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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50章

50.

“[2187楼] xx-12-22

上城区那家会所有人知道吗,我听说燕识鸿在里面当红莺??是我们学校金工的那个燕识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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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88楼] xx-12-22

[2189楼] xx-12-22

对,是燕学长没错,昨天陪哥们去那凑热闹的时候,还亲眼看见了,是他

【图片】【图片】【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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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56楼] xx-12-24

【吐/】真被恶心到了,他怎么是这样的人啊,亏我还一直把他榜样!!!

[2757楼] xx-12-24

实话说,我们金院上下全都知道燕识鸿是什么样的烂人,以前在院里就经常勾引人,还不知道被他骗到床上去的有多少呢,平常懒得戳穿他而已。真不知道年轻妹妹们喜欢他哪一点,能装吗?

对了,上次楼主贴出来的照片【图片】比赛那天能在车里和男人干事,是他能做出来的啊,竟然还有一大帮人还替他无脑护,说什么是p的图,真的快被笑死了【大笑/】

[2758楼] xx-12-24

燕识鸿真的喜欢男人????

[2759楼] xx-12-24

男女通吃也不一定呀~毕竟学长哥哥是红莺呢【乖巧/】

……

[3663楼] xx-12-29

ysh和尉迟家的三角瓜_pdf_28s.avi—【链接】

要资源的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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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997楼] xx-01-04

三次元里真搞同性恋恶不恶心啊!这种人能不能滚出学校,别给学校丢脸啊!

[4998楼] xx-01-04

我们正在筹备向学校提交关于重审ysh各类荣誉公正性的申请信,需要大家联名签字,抵制ysh从你我做起【微笑/】

[4999楼] xx-01-05 00:02

兄弟们有没有凑钱去会所,给我们的好学长去捧捧场的【斜眼笑/】

……”

期末周时期的流言铺天盖地,一如今年这场纷飞不尽的雪。

黎城从来都不是一座雪城。

陆思明第一次体验到,什么叫做四十年来最大的雪。

雪花从天而降,如此轻盈,一落地便融化成灰蒙的水,如此微不足道,却能在短短的昼眠夜伏间将世界冰封入深厚的白。

白得极端,白得锋利;白得寸草不生,松竹断折;黑恶无处遁形,却也不见彩虹。

刚开机的手机因洪水般的消息在衣兜里不断震动,他置若罔闻地走出教学楼,穿过林荫道,一眼便看到因风雪而彻底倾倒折戟的毛竹林。

一个月前,燕识鸿在这里信手捡起树枝在湿软泥土上作图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陆思明闭了闭眼,努力将男人的残象从脑海中清除,神色如常地继续向前走。

烟霞始添黛色——第一面,枝影横斜里的深秋一望;

灯辉初缀霜雪——第一回,人影憧憧里的殷盼一笑;

他依旧孤身向前走。

车流缓缓涓淌,人群聚散无常——

雨夜里,纱帘下星辰俯落的相视和撩动心弦的垂泪;

脂粉里,酒影中降心折辱的音容和支离破碎的笑貌。

徜徉的景色千变万化,唯有燕识鸿的身影,永远安然地停驻着。

生理上的不适开始叛逆地扩散,腹部的烧灼牵连着胃囊的翻腾,跳动的神经啸唳着心房的翕张。

少年丢开教养,恨然将路边堆积的杂物踢得狼藉一片,仍是压不下这逼近疯狂的思绪。

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已有小半个月没再见燕识鸿了。

为什么他的影子还总是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

明明已经看清楚了他的真面目,他是自己生平最唾弃的那类货色。

为什么贴里曝光的有关他的信息还能随意掌控自己的悲喜?

明明他这么爱尉迟峥,可以爱得禽畜不如死活不顾。

为什么还要装成那种绝逸世尘的神仙模样来招惹无辜的自己?

明明最有罪的,最该下地狱的是燕识鸿——

为什么?为什么到头来受尽折磨的全是自己?!

还有那个未遂的吻,那个分明是利用单纯的自己来引起尉迟峥注意的令人作呕的吻,那个让自己丢尽脸面落荒而逃的索吻……

衣兜的震动一刻不停,像是一个带着尖刃的八音盒。他的灵魂被置在刀尖上,不停旋舞,不断撕裂。

少年愤懑地掏出手机,想彻底清除掉所有消息,赫然发现一条来自论坛外的短信安静地躺在屏幕前。

【小陆,今晚有空吗?上次的事我想应该当面和你道个歉的,能给我这个机会吗?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老地方见。】

它像星星一样,向他眨了眨眼。

陆思明怔愣片刻,旋即不顾人流的侧目,喝出一道极其刺耳的笑来。

那晚误会之后,不该是自己头也不回地把他扔在会所里不管不顾的吗?

