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常说爱具有滞后性，当时的年纪未必懂得，但那些晦涩不明、道不清的复杂感情仍需要一些时间积淀才能弄明白到底是什么。
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的快，气温持续降低，但高三生读书的热情能够也必须持续燃烧着，不能有一丝的懈怠。
二模结束后，所有的老师都加强了教学力度，学生的作业负担也是前所未有的沉重，在放寒假之前还要冲击最后一次的三模，这可以说是今年下半年结束之前最最重要的一件大事了。
每个学生都在全力以赴。
柳湘易江的心思都在学习上，毕竟说好了要一起进步，谁都不甘示弱。
天黑的越来越早，亮的越来越迟，两眼一睁就是要学习了，沉重的学业使得起床变得更加困难了。
柳湘是一个典型的夜猫子，不学习的时候可以熬到很晚，但受到妈妈的严格管理十二点之前必须强制关灯睡觉，这段时间哪怕柳湘再能熬也觉得精疲力尽。
妈妈蔡霞既无奈又心疼，眼看着柳湘瘦了一大圈，柳广镇工作越来越忙基本不着家，做饭更是不可能了，她只能用心精进厨艺给柳湘做一些好吃的。
目前的柳湘也是前所未有的幸福，妈妈的厨艺精进了不少，有时还会变着花样给柳湘准备早饭，天气寒冷蔡霞早上还会亲自开车送她去上学，后勤保障全面拉满，做好接力棒的最后一棒。
昨晚天空悄无声息地下了一场大雪，整个校园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雪路难行，苦逼的高三生们踏着天然的白色地毯，陆陆续续到了自己的位置。
窗外是冰冷的雪，窗户自然也封着不通气，于是窗内教室的所有学生挤在一起散发出前所未有浓度的二氧化碳，就着室内热烘烘的暖气，让人更加瞌睡了。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
……
“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
……
今天早上抽背的文章是《逍遥游》，老实说这已经算是文言文里面最好背的了，但下了早自习还是睡倒了一大片。
语文老师对于这样的场景，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好在她并不会和学生计较什么，毕竟老师年纪也大了，只等着平稳地退休。
柳湘上早自习一般情况下是不瞌睡的，就算再困也可以忍过去，但昨晚实在熬太晚了，她匀了很多时间给数学。
易江的错题本帮了她很多，虽然看了很多遍，但每每被更加巧妙精简的解题思路所震撼到的她，都会越学越精神！
这股钻研数学劲头甚至超越了自己在英语上取得的乐趣！
但代价就是教室里的柳湘眼皮已然撑不住了。
瞌睡劲儿上来，迷迷糊糊地依稀记得老师张嘴说了什么，但沉沉的眼皮、迷离的眼神只能看见好多个小人在动，丝毫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想赶紧一头栽倒在自己双臂圈起来的臂弯里，立马睡着！
就好像一道白光闪现，把人劈进了另一个危险时空，但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就睡五分钟，五分钟就好。
“柳湘，柳湘。”
“小湘，小湘。”
“…”
大约是太困了，林殊边推边叫柳湘的名字，柳湘压根无动于衷，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趴着。
但柳湘还是有感觉的，转过头对着林殊说：“我不去吃了，林殊，太困了，你们去吧。”
话没说利索，困意先一步来袭。
“你昨晚干啥了，没见你这么困过。”林殊宠溺地笑了笑，撑着桌面看着柳湘，拍了拍她脑袋上的丸子，无奈道，“好吧，你睡会儿，一会儿给你带点吃的。”
柳湘微微抬头，但没完全抬起来：“我…”
没说完的那一句是：妈妈今天早上给我做了饭团，在书包里，我一会儿吃。
说罢，林殊转头去了食堂。
此时此刻教室里，乌压压的倒了一大片，困的不只是柳湘，还有很多人没有去吃饭，选择多睡一会儿。
后来高中生时常调侃这五分钟，不是一般的五分钟，是可以做很多梦的五分钟，也是睡得尤其香的五分钟，也是转瞬即逝、一晃而过的五分钟。
易江没有去吃早饭，但也肯定没有睡觉。
这段时间他也是愈发地努力，他在自己位置上安静地坐着，翻着英语单词默默地背着、写着。
王艳对他的要求愈发严格，她仍然给易江安排了高强度的私人英语补习，让原本就繁忙的易江更加雪上加霜。
易江自己的私人时间被进一步挤压，所以就很少像之前一样在微信上向柳湘问问题了，一是时间太晚了怕打扰对方休息，二是也很难有精力。
但是他真的是在问题吗？
毕竟王艳给他挑选的英语老师足以应对他的问题了。还是他只是单方面地想和柳湘保持联系但又没有什么合适的原因。
这样的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干了，那次看见柳湘收了左右的饮料时，他当晚就把老师还没讲到的题目发给了柳湘，让她给自己讲题。
