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入监牢时,婴宁就着重查看了各处的门锁。虽然牢门有被暴力破坏的痕迹,可一路上其他锁头、机关都安然无恙。想来劫狱者还是来自内部,只不过敷衍地掩饰了些许。
婴宁将自己的猜测复述一遍,得意地跷起腿晃了晃:“连我都能猜出来,难道办案的官兵想不到?你那位靠山恐怕来头不小吧,根本就不怕人查。”
驯兽女沉默地撇开脸。她想马车总不能一路不停,车夫总有发现异状的时候。
谁知婴宁将她一搂,很是自来熟地哄道:“来,告诉我他姓什么?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别那么小气嘛。”
驯兽女冷冷地盯着她,婴宁这才反应过来:“哦,说不了话是吧……要不你在我手心里写字?”
这下可好,对方直接闭上眼睛不看她了。
驯兽女靠在角落里坚持装死,一会儿被戳几下,一会儿又被晃一晃,只拼死了不理她。婴宁大概是有些没辙了,过了一会儿才凑在她耳边絮絮叨叨地劝说:“真生气啦?我跟你开玩笑呢!你们既然知道象有问题,应该也多少知道些白狐的事吧?你看,我孩子都给它拐跑了,咱们是一边儿的……”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驯兽女不胜其烦,只恨自己没力气抬起胳膊捂住耳朵。
谁知此时车厢竟猛地震颤了一下,两人险些从坐垫上弹出去,就感到马车逐渐停了下来。
驯兽女警觉地睁开眼,却发现婴宁的神色一瞬间变得十分严肃,冲她打了个“噤声”的手势。
怎么了?她努力想听清车外的声响,却只见前面的门帘晃了晃,逐渐有什么液体渗过布料,洇出一道深色的痕迹。驯兽女愣了许久,仿佛受到当头一棒——她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
“!”婴宁只觉身边的人忽然挣扎起来,险些挣脱了穴道的压制。她连忙伸手按住对方,看见驯兽女眼中迅速聚起的水光。
连风声都消失了,四周静得出奇。
婴宁耳尖一动,听见什么东西缓缓踩在草地上的声音。四足、体型巨大、喘息很深。
一旁的车帘暗了下去,是那东西从车窗边走过。婴宁吸吸鼻子,心下立刻了然。
糯米,纱布。是狐狸身上的味道。
她一时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原本驯兽女只是计划中微小的一环,谁知道找到她,竟然就直接撞上了最终的答案。婴宁下意识将手伸到身后,从虚空中缓缓抽出一把长刀,刀尖无声地抵住厢壁。
“我们是怎么约定的来着?”不知过了多久,那东西忽然开了口,温和清冽的男声,语带笑意,“在下献给刘大人一头珍贵无比的象,作为回报,他替我杀一个人。”
说着,那笑意忽然变得有些诡谲,巨兽沉重的吐息将絮了棉的车帘都微微吹起:“那可是一条命啊……大火里烧了一整晚,你听见她的惨叫了吗?”
听到一半,婴宁便有些琢磨不过来了。“刘大人”?说来也巧,她倒真认识一个刘大人。
“……钱货两讫了,它与你还有什么干系?”她逼自己快速整理好思绪,用驯兽女的声音试探道,“怎么,你要我们杀的就不是条命了?”
白狐顿了顿,忽然忍俊不禁似的大笑起来。婴宁握紧刀柄,贴在墙上仔细辨认对方的位置,冷汗一路流到下巴尖。
那声音轻飘飘的,从身后的方向逐渐逼近,最终停在刀尖所直的厢壁之外。婴宁听见白狐缓缓靠近了自己,彼此的鼻息只有一墙之隔。
白狐笑够了,似乎有些亲昵地道:“这话实在不适合你,婴宁姑娘。”
婴宁浑身汗毛都要炸起来了,手中长刀猛地刺透厢壁,以惊人的速度和力道捅了出去。谁知木板之外却没有任何阻力,她暗骂一声,知道自己没能刺中。
又是一声轻笑,白狐的影子、声音和气息同时消逝无踪。婴宁将刀抽了回来打横护在身前,警惕地四下环顾。驯兽女无助地踢了她一脚,她这才想起为对方解开禁制,拉过人紧紧贴在自己身边。
“别怕,待会儿若能出去,你就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婴宁安抚似地摸摸她的背,顺手将一道护身符贴了上去,“千万别出声,等我……”
她话还没说完,忽的头皮一麻,两手便条件反射般将长刀向上挡去。几乎是同一个瞬间,一道人影冲破了车顶,箭矢般地直刺而下,手中不知什么东西和长刀相撞,发出“铛”一声刺耳的巨响。
婴宁大骂一声,只觉得手臂麻得像塞了两斤花椒,两脚也因为撞击而深深下陷,踩破车轴,整辆马车顿时四分五裂。
驯兽女就地一滚,找到最近的一棵大树,飞快地钻到树后藏好。
木刺横飞,婴宁好容易在漫天烟尘中睁开眼,这才看见面前立着一个雪白衣衫、手持短鞭的青年人。
“初次见面,本该正式些,没想到会弄得如此仓促。”白狐笑眯眯地冲她点点头,“真是对不住。”
婴宁眉头一跳,紧紧握住刀柄,冷声道:“小赵呢。”
她将小赵的大名重复了一遍,向前逼了两步:“把她还给我。”
婴宁死死地瞪着白狐,后者脸色却没有丝毫变化:“还以为你会先问我,为什么知道你的名字。”
那当然也是个问题,不过问出口就会显得比对方蠢。
婴宁怒道:“少废话,要么交人,要么拿命来!”
