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敌众我寡
空间危如累卵，黑洞瓦解冰消。拧曲失控的时间循环因此彻底崩溃。五官逐渐回到云思南脸上。他满脸泪痕地，望向他的云枫。
左腕恢复自由，云枫动了动，一阵剧痛。核能的泄漏吸引来越来越多饥饿的天使，生存本能趋使着它们前进，完全不顾正在崩塌的时空。
云枫抢过云梒手中的起子，远远躲开两人，对着表盘修复了好久。云思南有些局促地站在原地，低垂着头，不敢打扰云枫。
又一丝血线划过眼角，云梒只觉这与过去举杯子吊铜锤不相上下。地牢甬道里的哭泣天使向他们逼近，云思南讪讪地走到云梒身边，无言地替他盯着天使。
云梒揉着自己发痛的双眼，云枫终于封住了漏核的电池。
“接下来要怎么做？”云梒问云枫，“博士交代过，要我一定找到你。”
那就是博士计划的全部了...云枫在心里回应，说出口的却是，“我一定会把你们平安送出去的。”
“四哥，只是逃生不足够，歼灭敌军才是真安全。”
云枫在忽明忽灭的光亮中看向云梒，诱敌、奇袭，云梒十八岁就擅长这些兵家之计。那时十九岁的自己陪着暗中艳羡的、事后证明也是近乎全知的弟弟，看他一朝登顶，又狠狠跌入污泥。
曾经怀念的五年前，如今已遥远的像是五十年。
“你想打进天使的大本营，是吗？”
云梒点点头。
“你小心点，”云枫顿了顿，抬手拍了拍表盘，直到它重新亮起光来，“别又把自己搭进去。”
我…这是在哪里？
云栎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空旷的小山丘上，并没有跟随云枫一起，回到过去。
像志怪故事里一样开辟出来的幻境吗？云栎不得其解。
更重要的是，这和天使一开始答应他的不一样。
云栎忽觉眼睛干涩，伸手去揉，一大把沙子从眼眶中流泻而出。
云栎盯着那一地的沙子，瞳孔地震。
云栎不可置信地又揉了揉，更多的沙子倾泻在地上，发出沙沙声。
肩胛处传来破骨之痛，云栎恐惧的转过头，只见后肩长出巨大高耸的石制翅膀。有不属于自己的意志出现在脑海，开始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云家没有信鬼神的传统，上身附体对云家子弟来说，只是嗤之以鼻的笑话。
云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寸寸石化，身体变成雕像，却连战栗颤抖都做不到。
他听见了，天使在笑，领头的那个既开心，又狂妄。这笑声他不是用耳朵听见的，而是同族间的感应。自己正在被变为哭泣天使，变成宇宙杀手，变得不再是人类。
原来哥哥说得对，天使真的很危险，而自己竟然听信了它们，去坑害死而复生的哥哥！
“你的.......腕镯，还好用吗？”
“主能源出了些问题，不过总还有一两个旁路可以支撑。你继续按着。”
云梒按着起子，对准那些近乎失去理性的哭泣天使。空间碎裂，在云枫的努力下勉强稳固并堆叠，云梒一路后退，摸索到云枫艰难垒出来的高地，攀爬上去。
云枫联动着起子传回来的讯号，一边示意云梒把云思南也拉上去。他自己则留在下面。云思南呜咽着，向云枫的背影伸出手去。
云枫手指敲的飞快，连敲带拍，参数一排一排的更新，云梒注意到最远端的一处裂隙，隐约闪出点点白光。
“四哥，你做这个诱饵太危险了，换我吧，我去诱敌，反正你也会操控起子。”
“不行！”云枫抬起头，盯着那群饿狼般的哭泣天使，“那东西，伤身体。”
“！那你……！”
“云梒，我很久没有按照计划做过什么事了。博士那人，你知道的....”云枫淡淡笑着，话音里带了些若有似无的怀念。他再次确认了行进的第一步，声音不大，但足够坚定，坚定到足以让那个重情义的弟弟把圣父心噎回肚子里，找回条理清晰的脑子。
“军令如山，令行禁止。云梒，拿好你的起子，照顾好.....我爹。”
21.十八步之内
云思南在流泪，以至于忘了交给他的任务——盯住天使。
“你就是这样答应我的？”
云思南满眼哀怨，望向云梒，“让枫儿拿命去冒险？”
云梒百口难辩，他真的很想替云枫去冒这个风险。
计划大概是，用饥饿的本能诱使这里的全部天使，踏进一个必须在十八步之内，聚沙成塔的巨大陷阱里。云枫管那个叫时间漩涡，这里满地的微型黑洞都叫这个。云梒看着它们如泡沫般诞生又湮灭，瞥见云枫稍稍戳开前胸的伤口，将几滴血滴进一处细小的地缝里。
“你要作法吗？”和云思南换班的时候，云梒凑过去。
“滚蛋。”
原理不重要，云枫心道，不外乎是一些体外基因重组的技术，用实物去绑定时空维度，物质与虚幻并不对立。
时空风暴的碎屑和着被拆解的变异DNA，和地牢中仅剩的沙石提取出来的硅晶一起，在吞噬光源的幽深地缝里，一座暗红色的小型螺旋基站像树苗一样，拔地而起。
十八步之内，是这个半物质半精神的消耗品基站的极限。
“它们无法拒绝这个。”云枫晃晃手腕，深吸一口气，“把里面的核能耗尽，还可以催化小漩涡的融合，我正好也没力气总去维护它，迟早也是泄露。”他又解释了几句链式反应与能量之间转化和抵消、可以让基站的晶格一步步覆盖到腹地的话，但说着说着就没了下文，只剩手上在操作。
