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着冰碴拍打窗纸,盛霜寒蜷在衾被深处,齿关咬破的唇珠渗出血丝,面露痛苦之色,耳后鳞状暗纹泛着诡谲幽蓝,他伸手捂住耳后发亮发烫的印记蜷缩着。
屋外是呼啸的风声 "唔..."少年将呜咽咽进锦帕,盛霜寒此刻庆幸江寄余不在身边,若叫他瞧见这妖魔般的异象,怕是会连夜将他丢回北海,盛霜寒蜷缩着静静等着疼痛过去。
不知不觉中日头已透过树梢缝隙洒向院子,盛霜寒睁开眼看着屋内,衣服早已被汗浸湿,亵衣紧贴脊背的黏腻感挥之不去。就在准备收拾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盛霜寒被惊的踉跄起身,慌张的动作掀翻铜盆,江寄余赶忙推门进来就看到盛霜寒躺在地板上,床头放置的物件被连带躺在地上。盛霜寒抬头就和推门而入的江寄余四目相对。
晨光勾勒出兄长肩头未化的雪粒,衬得那抹笑愈发清冷:“阿寒长大了呢…”江寄余看着盛霜寒愈发红透的脸最终还是止住了接下来说的话语,只是默默的喊仆役进来收拾屋子,替盛霜寒更衣。
“不是…哥哥,我没有…”盛霜寒欲哭无泪的看着江寄余“我就是热的…暖炉太热了。”
“我知晓了,你先更衣,今日带你去学堂。”
盛霜寒看着江寄余微微勾起的唇角就知道他这个哥哥根本没有相信。
晨雾未散的石巷里,盛霜寒坐在马车上捧着热茶侧眸看着江寄余,少年身姿挺拔,手握着竹简,嘴巴张合着正在为他叙述着学堂的规矩。
京城的学堂规矩多,衣冠不整得跪阶临帖,午时用膳不得言语,学堂内不得疾跑等等,
车辕碾过最后一块青石板时,鎏金匾额投下的阴影恰好漫过窗柩。
“收好。”江寄余将泛着松烟墨香的竹简放到他身前道:"待会进去目不斜视,口不妄语。"
盛霜寒点头随即跟着江寄余下了马车。朱漆大门矗立在眼前,盛霜寒仰头看去,阳光照过鎏金匾透过光隐约看见竹影学堂四字。
“跟上。”江寄余侧眸看着呆愣的少年,伸手牵过他的手腕,掌心温热的触感让盛霜寒不由得抬眸看向江寄余,双目相对时,盛霜寒感到了一股道不清的情绪,没等他反应过来,便被少年拉着手往内堂而去。
“先生。”江寄余拱手行礼,盛霜寒见状,也连忙跟着俯身作揖。
“余儿这次前来是想为家弟来求一个入学机会,望先生成全。”
夫子端坐案前,目光落在盛霜寒身上,少年站得笔直,却仍掩不住一丝紧张不安。
“学堂每年的入学考核难度都不亚于科举,余儿既向为师举荐他,可是有什么过人之处?”
“先生为他测试一番便知晓了。”
夫子摇头轻笑道:“余儿你还是这般模样,便依你罢了。”他拂袖起身,示意他们跟上。
夫子引着二人穿过连廊,来到偏厅,他对着门口站立的青年道:“带那个小儿进去测试,测试要求需高于平时入学,可以的话就去开灵智。”
青年拱手行礼,让盛霜寒跟着他,江寄余刚想上前就被身旁的夫子拦下,他转头看着夫子脸上是不解的神色。
“余儿,你让他自己去。”
江寄余闻言只好作罢,抬眸看着盛霜寒和青年进入了厅内,
厅内陈设古朴,唯有一张沉郁的檀木桌镇在中央。桌上羊毫笔尖微润,一方乌玉玦幽光内敛,旁边叠着几张罕见的楮英纸,散发着草木清气。
青年考官执起笔,目光平静无波:“此次入堂考核分文、武、灵三途,择一通过即可。”他将试题放在盛霜寒面前的案桌上道:“若小公子文试拔得头筹,可直入内院学堂深造。”
盛霜寒看着眼前的题目没有动笔,在北海那段时间里,母亲随着父亲行军,一开始还将他带在身边,随着战事愈发吃紧,盛霜寒就被寄养在舅父家里,寄养久了,情感也就变了,他被送到了另一处的宅子里,那里破旧,脏乱,没有笔墨,只有柴房的灰尘和对不知何时归的父母的盼望。
泛白的指尖紧抓着袖口,他抬起头,声音清晰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我放弃文试。”
青年执笔的手在半空中微不可察地一顿,抬眸看着他,那眼神并非鄙夷,更像是一种评估,掂量着这放弃背后的重量。他放下笔,声音依旧平稳,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既如此,请随我来武场。”
青年起身,衣袂带起微尘。盛霜寒紧随其后,穿过回廊时,抬眼向演武场望去,兵器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青年考官站定在他身前,指向兵器架上种类繁多的兵刃:“武试规矩:一炷香内,在我手下撑过十招不败,或……伤到我一片衣角。” 他语调平淡,却字字如冰珠砸落,“刀剑无眼,公子可想好了?”