除了那些笨书生,她向来是不在唇枪舌战中占优势的。于是婴宁果断决定先下手为强,大喝一声,用尽全力将长刀抡了出去。
“叮”一声脆响,青年手中短鞭丝毫未动,只是伸出两根手指便轻易将刀刃拦在半空。他微微一笑,刀刃立时碎裂成数截,还未坠地便化为光电,飘回婴宁手中。
“相煎何太急啊。”白狐轻叹,抬起手掌向下按了按,婴宁立刻便感到一股难以抵抗的压迫自两肩压下来。她立刻运功,一把崭新的刀重新出现在手心,可还没来得及挥出,双膝便不堪重负地弯折,重重坠入土地。
婴宁以长刀撑地,咬着牙用力地向上顶。白狐还有闲心逗她:“在下可受不起此等大礼啊,快起来。”
“个白毛的丑东西……”婴宁只觉每个骨节都被碾压得嘎吱作响,连牙槽都在剧烈颤抖,青筋暴起、双目血红,嘶哑着声音大喝道,“还给我!”
她身周终于炸出一圈金色的华光,与那股无形的力量相抗衡。虽只是一瞬,却也足够她翻身一滚,迅速从法阵中脱逃,直冲白狐面门。后者这才显出一丝不悦,自顾自地摸了摸脸:“红毛的狐狸才是丑东西。”
刀锋以金光作护,雷霆般刺向白狐腹心。婴宁几乎是将全身法力都凝聚在了这一击上,眼中迸出堪称狠辣的凶光。可这一刀同样被轻而易举地截住,白狐握住刀刃,手指完好如初,没有一丝血迹。
白狐低下头,对上婴宁嗜血的眼神。那股子被冒犯的不悦似乎又消失了,他很包容地笑道:“歇会儿吧。”
下一刻婴宁只觉被当胸猛击,肺管子都险些喷出来。她整个人向后飞了不知多远,最终撞在一棵树上,如木偶般坠地。
“小孩儿就是闹腾。”白狐理了理衣襟,似乎是才想起了什么似的,佯装意外,“哎呀,险些忘了正事呢。”
驯兽女看不到实际的战况,只能听见婴宁一会儿骂人一会儿痛叫,想来也是相当不乐观。此时婴宁连一点动静也没了,她便知道要遭,暗骂一声,连忙准备搏命开溜。比起婴宁,白狐对付她简直就像是捏只蚂蚁,只消稍稍收紧五指,她便由一股无形的力量掐着脖子,被从藏身处拎了出来。
“我……咳呃……”驯兽女面部呈现出可怖的紫红色,若不是用力闭眼,连眼珠恐怕都要爆出来,“我只是……受人所命,我也不想!”
白狐粲然一笑:“那又如何?火是你放的。”
驯兽女听到自己颈骨摩擦发出的尖锐响声,一时间也豁出去了,拼着最后一口气叫道:“一条命……换百人、千人的命!妖孽,你懂什么!?”
颈上力道骤然收紧,她再也说不出话了,天地间唯一剩下的只有血管在砰砰巨响。舌头吐出来、双脚软下去,她的手逐渐脱力,带着绝望与不甘垂落。
青年面上的笑意终于消逝殆尽。他似乎仍有些想不明白,蹙起眉淡淡道:“还以为人类也分好歹。”
若她们长大后也如你一般,还不如尽早死了好。白狐欣赏着对方濒死时无意识的弹动,眼神中似乎带上了几分落寞。
“嗬、嗬……”驯兽女干裂的嘴唇微微颤动,似乎是用达呼儿的语言叫了句“妈妈”。
不知为何,白狐竟然听懂了。他似乎并不能理解其他生物对于母亲天然的依赖,只是歪了歪脑袋,最后一次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噗。
软骨断裂的轻响在此刻显得震耳欲聋。白狐愣了一会儿,这才发觉那声音的来源并非来手下的身躯,而是自己。
他难得露出个呆滞的神色,回头一看,便见婴宁蹲在自己身后,手中刀锋已深深没入自己后腰。
婴宁嘴角还不断往外淌着污血,她就像没感觉似地咧开嘴笑了笑,牙花被染得鲜红,看起来十分滑稽。
“我……我果然没猜错。”
刀刃在骨节间猛地转动,白狐只感到灵魂深处,一种抑制不住的剧痛和狂怒即将冲破躯壳。
婴宁吐出一口血沫,对上白狐难以置信的眼神,“你的弱点,就在这里。”
来了来了来了!
我是觉得赤狐脚杆黑黑的有种小土狗的萌感,白狐看起来更雍容华贵一点啦~
话说此书竟然不知不觉更新满一年了……刚好最近鸭嘴兽生日,搞美术的亲友答应帮我画一张婴宁宝宝的图^^(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画好,到时候我看看什么途径能发出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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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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