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今天十二月三日，星期六，晴转多云...... ”
切片式的播音腔断续入耳，昏厥在高铁座上的少女挣扎着睁开睡眼惺忪的眼，车头朦胧的红色逐渐凝成提示字。
“阿方......醒醒，要到，到站了......”
邻座同样昏厥的歪脖子女生忽然垂死病中惊坐起：“什么！到站了！你等等我......”
“才出黎城啊，那还有一段......”白潇潇终于摸到眼镜看清了红色滚动屏，长吁一口气，右臂被拳头砸得一晃荡，立刻大笑道，“错了错了，不是，我怕过站嘛，我俩总要有个清醒的——”
“都赖你！凌晨非要和他们去庆祝，搞得好像你被求婚了一样......”
“我要不是陪你去看演唱会，需要大早起？还有，昨天和他们熬通宵的不是你吗？”
仿佛失去半条命的方小蕴努力回忆了下昨晚：“哦......昨晚暖暖老师讲了一晚上的情伤，最后哭得不行。有人不是号称她的亲妹妹吗？昨晚怎么自己在角落里睡过去了呀？怎么回事呀？”
“我错过了什么？”白潇潇顿时睡意全无，激动地凑过去，“你快说！”
“想听故事？哼~”故意摆谱的方小蕴看少女抓耳挠腮的模样，得意地小声哔哔，“让你老是故事讲一半~”
“我哪里老是！”
“昨天你传说没讲完就跑了——不许狡辩！下午那会打电话要和我分享什么东西，后来也没说——”
“没，我那是——等会？那是你先挂我电话的！”
白潇潇这才想起，昨天下午，她迫不及待想把公司里的新发现分享给好朋友，结果却被人一顿催促后无情地挂了电话。旧账重算，她的底气立刻硬起来：“这样，你把昨晚的事告诉我，我和你分享我的瓜，公平吧？”
“先说你的。”方小蕴挑挑眉，“你又发现什么了，能比昨天的计划还重要？”
“你还记得霞庆路上遇到的帅哥嘛？”
“记得啊。”
“他就是我们大老板的司机诶！”
“哦~”方小蕴小小地惊讶一下，随后归为平静，“就这？”
“我跟你说！！！”白潇潇一激灵，模样夸张地贴到她耳边，眼里精光闪闪，“我发现，我们老板和司机好像是一对诶！”
“什么东西？”方小蕴仔细确定自己听到的是司机两个字，惊愕之余立刻用鄙夷的眼神打量少女，“白潇潇，你是去打工的！不要随便乱磕cp啊！”
“是真的！他们都亲上了的！”白潇潇一脸煞有介事。
方小蕴感到两眼一黑：“你这么造谣，你们老板知道吗？！还有那个司机大哥，你上次都说他有家室的，不要给别人随便拉郎啊——”
“换剧本了！帅哥司机应该是单身富二代才对！”
“有钱有颜，为什么要累死累活去当司机啊？！”
“你傻啊！”白潇潇一脸洞穿一切的春风得意，“当然是为了追我们老板啊！追妻火葬场懂不懂！”
“？？？”
方小蕴听不懂，但她大受震撼。
.
卫迟从浴室出来时，发现燕识鸿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躺在床上。
如同一只堪折在海岸上的琼花，湿漉漉地浅淌在浮光跃金的潮汐中。
稍有自责的心虚亦如浪花般涌来。
其实早在他攀不住自己的肩头的时候，就该停下的。刚才就不该和他一起疯的——尽管最后他表现得那么疯，直到现在冷静下来，他才后知后觉地咂摸出些许不对劲来。
那时候的他，又在想什么呢。
细弱的咳声隐隐传出，单薄凌乱的衬衣下终于有了动静。
“缓过来了？”他斜撑在离他咫尺处的床缘，“抱你去洗洗？”
“我自己可以。”
见男人缓缓撑坐起身，他勾起一道调侃的笑：
“倒是还有力气动。”
燕识鸿没有搭理他，却也没再做其他动作。他微微陷在床垫中，包裹在衣与被的深浅不同的白里，像是一轮桓卧在浮云中的黎明月。
他就这么安静地注视着青年。
青年也撑头看他，目光逡巡在他身上的每一处痕迹，流氓而坦荡。
四目相接，那双清泠的鹤眼却最先滑开了。
他捕捉到了他古井无波下的仓惶闪躲。
“发什么呆，还在想昨晚的事呢？”
身体微微往后一缩，劲瘦的手默然将微敞的衬衣领口攥紧了。
“昨晚那些事......”良久，他略显羞耻地小心开口，“你对我说的，还作数？”
听见他心中的惦念和自己所指的有些出入，小小的失落冒出心尖。
“自己下楼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男人读懂了青年的表情：“那你需要我做点什么......”
