?”
泉也吸了吸鼻子:“不知该从何讲起。”
为了给泉也安神,也为了让自己快点儿清醒过来,薤白叫商陆去煮咖啡,趁着咖啡机工作的功夫,薤白还拿来一条热毛巾来给泉也擦脸。
坐在吧台边的泉也用过那条毛巾之后又反复折叠,当毛巾终于没有温度之后,咖啡也摆在了他面前。
商陆和薤白并肩坐在泉也对面,同时举起杯子,喝着双倍浓度的拿铁和美式,终于清醒一点之后,重新观察了一下泉也的状态。他们都觉得纳闷儿,按理说张航也应该回了家,那么泉也不应该在家里陪着张航吗,毕竟昨天晚上才刚发生那么刺激的事。但是此时的泉也看起来心烦意乱,咖啡也喝不下去,一副想要开口但又不想说话的表情。
三个人就这么僵持了几分钟,到最后泉也终于下定决心,叹了口气,说:“阿航回家之后,一直表现得很奇怪。他跟我讲了讲他母亲的事,我认识他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说他的家人。说实话,我向来是不介意他跟我保持距离的,尤其,考虑到他的家庭也很特殊。何况,我也从未和他讲过我家的那档子事。这次他如此坦诚,我便不知该如何应对。”
“想这么多您就不累吗。”商陆还以为会听到什么惊天八卦,结果居然是这么没料的消息,一时之间觉得扫兴。
薤白看都没看商陆一眼,直接抬手敲了一下商陆的头,然后安慰泉也:“那说不定这次是拉近距离的好机会呢,昨晚张总看起来像是想通了什么。”
“想通的具体是什么呢?”泉也托着腮,犹豫地看着窗外。
二月的北京,天气总是阴沉,高楼整齐划一,时而能望到一些带有历史气息的建筑,使一切都庄重肃立。
泉也对这座城市的感觉不好不坏,不好可能是因为总能记起蒲青天曾在这里奋斗致死,不坏可能是因为如今张航在这里继续奋斗着。他虽是外国人,但已经数次去过故宫和国博,他喜欢观察故宫里的一砖一瓦,喜欢每次近国博都只观察一两样藏品。出差到清北的同事们赞扬他这种行为,说这才是学者应有的姿态,但泉也觉得并非如此,泉也觉得自己纯粹是想要通过这些几乎不变的历史文物来更靠近那些在这座城市里生存过的人。
薤白说的不错,泉也同样认为张航向自己说起家人的事说不定会成为拉近距离的好机会,但他心底还是怕。“如果说他想通的事情,是已经不需要我了呢?如果他当时想要对我说的事情,是希望我离开。”泉也如同喃喃自语一般,说着说着,趴在吧台上,盯着窗外的乌云。
外面似乎开始飘起雪花。
“那应该不可能吧。”薤白伸手摸了摸泉也的头,他这句话不单纯是安慰,而是他清楚的记得去年平安夜那天商陆回家就跟薤白哭诉和张航谈心的过程,他记得那时候张航曾对商陆说喜欢泉也。
“有什么不可能,”泉也小声念叨,“他那样子就像是要对我说什么很重要的事,我实在不敢听。”
“你倒是听一下啊,万一是好事儿呢。”商陆漫不经心地喝着咖啡,因为在他看来这根本就是互相试探的小情侣心理。
“所以泉哥才跑来这里的?”更有耐心的薤白,还在温柔地引导着。
泉也重新坐直身子,但明显是有些疲惫,他撩起碎发,揉了揉脑袋,轻声咋舌,说:“所以在他准备要说出口之前,我亲了他一口。”
“噗——”商陆一个没绷住,咖啡从嘴里被喷了出来。
薤白可能是对泉也的重磅发言也感到过于震惊,没有去拿就在手边的纸巾,而是直接用手帮商陆擦了擦嘴。
泉也瞥了眼对面两个小年轻那个没出息的样子,“呵,在震惊什么?”
总觉得泉也的笑声里带着一些“瞧不起他们这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的轻蔑感,薤白平复了一下心情,问着后续:“亲、亲完之后呢?”
