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远从地上散乱的装备中拿出望远镜，观察周围。
第一个被聚焦到的就是队友冯一盼，她正在一脸凶狠地向着对手劈过去，刀剑碰撞，火星迸射。
李怀远看出她现在享受得不得了。
冯一盼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战斗狂啊……
接着他调转镜头，对上了一张面带势在必得之色的脸孔。李怀远记下了位置，再快速朝着周围看了一圈，好几张面露狰狞的脸正在朝着他冲过来。
他吸了一口气，问系统，“现在我的坐标是可以被人定位吗？”
根据刚才系统的播报，在场还有9人，现在有4人正在朝着他冲过来。
【这是本游戏彩蛋环节，进入守擂状态后，所有在场选手都可定位持有特殊奖励的参赛者实时位置。】
“哎……”
李怀远苦笑了一声，旋即开始严阵以待。
不远处丛林中。
两个参赛者正趴在草丛中一动不动。
“师傅，咱们确定还要出去吗？”青年男人浑身僵硬的举着望远镜围观场内状况。
“俺嘞个乖乖，狗脑子都快打出来了，这会出去干嘛？是去送菜的吗？”中年男人也举着望远镜在看。
“这个女娃娃打得可真够凶的，哎呦，这个男娃娃也很厉害！”
中年男人看得有些牙疼。
青年半月眼，“师傅，我记得之前有人夸下海口，说要守株待兔，结果这扮猪吃虎真成猪了。”
中年男人一巴掌呼在青年的头上。
“你是什么沙雕，这是正确判断局势，你就说场中那几个人咱们能全打过吗？”
青年吃痛，龇牙咧嘴道，“那肯定不能。”
“既然都不能了，你还出去送？你脑瓜瓜，我怎么有你这么个徒弟。”中年男人说着说着，气不过，又扇了青年脑袋一巴掌。
“我看他们是顾不上咱们了，在这里等到结束吧。记得我说的没？”
青年欲哭无泪地快速回复道，“记住了记住了，要降低存在感，苟到最后才是赢家。”
大雨滂沱。
唐横刀已经在李怀远的手里使出了花。
他只觉得自己陷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他的动作愈发流畅、愈发迅速，也愈发清灵。他已不必去思考怎么怎么对敌，怎么动作，身体自然而然就动起来。
“锵锵锵！”
刀光冰寒，犹如在阴雨中闪烁，雨水随着唐横刀的挥舞甩出去，整个刀身冰白如洗，寒气逼人。
“这家伙到底什么来路？”
对战的几人之一不禁暗骂一声，冰棱顺着他挥动的长匕传到李怀远手中的长刀，只见李怀远手腕一抖，冰凌便被震荡开了。
“管他什么路数，现在是热武器的时代。”
另一个人冷哼一声，近距离朝着李怀远连开六枪。
“砰砰砰——”
唐横刀在李怀远的手中旋转，飞快劈开所有子弹，火星在他的刀刃上滑开，犹如劈开了无数流星一般。
速度简直快到令人胆寒。
“他这不会是进入什么顿悟境界了吧，靠，真是个死变态！咱们得赶紧把他这个状态打断了。”
开枪的人“呸”了一下，高声喊道，“都让开，我有RPG（便携式火箭助推榴弹发射器），够给他喝一壶的了。”
其余几人一听连忙停手跑远。
PPG可是专门用来打装甲车和坦克的武器，**凡胎可抗不过这种级别的热武器。
“我用木系异能把他控制在原地！”
藤蔓缠绕到李怀远的腿上。
没了敌手，他从战斗的余韵中回过神来。
李怀远只觉得自己的精神前所未有的满足，全身轻飘飘的。乍一看到缠满藤蔓的腿，李怀远还有点吃惊，一枚携带着炮火的炮弹已经向他冲来！
不讲武德。
李怀远伸手向前，身前瞬间遍布了无数无形的气流阻拦索，携带着强大动能的炮弹逐渐降低速度，并且停在李怀远的身前。
“靠！”
有人在骂。
李怀远的手往旁边一挥，这颗炮弹以更快的速度原路返回！
“轰——”
炮弹落在地上的一瞬间炸开，周围一片陷入火海。
发射□□的人嚎叫着从火海中冲出来。