“代价是吧。”青年唇角微扬，语气染上轻挑的暧昧，“你昨晚不是已经付出了么？”
燕识鸿神情微愣，旋即低垂下寥落的眉眼。
卫迟见他如此，心间跟着淌过些许涩意，本是逗弄的玩笑忽然也变得索然无味。
“没别的重要的事要和我说吗？”他轻叹口气，将话题引向另一端。
燕识鸿问他：“明天能不能放我一天假？”
"除了这个，还有呢？"
他见他思忖片刻后确定地摇头否认，不禁挑了挑眉。
“请假可以，理由。”
“想去看看我妈，动手术的时候也没在她身边。”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最近稍微空些，不会耽误你的行程。可以吗？”
回答出乎意料，令卫迟一愣。
他这才依稀想起，昨晚沉沦间，似乎失口将他母亲动手术的事告诉他了。不过对唐俭食言的抱歉转瞬即逝，毕竟这事就算他不说，燕识鸿迟早也是会知道的。
只是这事，这会倒是歪打正着地给了他一个真假难辨的撒谎理由。
“你这么确定，我明天没有行程吗？”卫迟的声音渐沉，已算是温柔的警告。
男人维持的平静稍稍豁开犹疑的裂口。
“那我问你。”卫迟笑意依旧，里头的温度却在一点点下降，“明天在坪州的医药峰会和慈善晚宴，你知道吗？”
“嗯，国内国外最近都十分关注这事。”
他看着男人扑朔的眉眼，冷笑着将手里的东西一掷：“非要我把话都挑明了？”
华丽的信封被扔在男人面前。滑露的邀请函上，烫金的狼徽标志在阳光下熠熠。
“你是打算拖到什么时候告诉我。等晚宴都结束了再说，还是等着陆思明来通知我？”
男人瞳孔一缩，下意识看向浴室里散落的衣物，最后将稍显惊慌的目光投向青年。
燕识鸿的反应，正中卫迟下怀。
峰会和晚宴的邀请函是从他外套的暗兜里发现的。要不是早晨替他收拾昨晚换下来的衣裤，无意间摸到一处薄而坚硬的质感，他可能真就被他蒙骗了过去。
他仔细翻看过邀请函，信封四周的折损已有碎纸末飘出，应该已经藏了有一段时间。他又迅速查看了所有的电子邮箱，没有发现任何有关峰会的电子邀请文件。最后他拨通了秘书的电话询问，得到了意料之中的“毫不知情”的答案。
显然，是燕识鸿费尽心思想向他隐瞒这件事。
“天天藏在身上，也真是辛苦你。把它烧了不是更好，是舍不得这么漂亮的纸吗？”卫迟面无表情地讽刺，最后话锋一转，“明天请假，是为了顶替我去坪州吗？是跟陆思明勾搭上了想架空我吗？”
“你不该去坪州的。”燕识鸿简短地回答。
“我不该去谁该去，你吗？”卫迟被他荒诞的回答逗得嗤笑出声，“燕识鸿，你是觉得有多少人不知道你现在什么身份？还以为是以前呢，说一句话就能代表RHQ——”
“卫迟，你不该去参加峰会。”这次，他的回答急促而蛮横，“公司现在最要紧的是稳固，而不是扩张。”
“公司的发展，现在是我说了算。”
“不过是个峰会，RHQ有陆思明代表出席就行，不用你亲自去。”
“怎么，你是打算让陆家完全取代掉尉迟家吗？”
“公司现在更需要的是你！”
卫迟凝视他良久，蹙眉道：“这不是你的真心话。”
心思被一举堪破，男人徒劳地张了张口，道不出一句辩驳。
然而沉默半晌后，他忽然破釜沉舟地看向他：“是我不想让你去坪州。”
卫迟一愣，眉间因摸不清头绪的困惑而紧蹙，他下意识问道：
“燕识鸿，你在担心什么？”
从谎言被揭穿开始，他从未替自己辩解过一句话，但每一句回答又像是一次次拼尽全力的阻拦。
他究竟在担心什么。
“都快结束了......你不该被他们牵扯进去的。”
什么快结束了？他会被牵扯进什么？他们又是谁？
他忽然灵光一现，视线向下一摆，那枚熠熠生辉的狼徽印章落入眼瞳。心脏最深处封印恶魔的符条似乎被掀起一角，天崩地裂的情绪动荡几乎要喷薄而出。
他伸出手向那狼徽标识一指：“他们，是指它么？”
“卫迟。”那只手忽而松开揪攥的领口，去牵青年的小臂，“想清楚了，真的非要去吗。”
“什么人什么命，就该做什么事，这话不是你说的？”
“......好，我去安排。”男人沉默良久，最终松开那阻拦似的牵扯，“不过最近坪州承办的大型活动多，车票机票都很紧张......”