薤白原本以为会听到更激烈的场景,毕竟泉也脸上那副“轻蔑”的笑容没有变。但泉也却平静地说:“之后我就跑来你们这儿了。”
“你怎么好意思啊,我看你那不屑的表情,还以为你们直接本垒了。你还我刚才因为太震惊所以吐出去的咖啡啊!”商陆气得直接捶桌子,“裤子都脱了你跟我说这个?”
薤白反而松了口气:“所以你逃出来了,那张总呢?他什么反应啊?”
“我不知道,没看他的反应。”泉也用舌头顶了顶腮,“为了看不到他的反应,我还特意把他的半张脸捂住。”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有多纯情呢,一把年纪了玩儿什么纯爱啊,这又不是当初把无数富豪玩弄得屁滚尿流的你了?”商陆更生气了。
有了商陆这个嘴替在,薤白省得跟泉也说些不好听的话,但他还是有不吐不快的地方:“这种情况,算不算是你诱导张总婚内出轨啊。”
泉也喝了口咖啡,又是平静地说:“不算,毕竟他和小天歌没有办结婚证,目前只是事实婚姻。”
“什么!?”薤白这次也忍不住捶桌子,“违法同居!?”
“同居不违法的。”泉也解释着。
“但是,但是沈哥她……不是把户口也迁过来了?”商陆也懵了,“没结婚到底是怎么……”
“阿航把小天歌的名字加在了房产证上。”泉也继续解释,“也给她在这边办理了社会保险和医疗保险。再者说,孩子出生之后,即便他们没有婚姻关系,也同为一个孩子的扶养人,这种情况下落在同一个户口本上是合法的。”
“可是如果没有结婚的话,没有婚姻法的保护,那将来张总要是反悔了,沈哥要怎么办?”薤白莫名开始担心起那位无辜的小姐姐。
这次换做泉也捶桌子:“你到底向着谁啊喂!”
“不好意思,我心系弱者吧,大概。”薤白也找不到什么好的借口。
“小天歌那么讨人喜欢,离开了阿航我们也都会养着她,何况她每天吃喝穿用加在一起都不超过五十块,我大学室友养的乌龟都比养她要费钱。”泉也用力叹了口气,“有次不小心让她知道了每天家里吃的鸡蛋都是进口超市里的,从那之后她连个煎蛋都要分几十口去吃。为了能让她不会对贫富产生太强落差感,最近我们穿的衣服都是淘宝上买的,十九块九的睡衣,穿得我们皮肤都过敏了。最近好不容易才和她商量买衣服可以超过一百,她光是研究怎么用最低价格买最高质量的衣服都能不动声色地刷一整天淘宝。该怎么说,这种不为金钱动摇的孩子,已经是国宝级人物了。”
“真的假的,那我建议她可以去跟我们才神当室友。”商陆说得很认真,“不过张航平时都不给她零花钱吗?难道是因为项目太费钱了……”
“绑定了亲属卡,但是之前也不知道她是从谁那里听说阿航实际上可支配资产只有五位数,她就那么傻傻地相信了。”泉也冷笑了一声,“只有五位数,是以万为单位的吗。从我认识阿航那天起,就没见他穷过,但反过来也确实没见他炫富过,导致很多人对他有很多误解。所以你们不需要担心小天歌之后的人生,她的人生已经搭在上升电梯上了。”
“被你说得我都开始羡慕她了。”薤白冷不丁地吐槽了一句。
商陆听着不是滋味,委屈地扭过头看着薤白。
薤白也扭过头看了眼商陆,看到睡衣上咖啡牛奶的污渍之后,皱着眉补充了一句:“都不需要照顾生活难以自理的总裁,就能走向人生巅峰。商陆,你快去换件衣服,一会儿要感冒了。”
商陆听话地走去卧室,趁着对方离开的空挡,薤白整理了一下心情,对泉也说:“有句话,必然是不改由我说,但是泉哥,您绝顶聪明,怎么就是看不懂最简单的事儿呢。我个人认为,您不是真的不懂,是装作不懂,是不想去懂,是劝自己不要去懂。明明敢跟我们那么多人承认您对张总的心意,但是一面对本人,您就怂了。亲完就跑,这算什么?要不然就一辈子不亲,要亲,那就想办法亲一辈子。”
“虽然你说得很有气势……”泉也的话还没说完,门铃突然响了。
商陆刚好从卧室出来,一边系着刚换的居家服的扣子,一边看向可视门铃,然后对薤白他们通知:“说曹操,曹操就到。”
泉也和薤白对视了一下,前者慌张地从椅子上弹起来,走到吧台内侧,蹲在备餐台的下面躲好,嘱咐着那两个人:“就当我没来过!”