他只当自己是一个怪人，产生了一种奇怪占有欲。
他和柳湘除了偶尔在学校碰见了打打招呼，互相问问题目，目前的真实情况是他俩压根没怎么交流过了。
教室里此时很安静，偶尔会传来有些男生同学太过于震撼的呼噜声。
他扭头看柳湘的方向，映入眼帘的画面便是：柳湘整个人像一只局促的小猫蜷缩在宽大的校服里，头埋在桌子上，脑袋上的丸子很圆，但也有一些不太服帖的发丝立了起来，整个脑袋略显凌乱但又透露着温顺和乖巧。
盯着柳湘的丸子发型，他的思绪不自觉地飘回到了那天晚上——
绊倒的柳湘就那样跌在了他的胸前，他们离得那样的近，他的手臂不自觉地缩紧，贴近的那几秒像过电一样加快了他的心跳，酥酥麻麻的。
那是他第一次和另一个人离得那么近，也是头次体会到那样的感觉。
在教室的易江呼吸不自觉地加快，好像那股痒痒的触感又隔空投递到了易江下巴那个位置，他的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笑了笑，接着做自己的事情。
柳湘大约是睡服帖了，窸窸窣窣地转过身，正好对准了易江这个方向，半边脸上留下了衣服的褶子印。
这个动静是很轻的，但易江不自觉地被柳湘吸引了注意力，他转头又看见了柳湘红红的脸上花花的印子，更像小猫了。
下一秒，柳湘醒了。
易江的目光还来不及收回，便不可避免地与柳湘四目相对。
柳湘看到易江的目光，第一反应是，自己大约睡懵了，眼花了，因为那个视线下一秒就又消失不见了。
易江看到柳湘醒来的时候，内心第一反应便是要躲。
应该没看见吧？他想。
可惜柳湘没看见，易江整齐书写的英文单词，在此时失了笔，不再整齐。
柳湘还有些迷糊，弄不清自己睡了多久，但咕咕叫的肚子骗不了人，她确实是饿了，以至于她觉得自己可能不是睡醒的，而是饿醒的。
柳湘拉开了自己的书包，准备吃个饭团，但环顾了一圈，又怕味道大，于是拎着书包准备去活动室吃。
她转身准备走，看见坐在桌子上的易江，忍不住好奇地问：“你这么快就吃完早饭了？”
一只可爱的猫猫头就这样对准了易江，柳湘看起来迷迷糊糊脸也红红的，不知是不是在教室闷头睡太热了的缘故。
易江没有对上柳湘的视线，怕下一秒脸上的颜色就会出卖自己，于是他低着头回答：“没吃，不饿。”
柳湘觉得难以置信，但出于人道主义援助精神，以及对友谊的致敬，她从书包里拿出了一个饭团放到了易江桌子上。
易江抬头，有些震惊，正准备推拒，只见柳湘说道：“吃吧朋友，你饿坏了谁给我讲题啊，哈哈！”
当然不是为了让他讲题有力气才给他吃的，只是顺口就这么说了，易江应该也知道，自己只是开了一个玩笑。
易江对上柳湘的眼睛，温柔地说：“谢谢。”
“不过在教室吃的话味道会很大的，不如和我去活动室吃吧？”柳湘那一刻真的是因为怕饭味儿影响了大家，才提出了这么个建议，并不是要刻意地单独和易江吃。
易江点点头说：“好，走吧。”
活动室一般都放着大家的杂物，以及一些教学用具，不怎么有人过来，柳湘之前也经常一个人在这边吃饭，今儿还是头一次和别人一起来。
刚进门，柳湘熟络地推出两把椅子，示意易江坐下，易江就乖乖地坐下去。
柳湘此时真的饿坏了，她眼里那个时候只能看得见食物也顾不上形象不形象了，她撸起了自己的袖子，双腿叉坐在椅子上，大口吃着。
妈妈今天做的味道挺好的，不难吃，她在心里想。
窗外此时可以看见从树上陆陆续续飘下的雪，活动室内少男少女吃着像雪花一样，白白的但馅料丰富的饭团。
柳湘吃到一半的时候转头去看易江，发现对方一口还没吃，是觉得不好吃吗？
其实易江完全是被柳湘大口吃饭的样子萌到了，如果上次吃麻辣烫的柳湘是周到服帖，细嚼慢咽的话，那么此时大口吞咽的样子才更加接近真实的她。
他就那么像看吃播一样看着柳湘吃饭，看此时更加生活化、具象化在自己面前和自己分享食物的柳湘。
柳湘眼看自己的都快吃完了，对方却一口未动，她生怕对方觉得蔡霞的厨艺不合胃口，于是她边嚼食物边问道：“咋啦？是觉得不合胃口吗？你咋不吃啊？”
“没有，挺好的。”易江连忙咬了一大口，像是在证明什么，他快速嚼了嚼咽下去，回复道：“好吃，挺好吃的。”
柳湘这才放心，继续吃着。
柳湘最后一口饭还在嘴里，门口便传来了林殊的声音：“小湘，我给你带了…”
进门的一刹那，不止林殊呆住了，柳湘和易江同样呆住了，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六目相对。
“我给你带了面包和咖啡，”林殊把没说完的话继续说完，眼睛瞪得极大，转身就凑到柳湘身旁，拉着她的胳膊往外走。
易江看着她俩离去的背影，愣了一下，眼里多了一些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他盯着饭团笑了笑，接着吃完。
回到座位上，林殊一副八卦审问案情的模样：“老实交代，你怎么和那个易江单独吃上饭啦，这次我可没看错，他手里的饭团和阿姨经常给你做的一模一样！我都只吃过几次！小湘！”
情绪看起来很激动，但其实林殊并没有生气，她只是有些“吃醋”和过于震惊了，而且声音也小小的，只有她们俩可以听到。