直到现在，他竟还在努力寻找蹩脚的理由阻止他去坪州。
卫迟被他这拙劣的努力气笑出了声：“呵，不是还有你吗？”
“去坪州不过百来公里，开车也很方便。”他注视着燕识鸿细微的表情变化，“怎么办呢，导致订不到票的人又不是我，谁闯的烂摊子谁来收拾不是吗？”
“你想，我跟你一起去？”
有些意外地，他从他的脸上读出几分不情愿。
“燕识鸿，我去哪儿你都必须跟着，别想着有机会做小动作。”
“我只是想去探病，她的药快吃完了。”燕识鸿有些动怒，语气变得冷肃。
楼下隐约传来门铃声。
“你现在就可以去看她。对了，前几天她还老是念叨你呢。”卫迟将搭在床头的外套披上他肩头，起身离开卧室。脚步踏出房门之际，他侧过头笑着提醒道：
“不过，想探病，你得抓紧些时间。六小时后，我会去医院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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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的活又累工资又低，谁年纪轻轻去干这个！我猜，就是家境殷实的公子哥看上我们老板，屈尊要把他追到手啊。你想呀，专属司机又贴身又私密，肯定近水楼台先得月啊！这样，其他人哪里还有什么机会嘛！”
“你先等会，追妻火葬场又是什么？”
“哎呀，你不知道，就我们老板总是凶巴巴的，每次看见司机先生脸色超级差，好像有什么很大的过节似的。不过司机先生超级温柔，从不和老板计较，而且老板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追得可紧了！要我说，司机先生大概是以前做过对不起我们老板的事，结果现在幡然醒悟悔不当初，拼命想把老板重新追回来，你说是不是......”
“我说......这就是司机的工作！”方小蕴打断少女头头是道的分析，“你少看些乱七八糟的小说啊！”
“那你说，哪有正常的司机会嚣张地坐在副驾驶座，等着老板为他开车啊？以帅哥那么优越的条件心甘情愿当司机，你又怎么解释？”
“嘶，被你这么一说......”
白潇潇的叙述总是充满魔力，让本是不顾一屑的方小蕴觉得，这事似乎多了几分可信度。她在跟着白潇潇逐渐上头后，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谨慎地问道：“但也可能只是巧合吧......你有证据么？”
白潇潇左右一环顾，偷偷摸摸像个特务一样伏在她耳边絮叨起来。
“......你们老板和司机在车里拉扯不清楚？这能算证据？”
“嘘——我不小心瞥见的啦，但那个角度，他们一定是亲上了的——”
“白潇潇。”方小蕴微眯双眼，打量着夸张得兴奋的少女，“你确定，你是亲眼看见的吗？不许骗人！”
“当然啦，我就在......哎呀，我就看了个大概...... 好啦好啦！我没亲眼看见的，但就是猜测嘛，我的直觉很准的......”
方小蕴看着毫无证据却已经颅内高.潮的少女，不禁感慨道：“你真的好有才华啊......”