“到时候你们会站的很高，很方便俯视全场。云梒，你会给你讯号，到那时我会看不到位置，你要告诉我，往哪边去走。”
“它的光谱很特殊，程序我都调好了，你只管对着它刺激就好。”云枫将起子对准基站按下去，彻底将它们接入破碎时空的纠缠链路，递到云梒手上。云枫抬起手指了指头顶的上空，划了个圈，“当它们整个变成一个大时间漩涡时，不要犹豫，用你的起子，攻击它。”云枫点亮表盘，让云梒认清它的颜色。
“枫儿，这样会不会太危险了，还是我......”云思南嘴唇发抖，声音发颤。
“不会。”云枫回答的特别快，手指胡乱在基站上戳了几下，看也不敢看云思南一眼。“我不会有事的，您安心盯好天使就好。”
“它们应该已经吃到一些人了，拖的越久来的天使只会更多，所以要快，明白吗？”
云枫说着，看进云梒的眼睛。云梒点点头，“接下来，就剩怎样告诉博士了。”
“他一定会去到那里，不用担心。”
云梒皱眉看向云枫，就好像这才是他们原本的计划，把我们、把云家的所有人排除在外，挡在身后。就像他曾经做过的那样，就像博士一直做的千千万万次那样。
云思南失去了插嘴的权力，无论以何种理由。儿子变得优秀，优秀到他根本看不懂的程度。生存危机如一柄巨剑高悬头顶，可云思南还是很心酸，无心考虑自保。儿子在冒险，和那个令人头疼的侄子一起，云思南即便想牺牲自己去换所有人的命，都无路可投。
“真不明白，枫儿当年究竟信任你什么。”
说实话，云梒心想，四哥其实容易被危险的人事物吸引。
当年自己从未央求过云枫的陪同，四哥的选择是纯正的主观故意。论主意正，云枫也许从不亚于自己。
某种意义上讲，他会遇到博士，真是一种必然。
“三叔，您应该还对这个空间有影响。”云梒转移了话题，略显生硬。音速起子在左手掌心微微地震颤，云梒来回翻看，并没找到哪里有可以读数的地方。不知道博士是怎么做到的。
细碎的信息像蚕丝一样在头脑边缘编织，云梒无法把它们总结成完整的词句，只能顺着心的感应，表达出自己的感受。
“您一直，不希望四哥出事，您希望他好好活着。”云梒说话断断续续的，感受和语言齐头并进，“那您就继续这样想，拼尽您的全力，去在乎。”
“心念，有频率，那会影响到，天使。”云梒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舌头有些打结，音速起子不安地躁动。只说关键词吧，云梒心想，剩下的直接去做。天使果真闪现着变多起来，速战速决，他们拖不起。
“三叔，相信我，为了四哥。”
云枫如影掠空，足尖轻点踏过化为碎片的地面。他朝云梒招手，示意云梒用起子解除核电池的脆弱防护，却意外捕捉到基站传出的一股强信号，经整合后一个频段逐渐蔓延开，头顶上方的黑洞漩涡扩张的比预期大了数倍。云枫不可思议地朝云梒看了一眼，什么时候他连叠加振频都会了？不能说没有一点羡慕和嫉妒，云枫不由感叹，五弟他还真是个天才。
令人恐惧的蓝光掺杂着紫色与红色的纹路，在光影支离的空间下尤为醒目。云梒发现随着他的追踪，方方正正的地格线开始在高地之下形成。音速起子把一些奇怪的公式符号输入给自己，云梒在脑子里看不懂，但能通过心去意会，就像那时在时光机塔迪斯上。云梒像将帅一样指挥着云枫移动，倏忽诡谲，好像在下一场规则诡异的战棋。
云思南很不情愿地眨眼睛，每次云梒说闭眼时，他的心都像被割了无数片。他用了极大的意志去阻止自己不要提前睁开，他担心那群狰狞的饿鬼碰到云枫，哪怕只是衣角也不行。
为什么你不能像我一样自私，是我害得你吗？不得不去做一个短命的君子。
第十三步踏出去，蓝光消失了，视野的一角一个石天使一闪而过，方位就在云枫看不见的身后。
第十四步，陷阱完成了它最终的融合，云梒对着亮起的白色亮块按下了起子。与此同时云思南踏过好几块碎裂的地片狂冲出去，推开云枫。一只天使抓住了云思南的脚踝，踝骨粉碎，云思南发出极痛的惨叫。
基站消失，空间瞬间倾倒，累累石像滑进黑色漩涡的深渊。一道白光的巨大裂隙如刀凿斧刻般卡在半空。云枫仿佛站在一块浮冰上，一截风霜侵蚀的石臂拖着云思南，宛如水鬼。
云梒也呆住了，怔怔地看向云思南。云思南扒着‘浮冰’的边缘，冲云枫大喊，“别管我！快走！”
云枫眨了眨眼睛，快步冲过去，拽住云思南的衣领死命向上拉。哭泣天使被视线固化，一颗石头颅浮出黑洞。
云枫冷着脸，抬腿踹断天使的手臂，又以极快的速度一脚踢向哭泣天使的脑袋，将魔鬼踹回深渊。
“你能触碰它们？”
“习武这么久，没说听过爆发力啊。快接我们！”云枫背起抽噎的云思南，没好气地回怼了一句。浮冰高速移动，被起子拖向高地，云枫无意间瞥向云梒的监房，微微一愣。
“四哥？怎么了？”云梒俯下身拉住云枫的手。
云枫收回目光，语气坚定：“跳。”
卡生卡死，感谢玲同学助力主角团逃出生天（抱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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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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