柳湘解释道：“就是他帮了我挺多忙的，而且之前他也给我带过早餐，我想还个人情。”
林殊完全蒙了，她好奇地问：“帮了很多？感情你俩私下交流不止一次吗？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你快点的小湘，把你俩之间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都告诉我！”
柳湘长话短说，挑了一些重要的节点快速给林殊理了一遍，当然她自己隐去了一些令人“尴尬”的亲近片段，只是客观地陈述事实，没有夹杂多余的感情。
林殊认真地听着，在这个过程中，她原本就大大的眼睛越瞪越大，仿佛都要掉出来了似的，她连连感叹：“我靠！你们私下接触这么多啊！不过这人还挺靠谱！平时一副冰块脸不说话的样子，感情还是个好人啊！”
柳湘点头认同，确实是个好人。
“不过，”林殊听着觉得还是有一丝不对劲，但又具体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劲，她眼皮耷拉着看着地面，思考着什么，“我觉得他对你是不是有点不一样啊？”
“嗯？”这下轮到柳湘好奇了，她对林殊说，“哪里不一样？”
“就——”林殊话还没说出口，易江此时从后门进来路过了她俩，林殊有些心虚似的转了回去，在自己位置上坐好，没说话了。
再加上大部队也陆续回来了，林殊扯了一块儿纸条写着：我晚上发微信慢慢给你理！
柳湘无奈地笑着点点头。
晚上林殊的消息如约而至，林殊大约懒得打字发了好几段长长的语音，柳湘戴上耳机开始听。
林殊：“我上次和你讲数学学霸来到咱班以后几乎不和人交流，也没什么朋友，但班里确实也有女生喜欢他，也就是上次我听王乐凯说，李萍萍给他送水他居然收了，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班里都在传他俩有点什么呢！”
“但是没想到，这个学霸居然和小湘你成了朋友！你怎么不早些和我说啊！感觉我完全被八卦迷惑了，现在我相信班里的谣言都是假的了，他和李萍萍应该没什么，就那一瓶水实在是证明不了什么，你俩这有来有往的，相比之下关系可好太多了！”
“不过小湘，我感觉数学学霸对你应该有点不一样吧，听你的描述他做了好多好事，毕竟我觉得他应该不是那么多管闲事的人，但也不排除他只是闷骚，哈哈！”
柳湘听完林殊八卦的语音，笑了笑也开始发语音：“他人真的挺好的，我感觉他就是面冷心善，但是熟了以后对朋友会毫无保留的那种。”
林殊紧接着发：“你俩真的只是朋友吗？只是还人情吗？我都没见你和哪个男生单独出去过！”
柳湘这次没有快速地发出去，她又把林殊这段话转成了文字，仔细看了几遍。
只是朋友吗？
只是朋友吗？
柳湘开始在心里复盘：易江是突然闯进了她的生活的，一开始还有误会，后面的他主动给的鸡蛋牛奶、帮我救小猫、游乐园偶遇、加了微信、给我做错题本、买焦糖奶茶……
或许单从这些物质载体上柳湘觉得没有什么不一样，因为朋友之间都会互相分享，互相帮助，这些说明不了什么。
但内心的感觉就有些不一样了，萍萍给易江送水时自己的别扭感、易江及时出现的踏实感、那一晚上的绊倒令她手忙脚乱脸红心跳、后面他想着让自己提分……
好像是有点别扭，感觉也怪怪的，但她弄不清也没多想。
就好像自己无意遇到了一件很喜欢很称心意的宝贝，只会感叹不愧是好东西，货真价实！但不会去弄明白好东西为什么就好了。
但柳湘转头又想到易江之前说他们是朋友，所以她这会儿当然的认为他和易江就是纯洁的朋友关系。
至于那些奇怪的感觉，可能也是朋友相处过程中的正常反应吧，毕竟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对自己的朋友有一些奇怪的占有欲和微妙的感受吧。
然后“聪明”的柳湘给林殊发了过去：“只是朋友啊，不一样的可能是易江是那种突然遇到的令人“惊喜”的更靠谱的好朋友吧！哈哈！”
另一头的林殊两眼一黑，得了！小湘这还是迷糊的！
作者此时就要说了：小湘你确实迷迷糊糊地
林殊：不对啊！这有情况啊！
此时的柳湘：不知道虽然怪怪的，但对方之前也说是朋友
此时的易江：对，是我先说的是朋友，但……
这是一个慢慢来的故事，希望宝们不要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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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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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迷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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