“我故事说完了，该你了！”白潇潇迫不及待地换上担忧的表情，“暖暖姐到底怎么啦？”
方小蕴架不住她的软磨硬泡，最后只能支支吾吾道：“你不觉得，暖暖老师决定在过年的时候办婚礼，这事太着急了点吗？”
“是很突然，所以......？”
“暖暖老师在遇到彧哥之前，受了两次很严重的情伤。你知道嘛，她和彧哥认识只有半年诶，其中一半还是网恋啊，所以我想，她这么着急结婚，是不是在和自己较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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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彧正踟躇着按下第三次门铃，大门忽然被打开。
“早啊！钱......老大？”
一团热气冲出，喷薄得两眼一片白茫。刹那间，他错以为是自己宿醉未醒，脑袋还在发晕。
青年看清来人，留门后便兀自拐向走廊。李彧心领神会，不多废话，跟着他进入地下室。等到金属暗门完全闭合后，他才听见他揶揄地向他发问：“酒到现在还没醒全，昨晚什么事，这么高兴？”
“没什么，假期里懒觉习惯了。”他打着哈哈，顺手拽过一把椅子坐下，瞅着只一件单衫，头发半干的人笑道，“倒是老大你，难得这个点起，看来昨晚的**挺令人满意啊。”
李彧本是玩笑话，但看见青年眼底的威胁里隐隐含笑，立刻什么都明白了，挠着头跟着裂开舒心的笑起来。
“家里有个搞艺术的，说话都有文化了。”青年眉峰一挑，“这是求婚成功，来我这里炫耀了？”
“哈哈，那请老大当伴郎？”
李彧见他那俊脸瞬间僵硬地垮下一半，嘿嘿笑了好一会，最后才略带骄傲地老实坦白：“多谢老大，暖暖她答应嫁给我了。也多亏她的那群学生，还专门写了剧本让我演，还有好看的灯啊景啊，布置得像童话一样。最后求婚的时候，顶上还会飘下桃花雨，这么浪漫，那个女生顶得住啊......之后，我就被那群学生架去KTV喝酒通宵，年轻人真是能闹腾，我半条命都快没了。不过暖暖倒是挺开心的，还和我说想在过年的时候办婚礼......”
“过年？这么快？”
“还有一个半月，但我们之前就经常想这事，规模不会太大，准备时间应该够。”李彧眯起眼，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主要是新年开启新人生，讨个吉利嘛。何况也就扯个证办个仪式而已，日子还是那么过，这也是暖暖的意思。我一个孤零零的人，这辈子能拥有暖暖已经很幸运了，仪不仪式的更无所谓。往后的日子嘛......”
“平常暖暖上下班我去接送，她要是排戏排得晚，我就等她结束，带她去好吃的，周末么两个人一起做饭，一起打扫卫生，晚上一起散散步或者看看剧，等到有空就去旅游......”
“......暖暖不想要孩子就最好啦，家里养些猫猫狗狗的，吵吵闹闹就很开心。如果和暖暖有了孩子，她负责教孩子功课，我就负责教训孩子。过节的时候，就把他们丢在家里，去过二人世界。等孩子们大了，我们也不算太老，就一起去周游世界，走遍千山万水，走遍天涯海角，一直走一直走......”
“说到底，我就是想和她一直走下去，走到最后走不动为止，即使瘫在床上也想和她靠在一块......哎呀，太啰嗦了。其实不管做什么事，只要两个人能永远在一起，就很幸福了，你说对吧老大......老大？”
李彧从平凡的美好畅想中回过神来，赫然发现卫迟正出神地望着自己。
似乎，他也同样憧憬着自己描述的那些画面。
“害，没啥好羡慕的。”他被青年近乎稚童般的钦羡眼神看得脸红，半开玩笑着调侃，“老大也该找个人了。我看，昨晚的**就行，你看，都能治好你多年的失眠了。”
青年听罢，竟沉默地移开了有些怅然若失的目光。
李彧很少见到这种失魂的怅然出现在卫迟身上。他隐约想起，家庭这个话题对于卫迟来说，或许太敏感了些，只能尴尬地轻咳几声，以缓解微妙的气氛。
“行了，知道你春风得意。”失意不过须臾，青年很快收拾好情绪，“来找我什么事？”
“那个......老大，想和你商量件事......我明白，多年前的救命之恩，替你做事卖命都是应该的......”
“说重点。”
“......老大，为了暖暖，我得稳定下来。”李彧深吸一口气，苦笑着说出自己的诉求。
话音刚落，他便见青年打开抽屉，向他丢出一个崭新的工牌。
“这是......？！”
“行政管理部部长，下周一去公司报道。”卫迟拿捏住他的小心思，扬眉下了命令，“下周要是见不到你，就带着你老婆去住桥洞去吧。”
李彧手抖得差点接不住工牌，他努力憋去泪水，向青年鞠了一躬：“谢谢老大！”
“对了，这是你的第一份工作。”青年不沉湎于感动，直接传了份文档给李彧，“我需要你核实公司以前中高管理层的所有人事背景。第一个人的资料给你了，尽快完成它。”
手机屏幕闪动几许，醒目的一寸照赫然映入眼帘。
照片里是那张清隽出尘，双眼含烟的脸，是他在一个月前几乎要看吐的脸。
李彧神色黯然地叹口气，破罐子破摔道：“燕识鸿他......我实在查不出有什么问题，上次他在霞庆路碰到的女生，还正好是暖暖最喜欢的学生......老大，我尽力了。你既然也怀疑他，为什么不——”
青年直接打断，若有所思地看着手里的文档：“尽量查吧......就按照这个档案来查。”
李彧不得不重新看向文档，眉头紧皱。
这是RHQ内部的人事档案，无论离职或是在职员工，从姓名年龄到个人经历，甚至是直系亲属的相关信息，相应的空格中都应填满洋洋洒洒的文字。
只有燕识鸿的这份，除了照片，姓名和性别——
剩下的，全然一片空白。
.