商陆虽然无语,但他还是讲义气地来到玄关把泉也的皮鞋收好,然后才打开房门。
门外的张航和门内的商陆对视了一会儿,张航看着商陆那副衣冠不整的样子,开口说道:“我不是故意打扰你的好事儿,就是想来看看,泉也先生来过么?”
商陆面不改色地回答:“没有。”
张航走到玄关,先是看了看摆放着的鞋子,然后又抬头闻了闻:“那为什么会有泉也先生的味道。”
“你是警犬吗,在哪儿高就啊?”商陆都惊了。
“少跟我扯淡,你最好没在跟我说谎。”
“他刚来过,但是已经走了。”
“他来说什么了?”
“说你看起来像是想通了什么。”
“等会儿。”张航叫停了商陆,“你不打算让我进去么?”
商陆非常努力地想了好久,感觉确实没有什么不能邀请他进去的好的借口,所以只好胡扯道:“嗯,我刚和薤白在厨房开搞了。”
“刚刚?明明泉也先生刚也来过?”
“泉教授走了之后我们开搞的。”
“就这么迫不及待么,话说他没走多久吧,你这够快的啊。”
商陆吞咽了一下口说:“对,我就几秒。”
“那不是得去男科医院看看了么。”
“胡说八道什么呢你们两个。”薤白红着脸跑出来,为了配合商陆的谎言,还是一边系扣子一边跑出来的,“快进来吧,在玄关叫什么事儿呢。”
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但商陆和薤白莫名觉得现在才是人生中最刺激的时刻,他们站在吧台的内侧,余光就能看到蹲在备餐台下面的泉也,而张航悠闲地坐在他们对面,盯着吧台桌子上的那杯原本是为泉也准备的咖啡。
“商陆,去给张总再重新做一杯咖啡!”薤白突然反应过来有破绽,对商陆下令的同时,伸手要把张航面前的杯子抢过来。
“不用这么麻烦。”张航没有让他如愿,“我就喝这个吧,几乎是满的,倒了浪费。”
“可是已经凉了……”
张航单手握住马克杯。“我爱喝凉的。”他说着,端起杯子喝了几口。
薤白不知道张航是不是故意要用刚刚泉也用过的那一侧来喝,他思考了一下,既然泉也没有勇气问出口,那不如就趁现在来替泉也问。“泉哥刚刚来的时候,看起来精神状态不太好,他说你好像是要对他说什么,但他选择不听。所以你原本是要对他说什么?”
备餐台下的泉也浑身一抖,恨不得趴着逃离这里,但又恨不得凑近一些以便听得更清楚。
张航笑了一声:“他到底是以为我要对他说什么?我只是想跟他说,最近我想了很多事,比如一直以来我对他过分依赖了。如果我真的把他当作老师,那差不多、是时候该毕业了。”
得知真相的三个人同时呆楞住,尤其是蹲在下面的泉也,手已经失去温度,还在冒着冷汗。
“好好儿的你跟他说这个干什么?”商陆总觉得这更像是什么分手宣言,这跟平安夜那天听到的可不一样啊。
“其实这段时间我总是会收到胜哉给我发来的邮件,胜哉是泉也先生的堂兄,一直以来都在学习管理家族事务。他能力也算是优秀,不过跟泉也先生没有任何可比性,最近因为选举和经济方面的事情,过得越来越吃力了。他问我泉也先生的近况,问为什么泉也不回复他消息,还问泉也什么时候回东京。”张航说着,重新翻阅了一下邮件,“我除了回复他泉也一切都好,其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之前不知道说什么,是因为我不想让泉也先生回去,但最近不知道说什么,是因为我发现泉也先生自己也不想回去。”
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沉重的内情的商陆和薤白,终于不再是一副听八卦的表情。商陆回忆起一年前有栖川对他说的那番话,两国政治世家培养出来的接班人,到底要怎么走到一起。那原来不是有栖川的焦虑过度,而是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泉也先生总是这样,从来不告诉我他的心事。以前我会觉得,可能在他看来我就是个还没有发育的小屁孩儿,就算是跟我谈心,也得不到什么想要的回应。所以他的烦恼、负担什么的,从来不会告诉我。”张航的语气很平稳,语速也很慢,“唯独有一次,他跟我说他小时候的事,十四岁的时候遇到了初恋,结果初恋死了,初恋住过的房子被保留下来,菜园里的空心菜每年的长势都不错,他总能收到一些新鲜的蔬菜。但他不吃不扔,一直冷冻在冰箱里。”
薤白听罢,低下头,心说自己的老父亲可真是个罪孽深重的男人。
“我当时听完,心里就很不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脑子一热,就帮他把所有的空心菜都给炒了吃了。”
听张航说完这话,对面的商陆冷笑了一声,问:“那现在呢,还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不爽?”