藏在丛林中的两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哆嗦，心里浮现出一句话。
“还好我没出去……”
那头冯一盼身形极快的落在这人面前，横刀前冲，那人便犹如主动撞上了她的刀，向前跑了几步就一声不吭地倒下了。
【恭喜参战者冯一盼，您杀死了参战者朱尧，目前积分800，现在场中还有7/32名参战者。】
李怀远姿态写意地落到冯一盼身前，“这场作战不知道还得多久。”
冯一盼道，“反正是快了，实在不行就得把他们都干掉，估计这些人都是这么想的。”
说罢，她的下巴往前一抬，示意李怀远看乱斗到一起的几人。
先前还在联手攻击李怀远，现在他们居然内讧。李怀远有点不解。
冯一盼解释道，“咱们两个站在一起，估计这些人觉得没什么机会了，只想赶紧结束战斗，越到这种时候人就越疯狂。”
李怀远苦笑，异能者们真是一群法外狂徒啊。
他们对于生命的漠视已经不是普通华夏人能想象的范围。
“异能者的生活其实是很多国家人民生活的常态，也就是华夏实在太安全，你才会觉得震撼。”冯一盼看出了李怀远的想法，眼睛瞥向旁边的丛林。
“有这种嗜血的，也有一些谨慎的，比如那边两位。”
趴在草丛里的青年小心翼翼地说，“师傅，那个魔头是在看咱们两个吗？”
中年人缩在厚厚的植被中，闻言简直气笑了，“那不然呢？”
“我感觉你教给我降低存在感的技术也不是很有效……”
李怀远找到场中一块巨大的碎石上，坐了下去，托腮道，“那我就，坐享其成吧。”
冯一盼则把手中的刀挥动了几下，“每一次变强的机会我都会好好珍惜，这场乱斗机会难得，你在这里等着，我先去了。”
说罢，她身体微微蓄力，瞬间消失在原地。
李怀远则开始思考。
钱多多为什么笃定自己赢不了呢？这场游戏好像也没有难度异常离谱，是有什么东西被他忽略了吗？
优雅的电子音忽然在整片大地中响起。
【游戏结算，现场中存活6/32人，
积分排名如下：李怀远：3400；冯一盼：800；布利斯·莱纳：700；赵琳琳：600；朱玉姚：200；祝华：0。
最终奖励获得者：李怀远。
游戏结束】
所有人都停下手来。
青年男人从草丛里窜出来，惊喜道，“师傅，游戏结束了，咱们两个活下来了！”
中年人一把将他扯回去，“半路开香槟是大忌！赶紧给我藏好！”
“妈的！晦气，居然连第二都不是。”布利斯冷冷的说。
冯一盼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朝着李怀远喊道，“队友，出去别忘了还我人情！记得联系我V信号……”
这场游戏结束后，这场漫长的旅途也就会到达终点。
就这么顺利吗？
李怀远感到有些不真实。
就在这时，电子音重新响彻大地。
李怀远的精神绷紧了一瞬，在听清后放松了下来。
【请参战者有序撤离。
传送即将开始，倒计时，3，2——】
就在此时，被李怀远搁置在身侧的神秘大奖忽然发烫。
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变成颤抖的黑白线条，所有人都被淹没在这场强度极高的能量潮汐里！
李怀远的瞳孔骤缩，他根本来不及阻止这场爆炸！
原来钱多多这家伙在最后阴了他们所有人！
时间在这一瞬间变得特别慢，李怀远瞪大了双眼，双手伸向身侧的爆炸源头，竭力调动起所有的能量，希望能尽快建立起一个屏障，将爆炸遏止。
他还不能，他绝不能倒在这里！
但是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了，李怀远的反抗几乎是徒劳无力，因为根本来不及！
就在这万分紧急的关头，蝴蝶绚烂的翅膀从李怀远的背后张开。
种在他血肉中的蝶蛹彻底苏生。