李彧想不通，老大费尽心思要查那个叫燕识鸿的人，究竟是为什么。
作为曾经的公司总裁，和尉迟峥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的人，也算是老大这次回国要清剿对象的余党，无论如何燕识鸿都不该留在老大身边。
何况，前段时间自己奉命跟踪调查他，结果却一无所获——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更准确来说，任何线索都像是被人刻意抹出一般，不留下任何痕迹。这实在是太反常了。
直觉告诉他，燕识鸿不是一个可信的人。
老大似乎心知肚明这点，但他对燕识鸿的态度一直暧昧不明。
如此，自己就很难办好这件差事。
老大心里真正想看到的，这档案里的内容，又该是什么呢。
李彧低头暗自琢磨这事，跟着卫迟走出地下室，忽然听见远处传来热络的交谈声。
他好奇地向声源望去，看见年长的管家正和一位脸生的男生扛着几个巨大的箱子从楼梯拐角转下来。管家悉心嘱咐着男生什么，男生全都乖巧地应了下来，还不时地提醒倒行的管家要注意安全。
“老大，难得你这儿有家的感觉啊。”李彧不知为何，愣愣地感慨出声。
卫迟蓦地收住脚步：“什么？”
“没什么！就是......以前来这儿冷冷清清的，今天难得这么热闹。”
青年蹙了蹙眉，正要解释什么，楼梯上方再次传来动静。
两人同时仰头看去，只见一道清瘦的影子倚着扶手缓缓走下来。那道影子仿佛感受到自己被注视着，立刻松开攀着扶手的手，神色如常地向他们走来。
李彧看清了那张和照片上出入不大的脸，心里咯噔了一下。
男人看向自己，好奇中似乎又带有些许惊讶。
“李彧，新任的行政管理部部长。”卫迟简单向男人介绍。
男人点点头，随后浅笑着向他伸出手：“你好，燕识鸿。”
李彧伸手回握，却无法掩藏住谨慎的敌意，只是点头以回应示好。
男人也并不介意，只是模样匆匆地往门口走去。然而在他打开大门的刹那，身边的青年却突然出声道：“你等会。”
他扶着门把转过身。
过隙的寒风轻扬起他的黑发和衣领，正阳浅浅镀上他精致的轮廓，远远望过去好似一尊风雪遗迹。
李彧注意到卫迟已向他走去，直勾勾的注视里掀过一阵深沉的愠怒。
“外面才几度，你就穿这么少？”
“厚的衣服还没时间从那儿搬过来。”
“早上给你留的外套呢？”
“没事，不冷。”
气氛骤然滑向压抑的沉默。所幸，片刻后这沉默被远处走来的瘦弱男生打破了。
瘦弱男生拢着堆叠到自己鼻尖的衣服，小心翼翼地开口：“先生......钱叔让我帮忙整理换季的衣服，这些......这些您都没穿过......先生需要我扔掉它们么？”
青年正欲摆手打发走男生，忽然想到什么，在衣堆挑拣一番后，从拥挤的缝隙里抽出一条灰黑格点的围巾来。
不等男人反应过来，他已替他带上围巾。
这次，李彧在身后看得一清二楚。
他看见，自从燕识鸿下楼后，老大的眼神永远黏在了他身上。
他看见，刚才老大足足将围巾绕了两圈半，最后又担心会漏风反复将围巾拢严实，这才放心地扬起一个笑。
他看见，那是老大发自内心的笑。
那是抹情不自禁的温暖。
对于老大和燕识鸿之间的事，李彧自始至终都有无尽的困惑。
但这次，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那种眼神，那种担忧，那种问候，甚至是临门前替他带上围巾的画面——
那就像是，他和暖暖无数个平凡又美好的日常。
他想到这里，心头不由为之一震。
李彧X暖暖老师的感情只因剧情需要而写，完全不是什么副cp，非必要不会展开，小可爱们无需避雷哦~
李彧：我懂了，我就是个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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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5章 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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