“关于心情的问题,也许没有标准答案。我现在回头想想,那时候纯粹是感慨吧,原来有过初恋了。我虽然知道泉也先生身边炮友不断,正式交往的人也络绎不绝,但那些似乎不能算是恋爱,更像是某种社会实验、人性考察之类的。因为泉也先生在聊起那些现任的时候,表情上没有过典型的心动征兆。可是说起初恋的时候就不一样了,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泉也先生也能露出普通人的表情。尤其是吃菜的时候,嘴角的弧度,呵,典型的幸福感。”张航喝干了咖啡,单手慢慢旋转着杯子。
光是这几句话,薤白就已经能听懂两个人的心意了,所以从那么久之前,脚边的人和面前的人就已经是互有好感,可惜一个害怕、一个脑残。“张总,您想过没有,就是,有没有一种可能……当时泉哥脸上洋溢的幸福感,跟初恋没关系?”薤白实在是忍不下去,“他把初恋封印在冰箱,不敢解冻也不敢处理,但是你只是随便炒了炒,他就能笑着吃下去了啊。”
“……我可不是随便炒了炒,蒜蓉空心菜来着,还挺好吃的。可惜他家里没有腐乳。”张航不服,辩解道。
“那是重点吗?叔儿,您带着点儿脑子行吗?”商陆也听不下去了,“薤白想说的是,泉教授那时候会露出幸福感,是因为你在他身边啊。他是因为你所以不想回东京,因为他想留在你身边,就这么幼稚,很离谱,但越离谱的事情越是真相啊。他都亲你了你都没有自觉吗,你都给人家逼成什么样儿了,你还在这儿装?”
“他果然告诉你们了啊。”张航叹了口气,“为什么宁愿告诉不相干的人都不愿意告诉我,为什么你能跟所有人说你喜欢我,就不能对我说。我是一次都没有试探过你么,你敢说我从来都没有暗示过你?你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就已经是一位德高望重的教授,偏偏还肩负家族的前途、党派的未来。你对我说过最多的话就是教诲,对我来说,你就是我的人生导师。我是有多大胆子,有多大的能耐,对自己的老师产生大不敬的想法就算了,还要让我无视这种背德感去告白?要求真高啊,泉也。”
中途开始,商陆和薤白就懵了,因为这段话的主语从“他”变成了“你”,那就意味着张航已经猜到了泉也在这里。
张航站起身,走到备餐台那边的内侧,俯身扒头看了看躲在台子下面红耳赤的橘泉也,笑着说:“你都这么多年没换过香水了,还觉得我闻不出来?”
“这真的是个狗鼻子……”商陆小声跟薤白念叨。
薤白拍了一下商陆的大腿,然后也小声说:“我们该走了。”
“为什么,我还想接着看。”商陆兴致勃勃地说,“这么狗血的剧情不多见了。”
好在此刻的泉也已经听不到商陆他们的嘟嘟囔囔了,他其实也不太能听到张航的声音,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吵得不行。
“还要躲着?”张航不理解为什么泉也还是不肯出来面对他。
“腿软了。”泉也小声说。
“呵。”张航伸手拉住泉也的手臂,一把就将他拎起来,然后抱着他的腰好让他站稳,“你们这些很权威的教授都有一个毛病,总是不喜欢听人把话说完。我刚说的你听清楚了?”