所有人的身周浮现出一层保护罩。能量潮汐向着周围扩散，凶狠地把一切所到之处都摧毁，而众人身上的保护罩如同巨浪中的孤舟，虽摇摇欲坠，却坚定不息。
凌云的蝶翼曾经展示出绝强的防御力，在冯心死去后，这颗蝶蛹钻入李怀远的血肉中，贪婪地吞噬着他的血肉。
冯心曾经想让李怀远尝尝永远被虫子啮噬心脏的滋味，但在最危险的时刻，居然是死前都在诅咒的她保护了李怀远。
爆炸结束了。
所有人劫后余生。
“妈的吓死了，这是什么情况！”有人在呐喊。
李怀远脑袋木木的，他站在爆炸的最中心，耳朵嗡嗡鸣叫。
“这场游戏的主办方在玩我们呢？出去我一定给他好看！”布利斯脸色阴沉。
冯一盼双手叉腰，释怀道，“果然还是没有拿到最终奖励啊。李怀远，出去之后别忘了给我打电话，你这个队友挺不错的嘛。”
那边，布利斯·莱纳率先一步化成浅蓝色的光影，眼看就要传送出去，“李怀远，冯一盼，你们两个家伙，洗干净脖子在外边等着！”
冯一盼半月眼，“这家伙是什么top癌吗？打不过就放狠话。”
所有人都在被逐一传送出去，一个个透明的蓝色身影轰然化作无数小方块消失。
“出去别忘了联系我，我的V信是XXXXXXX。”冯一盼在消失前跟他挥手，“记得千万要加我，告诉我最终奖励是什么。”
李怀远忍不住笑了，“好，我记得。”
她的身影消失之后，只有李怀远还停留在原地，整个世界像是一片遗忘在角落里的废墟，安静的可怕。
一切都静止了。
无数小方块从废墟都市和森林的边缘浮现，这个世界也在化为数据流消失。
“轰——”
整个世界像无数蝴蝶朝着李怀远奔来，最后重新化作神经网络空间的样子。
钱多多在原地拨弄着无数半透明的模型，看到李怀远出来，将那些模型推开。
“李怀远，没想到你最终还是赢了。”钱多多神情复杂。
“鲸脑连横根据你在神经环路中的行为模式，创造出了685个模型，并为你量身打造了26份预案，本来你的死亡万无一失，没想到居然是那些死人让一切功亏一篑。”
钱多多目光落到其中一个旋转的模型上。
李怀远一路走过十个世界，并在最后经历一场杀戮游戏，他自身的精神和异能都消耗到了极点。而依照他的性格，一定会选择持有特殊奖励，而非杀掉全场所有参赛者。
所以计划本应是万无一失的。
钱多多第一次感到如此沮丧，“难道这就是天命吗？”
李怀远心里清楚，若不是冯心和凌云的蝴蝶，所有人都活不下来。
李怀远曾无情的把两个人群放到天平两端，在衡量之后，决定放弃其中一部分人。他破坏了他们的安息，击碎了他们永恒的美梦，并在最后让他们直面残酷的现实。
冯心临死前明明是怀抱着恨意陷入永眠的。
但没想到，最后居然是他最亏欠的一群人救了他们。
“我以为最强的是算力超强的终端，没想到最后还是输给了人心。”钱多多神情恍惚，“我不是输给了你，而是输给了他们——不，我还是输给了你。”
“差一步，就差一步啊！”
他双目通红，拳头握紧了又放松，声音逐渐近乎咆哮，忽然崩溃地捂住自己的脸，“李怀远，这世界上为什么会有你这样的人！为什么，难道这就是弃族的命运吗？”
李怀远心头一跳。
什么是弃族？
“钱多多……”
钱多多却如同一块被瞬间冻结在冰里的火焰，冷静了下来，“愿赌服输，接下来我会告诉你想要的一切，并把鲸脑连横交给你。”
整个空间的银白色电流在高速流转，信息四通八达，这样寂寞而嘈杂的场景，他已经孤独地看了很久。
现在，这场无尽的罪业，终于可以停止了。
李怀远静静地等着钱多多调整心情。
钱多多道，“你知道吗？不论是我这个身体的家人，还是我的灵魂的家人，他们都很努力了，可我们还是很难活下去。”
人的一生就像是蝼蚁，他们在逆流河中迎向滚滚向前的惊涛骇浪，在凶狠磅礴的伟力中摇摇欲坠，然后深深把自己扎入河床的淤泥里。
一步一步，为了活下去拼尽全力。