不该是自己因为不愿再见到他,所以借着期末考试的幌子躲着他吗?

不应该有错的是自己,现在天天承受着良心煎熬的也是自己吗?

他燕识鸿凭什么还来辛苦地扮可怜,祈尾求怜地来问自己讨要一个不重要的原谅?!

又是个来引自己上钩的伎俩罢了。

他清醒地明白,自己不该赴这趟没有结果的约。陆家的人不该成为尉迟家**时用来肆意利用和取笑的工具。

可笑的是,身体永远都比思想更诚实。

等他回过神来时,他发现自己竟已站在那个醉生梦死的会所大厅前。

一切仿佛重回起点。

白雪奏响悲歌的前章,招牌的流光漫向四面八方。

主角们等来了他们的最后一位观众。

一方好戏开场。

.

“放手。”高大男人逆着光影,平淡地命令。

落白的程亮皮鞋旁,伏着一道人影,凄凌柔散得好似从崖峭上跌落的新雪。

沾露带雪的手紧攥着男人的裤角不放。

“不要走,阿峥,是不是我的表现不够好?你是不是不满意了?我,我还学了很多新花样的,你喜欢哪样我都可以……”

男人也不动怒,冷漠地站着,任凭那捧新雪无理取闹地纠缠。

他静静听着,直到那哀泣的纠缠因剧烈的咳嗽被迫中断。

男人转过身,温和地蹲下,伸出两指轻狎地勾起绕在新雪修颈上的丝绒黑带。

丝绒带被一圈圈绕上手指,慢慢勒入红痕交纵的肌肤里。

燕识鸿被迫抬起头,难受地仰望着男人。

“这么殷勤,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沾雪的眉眼轻抖,里面是一整满呵雪沏开的江风水月:“只要每天看到你能高兴点,就够了。”

“是吗……”似是被真情打动,尉迟峥深情地摩挲着他湿凉的唇,沉吟半晌,用极尽温柔地语气问道,“如果,我还是不想答应救你的母亲,你还是会为我做到这种地步的,对不对?”

所有的春意柔情凝绝数秒,再次续上时早已假得不像话。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尉迟峥甩开手里的绳团,眼神冷得令人悚然。

“燕识鸿,我不想从你的嘴里听到“爱”这个字。我嫌脏。”

“我……我知道,我配不上的……”燕识鸿跌在雪里,薄唇几乎失去所有血色,“现在走到这步都是我自作自受,我没有资格去求你什么,我做这些真的只是希望你……阿峥,我们九年,足足九年,你真的……一点都不愿意相信我吗?”

“哈,九年!这九年的感情,要我帮你回忆吗?”

尉迟峥居高临下地看着单衫下细细颤抖的人,扯出极具讽刺的笑意。

“我们的初吻,还记得吗?你第一次同意让我吻你,是什么时候的事?”

眼瞳凝散数度,燕识鸿失神地环顾过四周的人,落回男人冷肃的面容后渐渐堕入绝望。

“你从他们手里救下我,的第三个月零七天。”长时间等不来一字半句的回应,燕识鸿认命地给出男人真正想要的答案,“在……在你和我说,你终于说服家里人让我在你家住下的时候。”

“你选择接受我,正式和我在一起,是什么时候?”

“你救下我的整整一年后……你说……说家里人同意收养我,我终于光明正大的,可以成为尉迟家的人……”

“我们的初.夜呢?”

雪里的美人将头埋得极低,面前的积雪已被泪水浇灌出一个个浅坑来。

他用喑哑的泣音牵出沥血的哀求:“我错了!阿峥,我错了。对不起我不该最近总缠着你,我错了对不起……我找到我妈的时候,她就已经病成那样了……尉迟峥,除了你……我,我真的不知道谁还能救她……对不起……”

“你第一次答应把身体交给我,又是什么时候?”