“听……了点儿,不太清楚。”泉也慌张地移开视线,“可是你说,是时候该从我这里毕业。那不是要让我回东京的意思?”
“你再不回东京的话,胜哉要猝死在办公室了。还有你指导的学生,你学校的同事,你党派里的那些老头儿老太太,盼你的人太多了,所以我确实是想劝你快去东京。”张航单手用力掐着泉也的腰,“但从你这里毕业这句话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在想,今后我是不是可以不再把你当老师。”
泉也一惊,抬头的时候迎上张航的视线:“那是……”
张航这次也没让他说完,“报复心”很重的他,也学着泉也那样,直接用吻来打断对方的话。不同的是他不像泉也之前那样温柔,热烈的吻伴随着侵略性,让泉也越来越站不稳。
商陆和薤白在旁边立正站好,像是在见证什么神圣的仪式一样,正在行注目礼。
只是他们没想到泉也似乎从那一吻中觉醒了,慢慢的不再是只承受,很快就搂住张航的脖子跟对方有来有回地调起情。两个人亲得不可开交,让商陆错以为他们要就地来一发了,所以只好干咳一声制止道:“要不给你们开间房?”
两个人这才收敛,不过张航完全没觉得尴尬,只是回敬商陆一句话:“你们两个在我公司楼梯间里干事儿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出去开间房?”
商陆和薤白同时低下头,感觉像是被教导主任训了一顿。
“好了好了,”泉也拍了拍张航的胸膛,靠自己的力气站稳,随后对商陆他们说,“就算是开Airbnb,也是严禁R18的对吧。我们这就走了。”
商陆看着那两个人离开,转过头和薤白对视了好一阵,才缓缓地说:“感觉有点儿奇妙。”
“是啊,竟然有一种看着爸爸大Do一场的羞耻感。”薤白点头表示赞同。
商陆视线一垂:“但是小小白可能有不一样的想法。”
“小小陆不也一样吗。”薤白笑着说,“普通的生理现象而已,别想太多。”
“你觉得他俩最后会怎么样呢?”终于又能睡觉的他们,躺回床上的时候谁都没有睡意,商陆搂着薤白的肩膀,轻声问,“总不能真的是异地恋吧。”
“或者说有一方放弃了现在的事业。”薤白思考了一下,“以他们的性格来说,泉哥说不定会是那个放弃事业的人,可张总明显是不同意的。不过异地恋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吧,也许距离产生美呢。”
“也许吧,但我不行,光是想象一下要跟你分开好长时间,我就想哭。”商陆直白地说。
“虽然听着很没出息,但……我也是。”薤白翻身面朝商陆,然后用力抱住他,“别想那么多,先睡觉吧。”
商陆听话的闭上眼,说着不困,但闭上眼睛就沉睡过去,梦里他看到薤白的背影距离自己越来越远,无论他怎么喊,对方都不回头看他一眼。他被这个噩梦吓醒,睁眼发现薤白不在身旁,他连忙滚下床去找,连拖鞋都顾不上穿,拉开卫生间的门,发现薤白好好地坐在马桶上。
“吓我一跳……怎么了?”薤白揉了揉眼睛。
“没事,我看你不在。”商陆惊魂未定地深呼吸了一下。
“哦,上个厕所。”薤白早就不会再因为被商陆盯着上厕所而感到害羞,他站起来提上裤子,冲水,洗手,然后看到商陆走过来趴在自己的背上。“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都怪我睡前非要想象异地的事。”商陆对自己的大脑感到无话可说。
薤白转过身捧着商陆的脸亲了亲:“梦和现实都是反的,走吧,去睡回笼觉。”
“嗯。”商陆这次没有听话,嘴上答应着要睡觉,结果还是缠着薤白腻歪了好一阵。
但离开商陆他们家的泉也和张航并没有按照流程去开房或是回家继续,他们回程一路上都是沉默不语,直到张航开车到别墅的停车库,才听到泉也问:“你说今后不再把我当作老师,那今后我是你的什么呢?”
张航解开安全带,语气很随便地说,“嗯,男朋友候补之类的?”
