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小院。
封西岩回头看所有行李都被他提着,更是捏紧双拳,愤愤地走过去。
可又想到这些年,父母在这艰难的时代,有他照拂,哪怕一点,都能让父母减少痛苦。
她松开拳头,低着眉眼,等他关好院门,才转身向堂屋走去。
鲁阅常有所察觉,关门的动作不由放慢,默默地看着她瘦弱的背影,记忆停在一年多以前,她瘦了很多,面色也差了不少,是有孕的缘故。让她消瘦,还是别的原因?
看她停在堂屋门口,上前推开门,平静地放下她的行囊,又看看天色,天边灰白的鱼肚,清清微风,看她仍有赌气,轻声细语:
“还早,你去睡会儿,等睡醒了,打我骂我都行。”
封西岩听了他的话,看他话音落下,前去另一间屋子,提出面袋和和面的陶盆。
鲁阅常又说:“我去做早饭。”
封西岩困意来袭,打了哈欠,只点头,没有出声回应,快步走到床前,沉默了一会儿,敌不过犯困,躺下沾着枕头就睡,被子都没盖。
鲁阅常进来,帮她盖好被子,在榻前的矮凳坐下,看她熟睡后的安静。细长的指节,轻搭在她白皙的手背上,看她纤纤玉指迟缓地揪着被褥,呼吸匀称,长发还有些许的湿润,皱着眉头轻缓地背过身去。
鲁阅常昨夜想了很多。
她始终是自由的,不能叫她失去了自由。
他的半两重的思念,怎能与她的自由相提并论?
天明得很亮,初晨的阳光洒在院落,鲁阅常在屋檐下的躺椅坐着的,难得得了空闲,得了清静。
到罗燕这么些时日,成天都在忙碌,可又不知道,为何要这么忙碌?
忙完后,只想要躲到这偏僻的小院里寻个慰藉。
着墨画一张她的画像,写一些思念她的酸诗。
研究新的零嘴,也不知,她会不会喜欢。
手中翻阅的书籍,还停留在初初翻开的那一页,余下的那些,实在是没有心情去翻动,也不想看内容如何。
听见室内有翻身掀被的响动,手中的书籍丢向一旁的矮桌,抚着掌心,向内走去。
封西岩扶着胀痛的额头,眼风中看到从门外踏进来的鲁阅常,手指轻摁着突突跳着的太阳穴,抬眼望他。
鲁阅常看她眼眶湿润,有些血丝,又听她腹中咕咕一声,“我去端饭菜。”
饭菜早备好,温在锅内。
鲁阅常细心照料,发现她捏着筷子,却不动一点。
她在伯母那里碰了一鼻子灰,没得慰藉,更没有家人见面时的喜悦,有的是无尽的烦恼和痛苦。
伯父伯母是滞留在这的外来客,这里终究不是他们真正的家。
时局不是他们能改变的,在这扎根,可根系又不健硕,时刻都在松动。
鲁阅常凝着对面发呆的西岩,看她抬了筷子,又轻轻搁下,问话还没出口。听她说:“没胃口,不想吃。”
鲁阅常看着没有动过一筷子的早点和米粥,耐心地问,“那,想吃什么?我去买来。”
封西岩冷冰冰的话:“我想吃的。这里、有吗?”
鲁阅常嗅出些惊悸的味道,发颤的指腹,轻微地触碰桌角,看她时眼神都惶恐了几分:“是、什么?”
