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琰被无情赶出凤宁宫后,并不着急出宫,而是幼稚地拿凤宁宫外面的小石子儿撒气,才踢跑四五个,余光里就有一个穿着宫女服饰的人缓缓靠近他:“兖王殿下,奴婢奉命送您出宫。”
赵琰盯着她这张脸,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你是丽妃的贴身……赵瑛的人?!”
这张脸赵琰越看越熟悉,他记起来了!秋木头!赵瑛宫里那个笑都不会笑的秋木头!
每次他去凤宁宫闹事,都是这人把他请出去。她就像块木头,怎么骂她都没反应,也因此在赵琰心里荣获这个称号。
赵瑛不是很看重她吗?怎么没把她带出宫?
哦,他知道了!
赵瑛把秋木头安插在丽妃身边当奸细,方便她继续把持后宫,人怎么能坏成赵瑛这样?
“是。”
赵琰更不高兴,转身又踢走两块石子,赵瑛太过分了,把他赶出凤宁宫不说,好歹那是她的地盘,他走!
现在居然还想把他赶出皇宫,真当他这么好欺负的?
“这里是我家,我还需要你送我出去?下去!”
“殿下息怒,公主说您鲜少来凤宁宫,担心您不了解附近的路,这才让奴婢送您离开。”
这是赵琰他家,他会不认识路?小瞧他?而且,他最熟悉凤宁宫附近的路,别说什么大路,就是那种偏僻小路他也知道,用不着赵瑛派人送他出宫!
“我!不!需!要!听明白了吗?下去!”
被莫名其妙吼了一通,秋月并无任何反应,微微屈膝:“既如此,还请殿下尽快出宫,前往刑部大牢。”
刑部大牢?赵瑛刚才吃饭都在劝他去刑部……不是为了报复自己嘲笑她啊?
昨夜赵瑛病重,那今日她朝上所言,大概是从宋阿荷口中得知。
赵瑛这是疑心孙潜之死有异?
昨晚刑部熬了个大夜,什么都没查到,不就说明了杀孙潜的人在京都有权有势?
对了,吴遥姐告诉他雲州灾疫一事,幕后之人定是位高权重之人,可京都随便掉下来一块瓦,都能砸到一个权贵。
范围那么广,他还在这里犯傻,在这里踢石子?
他有病吧?
想明白后,赵琰便潇洒离开凤宁宫,秋月见他离开的方向没问题,加上他本人又那么自信,这才回去向赵瑛复命。
……
“不是,我说赵瑛她有病啊?想让我去刑部大牢,去就去呗,怎么不明说?非要搞那么一出?有病!”
赵琰吐糟了一路,好不容易看到刑部的牌匾,先是低头整理一番自己的衣服,满意之后大摇大摆地走进去,大喊:“陆侍郎呢?”
刑部厅事静悄悄的,好像没有一个人在。
他又大喊了一声,陆侍郎没出来,苏尚书倒是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跑了出来,赵琰只觉眼前刮起了一阵风,然后苏尚书就稳稳当当地站在他面前行礼,一脸谄媚:“下官见过兖王殿下,陆大人尚在处理刑部的卷宗,下官这就把他叫出来。”
赵琰大手一挥:“不用,本王要看孙潜的牢房,你带本王过去,顺便把陆侍郎叫过来。”
“是,殿下。”
刑部尚书苏敏跟姜家有姻亲关系,这位苏尚书也是极其上道,为了得到刑部尚书之位,早已投靠太后,刑部也自然而然落到他们祖孙二人手中。
所以,在刑部不摆威风什么时候摆?
赵琰再次端起兖王的架子,手一抬,继续大摇大摆往里走。
越往里走越冷,赵琰莫名打了个寒噤,一种诡异的感觉弥漫在他的心头。
苏敏等的就是这个时机,他抱着早已备好的披风,递过去:“殿下,地牢潮湿阴冷,您穿得有些单薄了,这个给您。”
“嗯。”
赵琰接过来就披在自己身上,开玩笑,到时候病了怎么办?
孙潜被关押的地方处于地牢的最深处。赵琰围着披风,回想刚才走过的七八个弯,明明才走过,他竟然有些记不清了。
这牢房藏得可真深。
等他好不容易接近孙潜牢房时,就听到一个人在破口大骂:“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我还没睡觉呢?苏大人,您这是要逼死我啊!我不活啦!我要状告苏尚书!公主知道你们这么对我吗?”