人类钱多多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工薪家庭，衣食无忧，但是父母不能给他提供更好的支持，所以他没有更多向上的机会。
钱多多既不是个圣人，也不是个彻头彻尾的野心家，钱多多也并不愚蠢，相反，他作为一个年轻人非常聪明，能够隐隐窥见整个世界的冰山一隅。
人最可怕的境遇就是，你看到了一些规则，但你没有能力改变，你有站在山巅的野心，但你没有向上的能力和机遇。
一个心智不成熟的少年忽然看到了世界的规则，就如同一个凡人直视不可名状。
他的思想彻底滑入了深渊。
他把自己的平庸归咎于父母，认为世界已经阶级固化，他再也打不破向上的渠道，于是在一个雨夜绝望死去。
17岁的人类钱多多死去了。
在父母犹如绝境中的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目光里，醒来的是1700岁的星海游鲸堤奇。
一个在资源匮乏面临窘境的族群中，活生生饿死的幼鲸，它的灵魂不知顺着什么洪流阴差阳错的来到了人类的躯体中，睁开眼的一瞬间，他除了感到了浓郁的爱之外，还嗅到了久违的芬芳。
而那芬芳的源头，就来自于面前狂喜到落泪的父母、周围行色匆忙的医护，还有隔壁床探头探脑围观的病人和陪护家属。
在一片混乱中，钱多多露出奇异的微笑。
他们终于可以活下去了。
接下来的一切都可以想象了……
人类的身体和异族的灵魂互相融合，猎物与捕食者同处一体。
他伪装成人类，贪婪地窃取着足以供应他和所有族人都能以犹如数字生命的形式活下来的能量——哪怕再可恨、再卑鄙、再肮脏的事他都要做。
曾经无忧无虑自由洄游星海的小鲸鱼，终于变成了阴沟里的蛆虫。
当了这么多年人奸，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钱多多偶尔也会在怀疑自己。
他究竟是人类钱多多，还是幼鲸堤奇？这么沾满血腥的活下去真的好吗？这样像寄生在树干上的藤蔓一样活下去真的好吗？
可每次灵魂穿越茫茫星海，看到沉睡在鲸脑连横的族人，他又会狠下心来，继续拾起屠刀，在人类世界推波助澜，引爆一场场灾难。
他发觉了王小白的异变，并将她送入动物房——这就是雾都剧变最初积聚的力量，犹如一场核聚变最初的反应链，一旦经过这个流程，异变便再不可止。
随后他又向着平民投放炮火，企图在民众和异调局之间挑起争端——这就是冯心和凌云梦境中陨石火雨的真相，它是一场无差别的炮火犁地。
这样的事，一桩桩一件件，足以让他进入十八层地狱，但钱多多觉得没关系。
只要他的族人能活下来！
他在混乱中癫狂，在疯狂中坚定，在毁灭中重生。
他像是一把刀，游走在危险的边缘，继续着那场充满死亡与杀戮的舞蹈，每一天都犹如绝唱。
这是个崩坏的世界。
这是个绝望的宇宙。
——而他在绝望中狂笑。
钱多多的身体开始散发点点星光，他像一颗将要燃尽的星火，马上就要消亡。
他的身体向后倒去。
其实从地球收割了这么多灵魂，他一点能量都没补充，全都投放进了鲸脑连横，希望能让族人长久地生存下去。
他早就是强弩之末。
“钱多多！”李怀远上前一步接住钱多多。
“你这是怎么回事？”
钱多多的目光虚虚地落到李怀远身上，他忽然用力抓住李怀远的手，力度大到几乎要把李怀远的手骨握碎。
他的眼前开始发黑，但他拼命瞪大了，额头的青筋在凸暴，好像要恶狠狠地把眼前的人吞下去，又或者把自己的话语狠狠凿在李怀远的心底。
“李怀远！鲸脑连横就交给你了，我们星海游鲸最后的余烬就交给你了。你绝不可以，绝不可以忘记星海游鲸，绝不可以忘记这个伟大的种族！”
我们的痕迹，我们曾经存在过的证明，一定一定不能忘记。
李怀远张了张嘴，“好。”
钱多多道，“我，我对不起地球，对不起人类，对不起雾都，对不起流亡者，对不起爸爸妈妈……李怀远，我也对不起你。”