“求求你别再说了好不好?我错了!我错了……”

“回答我。”

低沉的命令像是审判的天劫。所谓理智,所谓廉耻和道德的堤瞬间被冲毁。

“我第一次……是,是你拿着和你爸摁了手印的协议来找我,说我的学业和未来都有着落了,以后尉迟家的生意里始终都有我的位置。你说你只希望我能永远陪你在身边就够了……这些我都一直记得的,你给我的这一切,我不知道能拿什么报答……”

尉迟峥兀自接过属于两人的回忆:

“后来东窗事发,是我站出来承认我们的关系,维护你的脸面是不是?老头子气到想把你废了丢到深山老林里喂狼的时候,是我替你断了一条腿是不是?你知道老头把你和那个小崽子扔到一起的意思吧,你就不想想为什么三年后你就能被接回去,那也是因为我!是我替我们承担下所有的错误!我为了你,牺牲了多少东西你不是都看在眼里么?”

“为你铺的路,替你操的心,让你不受委屈,能给你的我都会给你。你需要什么,只要把我哄高兴了,什么都可以得到。而这八年来你是怎么对我的,吵架玩冷战,哭了玩失踪,每次纪念日,你连让我碰你的机会都不给。”

“九年里,你给我的笑脸加起来都没有这段时间多!你觉得你的真心,可笑吗?”

清隽脸上的泪痕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凄怆的鹤眼已被泪水冲刷得瑰红一片。

尉迟峥盯着裂痕斑驳的硅晶般的眼看了很久,唇边勾起一抹寒笑:“燕识鸿,是不是金丝雀当太久,就飘得真以为自己是天上的大雁了?怎么样,这段时间日子好过吗,除了我以外,还会有谁这么稀罕你?你不是情愿去参加什么破比赛也不想见我吗?可以,不如试试没了我,凭你现在的名声,在他们手里能被玩成什么样?没了我,你能在笼子外的世界活几天?”

“对不起阿峥,都是我活该,我这样……是我脏了你的眼,我妈的事你就当没听过,行吗……”

“你妈的事。”尉迟峥掸开仍牵着他裤角的那只手,缓缓站起身,“不是有的是方法解决吗。”

“霍怀德,薛同尘,或者陆家的人,他们不都挺喜欢你的。”

“再不济,就回到最开始啊。怎么,九年前你愿意做的事,现在就不愿意了?”

燕识鸿踉跄着从雪里起来的身影,在那道残忍的声音响起之后,猛然滞住。

“那天你身上写的是多少来着?”

“一百是吗。来做到数学题好了,我们不算病房,看护,可能要的手术以及其他额外的费用,单算你母亲的看诊和药如果需要五十万,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算你的折旧,十年都不够。”

“别说了,别说了!能别再说了吗——”

“谁会要你这十年。你猜薛同尘愿不愿意为你断条腿?”

“到底要我怎样证明,你才能——”

“霍怀德吗,可惜你压根就看不上他。那还会有谁?”

“我从来都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堪,从来都没有!”

“哈,我倒是差点忘了,还有个小崽子!”

“够了!尉迟峥!”空中割裂过一道最凄绝的哀啸,旋即凝成空谷中冰泉的幽咽。

美人的应激落入冬夜般的眼瞳,成了一道最烈的明火。尉迟峥轻松将挣扎的人制伏上墙面,单手将他的下颚扳向自己。

“你真是……啧。”

燕识鸿被冷硬的大理石冰得不停发颤,剧烈的咳嗽被他硬生生压在喉腔,愣是在双颊上逼出病态的洇粉,徒留下起伏的胸膛因极端的哀恨而逼仄出微若游丝的气息。尉迟峥览尽这一切,微微一蹙眉。

“怎么办呢,愿意要你的还是只有我。”他慢条斯理地开口,“我负责解决你妈的问题,就换你十年的时间,现在的条件合你胃口吗?”

瞳中的清冽一寸寸散尽。那双鹤眼无力地垂敛。

“你的烂账我可以都放下,至少保证不会再刺激你,这些帐他们会替你一个个算清楚。”

“……他们?”

“我能包容你,不代表我很宽容。那些能让你动歪心思的人,陆思明,薛同尘,还有那个小畜生——”

“谁……?”燕识鸿骤然抬眸,“你说……谁?!”

“跟你待了三年的那个小畜生,他不算你的小情人吗?”

“你……混蛋!放开我尉迟峥!你不是人,就是个疯子!王八蛋!松……咳咳……松开……”

瘦骨隐现的手凌厉地扬起,尉迟峥不动声色地捉住手腕,雷霆的掌掴瞬间化作了绵柔的抓挠。

他看着身下那团狼藉的卑微此刻疯了般地谩骂着,酣畅地恶笑出声:“我真是猜的一点不错,果然——他才是最重要的那个!”