“关赵瑛什么事?在刑部提赵瑛的名头可不管用。”
地牢昏暗,陆诚并未第一时间认出赵琰:“大胆!居然敢直呼公主名讳,而且谁说提公主的名字不管用,苏尚书……殿下,是您找我啊?"
看到赵琰幽暗的脸,陆诚脚一软就跪下了,顺便把自己这张多话的嘴也给捂上了。
"你干嘛找赵瑛?"
陆诚讪笑两声,擦擦汗,有点尴尬地解释:“这……苏尚书和下官,您肯定保苏尚书啊。”
“苏尚书怎么了?”
苏敏急了,连连摆手:“啊?下官没怎么啊?”
陆诚出来打圆场:“那、那个我是说,苏尚书见到公主也是毕恭毕敬,毫无不敬之意。公主的名头,或许有那么一点点用。”
陆诚伸出拇指与食指,比出一点点。看到赵琰不爽的表情,连忙又往下压,两指之间,几乎不见缝隙:“或许就一点点点点用。”
赵琰狐疑地盯着陆诚的脸,试图找出他的破绽:“你跟赵瑛关系不错嘛。”
陆诚继续尬笑:“是您和公主的关系太差了。下官也是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
陆诚一夜未睡,心情不好可以理解,赵琰很大度地放过他了:“行了,别贫了,回去睡觉吧,我这里不需要你。下次,不许长他人威风。”
陆诚完美的笑容险些破裂,他忍着困意骂骂咧咧地过来,然后赵琰就这么把他打发了?
遛狗呢?
心里是这样想的,可他陆诚一向最畏惧权势,又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是是是,下官定铭记于心。”
“下去吧。”
见陆诚朝着与自己来时截然不同的方向离开,赵琰立马叫住他:“出口在这边。你困迷糊了吧?”
“?没有啊,这边离我的官署更近。”
陆诚都这样说了,赵琰也好说什么:“去吧。”
望着陆诚离去的背影,赵琰心中的不解更深,关键是他自己也说不明白那股子不对劲是从哪来的。
还没想清楚那边,他就被苏尚书推进牢房,浓郁的血腥味儿充斥他的鼻尖,令他极为不适,等看清整个牢房,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瞬间延伸至他的四肢百骸,令他不寒而栗。
“他,是怎么死的?”
“他喝了毒药,又上吊自缢。”
这个死法?
“哪来的毒药?”
“这个嘛……下官不知道,或许是他的同伙送进来的。”
赵琰强压怒火:“……尸体呢?”
苏尚书开始不镇定了,抹了好几把汗:“那个……新来的保管不妥当,昨晚停尸房的好几具尸体都被焚毁了,所幸除了孙潜那具,其他几具都无关紧要。”
气得赵琰一拳砸向旁边的墙壁:“烧了?!这里这么多血,你说他上吊自杀!关键是他的尸身还被人毁了?!”
苏敏被那声音吓得心颤,他知事有蹊跷,可他真没本事查出真凶。于是他哆哆嗦嗦地回:“是。”
“仵作来验过尸没?”
“还没来得及。”
赵琰怒了,这不是明晃晃的有问题吗?谁啊!敢在刑部这般放肆!
“谁干的?!”
“殿下恕罪,下官还不知道。”
“赵瑛派人来过吗?”
苏敏连连点头:“来过来过,昨夜阿荷姑娘来过,她进牢房看了一圈,什么都没说,就打道回府了。您也知道公主昨夜病危,阿荷姑娘能抽空过来看一眼已是难得。后半夜,公主又陆陆续续派了几个人过来询问进展,其他就没了。”
赵琰抓住了其中重点:“所以赵瑛说孙潜自尽,其实是顺着凶手的意图说的?”
“?”苏敏险些被他说服了,“殿下此言差矣,雲州灾疫案没有证据,孙潜又死不松口,公主这么说都是为了陛下。”
“她有病啊!明知凶手目的,居然还配合那人。”
苏敏捂住自己的嘴,低声提醒:“殿下慎言,这毕竟是您……”
姐姐?他要是真这么说了,恐怕兖王殿下又要生气。
“她毕竟是惠宁公主,好歹在外为她留三分薄面,莫要让旁人看了笑话。”
赵琰沉默地躲过苏敏,蹲在那滩血前,用手沾了点早已凝固的血块,凑到鼻子边闻了闻。
直觉告诉他,今天的所有事情都不对劲。
最不对劲的人当属赵瑛。
可他没有证据。
赵瑛,你让我来刑部,是想告诉我什么?