“候补?”泉也露出受伤的表情,反问了回去。
“是啊,毕竟我还没有自恋到要直接让一个从来都没跟我表白过心意的人做我恋人什么的。”张航故意这样说,“而且我觉得最离谱的是我竟然是从商陆嘴里听来的,说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你喜欢我,我都觉得邪门儿,我没看出来的话,那就是说我不是人?我一直都觉得大家想多了,是误会,你怎么可能喜欢我呢,你喜欢我的什么啊,喜欢我拎着板凳儿单杀两大帮派,还是喜欢我控制科学家去违法造对撞机啊。尤其是,我刚认识你的时候,连句外语都说不利索,天天‘这个那个’结结巴巴的像个痴呆一样。脾气又不好,性格也不好,脑子还没你好。”
泉也算是听懂了,他发现张航是想听告白的话,并且张航这个人只接受直球:“好吧,你做好心理准备,我喜欢上你的这个过程恐怕会相当的变态。”
“来,我拭目以待。”
“你还记得你刚进东大的时候,有好长时间,每天晚上都会在社会科学大楼前面的那棵巨大银杏树下坐着愣神吗?”
“当然记得,话说我们就是在那儿遇见的吧?”张航回忆了一下,“你还多买了杯饮料。”
“那是我故意买的,买给你的。”泉也鼓起勇气,破罐破摔一样说道,“我其实那天是有目的地跟你搭讪,在那之前我已经观察你一个礼拜了。”
“……哦,啊?”
“最开始就觉得你很怪,总是一个人坐在那里,没有看手机,没有看书,光是愣神。”泉也扳弄着手指,“因为好奇,我才去搭讪,然后看到你,立刻就感觉很喜欢。”
张航有点儿反应不过来:“哦,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么。”
“我没跟你说过我是怎么见到我初恋的吧?就是有一天,我看到他一个人出现在我叔叔家的宅院里,站在水池边盯着蜘蛛网愣神,也是一连看到他好多次,他都是在同一个地方维持同一个姿势愣神,因为好奇,我去搭讪,然后就喜欢上了。”泉也苦恼地撇了撇嘴,“如今我甚至高度怀疑这可能是我喜欢上一个人的固有模式。又或者是,我遇见他的时候才十四岁,他就成了我觉醒的癖好也说不定。”
越来越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的张航,试图整理这其中的逻辑:“所以,我是……替、替身?等会儿,你说的那个人是蒲薤白的爸爸对吧,我,我和蒲薤白的爸爸……很像么?”
“长得一点不像,声音也不像,闻起来也不像。”泉也说得很理智,“但是气质,或者说气场,很像。”
“还有点儿玄学的成分在里面呢?”
泉也被逗笑了,但笑容很快被收住,他深沉地说:“也许是眼神,也许是说话的语气,或者是不拘小节的办事方式吧。起初我也想过,莫非我是真的从你身上看到他的影子才会瞬间沦陷,但,冷静下来想想,又并非那样。以我的身世而言,注定就很难遇见敢于打破陈规的人,所以也就注定了我会被那些活得自由的人所吸引。蒲青天是我认识的第一个自由的人,他一生都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灵魂从不被权贵所束缚,但他善良到骨子里,能力又薄弱,也就意味着他会被社会杀死。但你不同,简直太不一样了。”
泉也停顿了一下,看向张航,真诚地说:“你是我遇到的,唯一一位让我觉得拥有可以自由的资本的人,社会将会被你杀死,一切秩序都将为你而生、为你而亡。你可以说我慕强,但时至今日我也只对你产生过这种感觉。阿航,我爱慕你,恐怕这份爱慕会一直持续到世界消亡。这种感觉过于沉重,我很怕会吓到你,所以本来决定今生不向你坦白。但人果然是没出息的东西。”
“你刚不是说一切秩序都将为我而生、为我而亡么,听起来我强得可怕,怎么可能被你吓到。”张航一本正经地说,“虽然我自己倒是不觉得我有这么牛逼,但是放心,你的爱我承担得起,毕竟你已经教了我很多年要怎么去接受别人的爱,还有,要怎么去爱别人。”
泉也含着笑意,温柔地看着他:“那现在,我还是候补吗?”
张航回以同样的笑容和同样的眼神:“转正了。”
“这个说法可真是,没有半点浪漫。”泉也虽然抱怨,但却是心满意足的。
转正了。
写出来这句话的时候,我甚至觉得我脑子有病。[笑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2章 #include “272nd.h”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