“但我不后悔……”
李怀远心情复杂，“好。我听到了，不过，我也不能原谅你。”
钱多多露出一个吃力的微笑。
其实他隐瞒了李怀远很多。
生物死亡之后的大脑是没办法进行思考的，也没办法搭建‘鲸脑连横’终端。
这些大脑都是在鲸鱼还活着的时候活生生剖出来的。
绝望中的弃民妄图搭建出一片永恒存在的虚幻世界，将所有星海游鲸的数据上传到终端里，令自己的同胞得以以另一种方式生存下去。
但世界上没有永动机，它们想要活下去，就得找到足够多的食物，或者说燃料。
这燃料是什么呢？
氢能，潮汐能，还是核聚变？
它们寻寻觅觅，终于找到了最佳的原料——人类。
多么奇妙，他们曾经随着追随的大神来到地球，那时候人类的灵魂犹如路边的野草，星空里漂浮的碎石，不起眼得要命。
但现在，它们突然变得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
后来的事就顺理成章了。
但这些都没必要说。
宇宙太磅礴了，时间也太浩瀚了。
多少文明在其中兴衰交替，悄无声息的绽放，再悄无声息的消亡，就像一朵长在隐蔽处的花，无论多么辉煌和绚烂，终究要凋谢。
哪怕是怀抱着对他的恨意。
只要有一个人记住也好，记住星海游鲸曾经存在过。
不要记住它们的面临毁灭的无奈和挣扎，只要记住它们多么聪明、伟岸。
这样就可以了。
钱多多突然感觉到一阵无比的轻松，就好像一座沉重的大山从他身上搬走了，舒服地让他直打哆嗦。
他终于可以解脱了，背负了这么久的责任，他变得自己都认不出来了，现在，他终于可以成为真正的自己。
“你说，会有人为我的死去感到伤心吗？”钱多多的眼睛逐渐发灰。
“有，你活在爱里，钱多多。”李怀远握着他的手，“你是活在爱里的，堤奇。”
“你说得对……”钱多多缓缓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
他在爱里走向新生，又在爱里走向毁灭。
幼鲸落地的第一声长鸣，是在爱里的，钱多多睁开双眼的瞬间，是在爱里的。他诞生在爱里。
为了这份爱，他又坠入死亡。
天意弄人。
钱多多喃喃道，“确实是这样没错……”
“李怀远。”
“嗯，我在听。”
“还记得咱们一起去赶海的时候，到的东极岛吗？”
“还记得。”
“等我死了，把我的余烬撒到那片海里吧，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哟。”
李怀远忍不住笑起来，“临死你还要搞这么一出。”
钱多多也微笑，他努力地看着眼前的人，但视线已经发黑了，世界变成一块一块模糊的灰黑色块，李怀远的身影在他眼睛里消失了。
他也渐渐地听不清耳边的低语。
有安魂的鲸歌在耳边响起，那是妈妈的歌声，他好久都没看到妈妈了。
他的身体在天光下化为泡沫落入深海，他的灵魂轻轻腾空融入微风。最后的灵光从满目疮痍的大地启程，一路旅行，飘到太阳升起的地方。
那里已经有微笑的族人在等他，它们欢声笑语，呼朋引伴，尾巴一甩，就飞向广袤无际的星海，然后自由自在地洄游。
鲸鱼本来就是自由的。
这是一场美丽的梦。
穷极一生，都做不完这场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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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绝不可以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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