对了,昨夜刑部来客,宋阿荷!
他心里过于激动,以至于他起来时不小心被绊了一下:“老苏!宋阿荷就在这里,这样转了一圈,然后就走了?”
他快速走了一圈,殷切地看着苏尚书,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额……好像是这样。”
牢房很狭窄,往左能走十步,往前能走十五步,一眼就能望尽。苏尚书努力回想昨夜宋阿荷的走位,一比一复刻出来,包括她的表情。
当时,她很正常地上下打量这个牢房的布局,一张桌子,一把椅子,还有用稻草堆出的床。
直至她走到……桌子前,被桌子挡住了去路。
苏敏也停了下来。
“你是说她被桌子挡住了去路,然后就不走了。”
“是。”
“当时这个牢房有多少人在?”
苏敏深思一番:“当值的所有人,加上御史台的吴大人。”
“这张桌子藏了什么秘密吗?”
苏敏又开始抹额头上的冷汗:“殿下恕罪,他们走后,下官将桌子搬出去,和陆大人一起捣鼓到半夜,并未发现什么端倪。”
“不是桌子?”
赵琰急匆匆推开苏尚书,自己站在那里,然后他的脸色突然大变。
“殿下,你怎么了?不是?这青天白日的,闹鬼了不成?”
昨天宋阿荷也是这个表情,不过她没兖王这么大反应。
“砖不对。”
苏敏急得火上浇油:“哪里不对?”
“这是皇宫的砖。”
苏敏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心里暗骂两句:“是啊,不过这些都是冷宫剩下的砖,拿来修缮地牢,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
“是,可是砖不对。”
这块砖上满是褐色的药渍……
苏尚书说孙潜是喝毒药死的。
“苏大人,这砖上沾了孙潜喝的毒药?”
“对啊。”
“毒药哪里来的?”
苏敏崩溃了:“下官刚才不都说了吗?下官不知道啊!”
“这不是毒药。”
“不可能!我们验过了,碗里的就是鸩毒,孙潜死时全身抽搐,嘴唇发紫,嘴边全是黑血,确是鸩毒无异啊……”
吴遥下朝后休息了一个时辰,凭着公主的令牌,进了刑部的地牢,打断这二人的对话:“这是药砖,遇上毒药会变成黑色。”
药砖,顾名思义,是浸了四十九天的砖块,专门用来测毒的。
“吴遥姐,你怎么来了?”
吴遥姐也是一夜未睡,不过她现在看起来很精神。
“突然想起这砖的不对,我也快走了,总不能一直记挂这事。”
也对,赵琰迅速起身,让吴遥过来探查:“姐,你来看。”
吴遥摸着冰凉砖块,开始询问:“冷宫的药砖,怎么会出现在这?”
“这,都是冷宫的砖嘛,很正常的。”
“就算是冷宫的砖,也断没有把一块药砖安在刑部大牢的道理。”
“这……许是运出来的时候搞错了,这药砖看起来平平无奇,搞错了也在所难免。”
苏敏认不出来也就罢了,宫里人也认不出来吗?
吴遥检查了一圈,也给了一个同样的答案:“孙潜喝的这不是毒药。”
苏敏当即反驳:“这不可能!吴大人,您当时没看到孙潜嘴边的黑血?那就是中毒的迹象。”
“殿下,孙潜可能没死。”
苏敏、赵琰:“什么?!”
赵琰猜得是很大胆,但还是没有吴遥姐大胆。
又是毒药又是上吊又是火烧,吴遥姐居然认为孙潜没死。
“孙潜中的是哪种毒,苏大人你知道吗?”
“那个、那个是鸩毒。”
“碗里的?”
“对、对啊。吴大人以为哪里不对吗?”
“尸体上的毒不是还没验吗?”
苏敏很为难,也很崩溃:“这不是被焚毁了吗?我们想验也验不啊!仵作来晚了一步,我也没法子啊!”
“就是这里有问题。”
停尸房莫名着火,这还不奇怪?
这场莫名其妙的大火是想掩盖什么秘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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