“堕胎药。”
如同寒冬的恶雷惊现,击在她自个的心巴上,也砸在鲁阅常的心上。
封西岩偏开头,没勇气看他,明明是凶狠地说出来,以此和他划开界限,可狠话说出来,鼻子先酸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除了风声和鸟雀的声响,就没了其他的动静。在回笼觉时,沉睡中都能听到锅碗瓢盆的碰撞,可现在清醒非常,却不再听到关于他发出来的一点声响。
在院子里走动,看似平常的走动,像是在寻找什么重要的人一样。院子里没有,就返回卧房,没有。书房,也没有。
只不过,再踏进书房之后,冷漠的心境,有些触动。心口堵得很,呼吸困难,连走路都觉得好累好累,望着书案上的画像,唇角轻微地抽搐,转身出了书房,到了屋檐下的竹躺椅上躺下。
躺下之后,在稍稍一抬头的间歇里,看到了不远处的小桌上,摆着他做的早点,荷包蛋,葱油小饼,清汤小面,油条,炸饺盒,锅贴。
脑海里,不由地想起,他在厨房忙碌的样子,一个词涌上心头,“家庭煮夫。”
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回来。心想,他是生气了吧?心绪翻涌起来,她自个心情也不是很好,总得要找些事情打发焦灼的时间。
鲁阅常提着两个食盒推了院门进来,他走时什么样,小桌上也就什么样,丰盛的早点仍保持着原样。躺椅上掉落了她扎头发的发绳,上前腾出手拾起,握在手心。
目光所及之处都搜寻了一遍,没她的身影。
右脚将将踏进堂屋门槛,就听见从书房内传出来的低声啜泣,三两步走过去,看到在边誊抄他写的日志内容的西岩。
她一手执笔,一手捏着柔软的纸巾擦拭鼻子,费劲地凑去看那繁体的毛笔字。
他的字原先是有些狂草的,知道她要翻阅后,才写的规矩了些 。
放好食盒,走到她身侧,微微倾身向前看了看,眼睛是看着她在抄写什么,可心里想的是,要怎样和她说第一句话。
封西岩看到他回来,也有着熟悉的味道,微微抬头看他,和他的视线撞上,不慌不忙地搁下笔,双手扶着椅子的扶手迟缓地起来,仰头看着他,看着看着,眼眶比原先还要泛红。
鲁阅常被她突如其来的拥抱,给惊到向后退缩了一步,低头看着眼前的乌发,从认识她到现在,从未在她乌发上看到一点朱钗,双手轻拍着她齐腰的长卷发,指尖轻揉地绕着她的发稍,感受到了她温热的面颊紧贴在心口,后背有些紧,是她在用力拥抱,极轻的啜泣和吸鼻子。
“对不起。”
两人相拥许久,声线极低的三个字慢慢蹦出。
鲁阅常微微颔首,“嗯,我也向你道歉。”
鲁阅常不知道她现在最真实的想法,也不知道她错在哪。
总归错处他占了大头,她的错很小很小。
封西岩松开了拥紧他腰肢的手,仰头看他,看着看着,僵硬地抬手触摸着他的面颊,指尖轻触着他的下颌,指腹一点一点地滑到脖子,喉结。
鲁阅常无声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伸手握着她的手腕,看她神思游离,眸光黯然,“遇到什么伤心事了?”
封西岩垂下眼睛,没再看他,笨拙地转过身,闭上眼睛,什么也不想看见了。
“不可以说的吗?”鲁阅常追问,盯着她的背影,很清晰地看见她微微歪着脑袋,等了班上,没有得到回应,浅浅地叹口气,小声问,“要不要吃点零嘴?”
封西岩点点头:“嗯。”
食盒打开,酸甜的香气飘出来,鲁阅常一样一样地取出来放在桌上,心里还是有些慌的,生怕会不合她的胃口。
她昨晚走得匆忙,城外的客栈只提供了住宿,吃喝这块做的并不是很到位,连往来的客商都说服务也太差。
想来也没有好好吃一顿饭,早点也没吃,空着肚子到现在,稍稍抬头看 一下日头。不禁轻叹。
这一次,还不等他介绍这些零嘴,她就拿起筷子,挨个品尝,可能是真的好吃,合她的心意。
在想要她多吃一些的时候,她停下了,慢慢地搁下筷子。
鲁阅常问,“味道不好吗?”
封西岩摇头,“不是。”
“那是……”鲁阅常倒真的是拿不准了她的心思。
“是……我困了。”封西岩指尖轻点着桌面,静静地看着他一瞬,温和地笑笑,“我先去睡一觉。”
鲁阅常诧异,也没多问,只是点头,等她去睡下了,才轻手轻脚地收拾剩下的零嘴。
他也在屋檐下的圈椅中躺下,双手交叠搭在小腹上,闭上眼睛休息。迷迷糊糊中,听见了叩门的声响,手掌按在额头,缓了缓心神,才撑着扶手起身,前去开门。
看见封学亥,心里惊骇了几分,忙道:“伯父。”
封学亥将手中编织得精致的竹篮,递到鲁阅常的面前,视线上下看了他两眼,瞧他精神不济,随口问,“和西岩拌嘴了?”
鲁阅常急忙结果竹篮,没敢出声,可想着不回应长辈,也是不礼貌,委婉地说着:“是我惹她生气了。”
封学亥听着这屋子里都静悄悄的,看鲁阅常把竹篮放回屋里,都蹑手蹑脚的,宛若做贼,眉头轻皱,站在屋檐下看他,低声问,“西岩还在睡?生病了?”
鲁阅常恭恭敬敬地给封学亥倒了杯茶,“她有点嗜睡,吃了早点,就又睡下了。”
“嗜睡?”封学亥疑惑,思索了许久,再次盯着鲁阅常,这一次。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个遍,一种感觉是后知后觉的。
他抬手指着鲁阅常,到嘴边的话思量了又思量,指尖慢慢微勾,收回手时捏紧了拳头。想起鲁阅常曾匆匆来找他,要娶西岩时的慌张、急切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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