盛霜寒眼神望向面前的兵器,伸手拿了最小的短刀。
青年考官微挑眉,未语,只是示意少年跟上。
“点香。”青年朗声道,在香被点燃的刹那,青年拔剑冲着盛霜寒去。
剑擦着脸庞而过,划出淡淡血丝。
这是十二岁的盛霜寒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他忙的回过神来,一招一招的躲着青年的剑。
在一招一式中,盛霜寒想到了儿时父亲教他练剑的时候,记忆虽远但身体还未忘却,半柱香过去,盛霜寒已从弱势变成了进攻的那方。
少年的身躯灵活,穿过青年,将短刀抵到了他的脖颈,他喘息着道:“我赢了。”
“寒儿。”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盛霜寒身子一顿,僵硬的回头看去,于是,江寄余便看到盛霜寒双脚缠在青年考官身上,身子僵硬,刀还往青年脖颈下压了几分。
江寄余忙的上前将他拉下来。
“哥……”盛霜寒伸手去扯江寄余的衣袖,小声嗫嚅:“我不是故意的。”
“无碍”回答他的是青年考官,他目光从盛霜寒身上移开看向江寄余:“小江公子把人交给我吧,我带他去灵试。”
“不是三试过一便可?”
青年难得勾了勾嘴角道:“刚刚小公子与我比试之时,我察觉到了灵力,还未开灵智便能使用灵力者,若不是是妖族,那便是天赋过人”
江寄余垂眸看向身旁的盛霜寒,少年手里还攥着短刀,低着头像个犯错的小孩。
“妖族?妖族不是和人类签订了和平条约?”
青年冷笑道:“小江公子心思还是如孩童般单纯。”
“没有考官大人这般心思多。”江寄余将盛霜寒护在伸手,气氛剑拔弩张。
“你们两人给我分开。”夫子声音门口传来,两人只得各退一步,互相拧过头去。
“余儿在书院时,你们两人就时常争吵,如今一个当上了考官,一个准备考星月阁还是如之前那般闹腾。”夫子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林舟寄,江寄余,你们两个今日去学院竹林的木屋罚跪,一直到意识到错误为止。”说罢又转身看向盛霜寒道:“老夫不为难你,今日你过了武试按照规则,明日便来学堂上课,今日便先回去。”
“那哥哥……”盛霜寒迟疑的看着江寄余。
“余儿的事情老夫自有处置。”
盛霜寒还想说些什么便被身前的江寄余眼神制止,无奈,他只好跟随着学堂的侍从离开书院。
转眼,江寄余和林舟寄跪在木屋内,周围点着蜡烛,烛光印刻在江寄余的脸上显得更为病弱。
“喂,你别死这了。”
“聒噪。”
林舟寄闻言顿时急了,起身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江寄余道:“什么意思啊,关心你还倒打一耙?”
江寄余无可奈何的抬头看着他道:“刚来的时候不是还装不认识我?林考官架子大,心眼小,小江公子我不敢惹恼林考官,省的林考官又给我扣一个罪名让我受老师惩罚。”
“啧。”林舟寄撇了撇嘴,直接坐到了地上,他看着眼前消瘦的少年气不打一处来。
“你那弟弟怎么回事?”
“父亲战友遗孤。”
“自己身体不好还要再去照顾小孩,江寄余你不愧是书院榜样。”
江寄余侧眸看向林舟寄,多年未见的好友气性还是如从前般一点就炸,想到从前的往事,江寄余抵唇轻笑。
林舟寄看着他莫名其妙的动作,皱着眉将跪的挺拔的江寄余按着坐了下来,转头又讲自己的外衣褪去披到了江寄余肩上。
林舟寄看着自己将江寄余裹成粽子般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越是到晚上天愈发寒凉,身子不好就别跪了,老头看到也没事,他只会认为我挑唆的。”
“阿卯。”江寄余抬眸看向眼前的少年,轻笑道:“你还认我这个朋友,谢谢你。”
林舟寄闻言像是被点燃的炮竹,猛的窜起来道“你……你,谁允许你喊我乳名了!”
“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在理我了。”
林舟寄看着少年眼睛闪闪的望向他,无奈撇开头去,徒留泛红的耳尖暴露在少年眼前,他有些支吾道:“那年的事情其实不怪你,只是我当时悲痛欲绝,想找个人发泄,刚好,你来了,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当时我害怕…”
“阿卯。”
江寄余打断少年愈发急促的话语,他朝他招了招手示意林舟寄过来,少顷,他双手拥住了眼前的少年道:“阿卯,我在。”
少年的体温如当年那般,炽热,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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