“小迟他才几岁?你就是这样想他的?!”

“他才几岁你就下手,知道这是犯法吗?”

“你犯什么病?!我和他,怎么可能……我,哈,我燕识鸿有这么恶心,这么不堪入目吗!”

“他和你之间没什么?你看看他对你的那种眼神有多少是无辜的?!”

被桎梏的人气得说不出任何话,冷空中一时只有撕心裂肺的咳嗽在回荡。

“不承认?非要逼我把证据摆出来?行啊!”

尉迟峥从暗兜里摸出豆腐干大小的硬纸片,歘拉一声抖开,那是一张皱皱巴巴的信纸。

男人的神色霎时凝住了,他抬手去够纸的边缘,纸却无情地向后飘去。

“都写了什么,念给我听。”

燕识鸿垂下脑袋,死死咬住唇,呜咽着拼命摇头。

后脑勺猛地被向后拽,他被迫抬起头来,直视着前方密密麻麻的黑字。

“别在我面前装哑,念。”尉迟峥的威喝拔高了声调。

“……老混蛋,今天应该是你二十五岁生日……”豆大的泪珠骤然决堤,一串接一串地滚落,又顷刻间在冬夜中风化成砾,“蛋糕收到了吗?我随便从网上学着给你做的,不知道能不能吃……上次大雨里把你气跑,是我混蛋……”

信里写了什么不得而听。那曲念信的清音愈发地微弱,一点一点被子夜的冬风吞噬,让它替自己在空旷的人心中留下哀伤的咆哮。

直到翕颤的皓齿淡唇含恨地张合出最后三个字音。

一声悲哭绝响,令天地也沮丧,山色也低昂。

远远地,清绝的人影沿墙面滑落,缩成痛苦的小小一团。

“小迟他怎么会呢,我们怎么可能呢……你怎么可以这么想?那时候,他才十多岁,一个孤伶伶的小孩子!你们知道他每日每夜念叨的是什么吗?只有把他扔在荒郊野岭的你们!只有你这个当哥哥的啊!那时候的他能懂什么?即使是现在……他又能懂什么……”

“他懂什么,不是要看你这个当老师的——教的有多好吗!”

“你真的觉得是我——?!”

“不是吗?在我和他之间周旋,无论往后我和他谁死谁活,你都是最得益的那个,凭借你的脑子和手段,尉迟家的一切有朝一日都能改姓燕。你的心思,很好猜不是吗?”

“我在你心里,真的就这么下.贱么……”

“我说过,我可以放过你。”男人缄默片刻,回得寡情薄义,“但卫迟,这辈子你都别想让我放过他。”

“你还有没有心?”似欲泣血的羽睫如扑火的蛾颤了颤,“尉迟峥,他是你弟弟啊……”

泠然的话语击中一切仇恨的心源,眉目间翻涌起浓烈的戾色。尉迟峥弯下腰,食指抵着燕识鸿的心口,面目狰狞道:

“闹成这个样子,究竟该怪谁?燕识鸿,你最好想清楚,真的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回忆从陈旧的时光中破茧而出,如一场最凛冽的风暴,摧残过心脏。

燕识鸿的眼中顿时淬满愧恨的痛色。

“如果是……夫人的死,是我欠你的,尉迟峥!你最该恨的人应该是我!小迟没有错,是我!都是因为我!”

“是啊!我妈自.杀的那天晚上,你在干什么?”

“骗你和陈董谈项目的是我,瞒着你们去见他的是我,想给他过十八岁生日的还是我!卫迟和这件事没关系!都是因为我——”

“你要不是为了他,会错过我的二十多个电话?!我会担心你出事,开着车跟疯子一样满城找你吗!要不是我妈那晚执意要见你,我会错过见我妈的最后一面吗!”

“所以为什么要放过我!尉迟峥,你该恨的人是我,是我!”

“我清楚!但燕识鸿——”一滴泪淌过男人冷峭的眼角,彻骨的恨似是将它凝成了伤人又伤己的寒刃,“凭什么从他一出生开始,我的人生,我的父母,我的家庭,我原本拥有的东西全部都毁于一旦。因为他和那个女人,我失去过脸面,失去过父爱,最后我母亲死了不算,现在又要轮到这个世上唯一还陪着我的你!你来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都是……因为我,是我有罪,该下地狱的是我……”

“燕识鸿,你记住!你最心疼的那个小混蛋,如果有一天发生了意外,最该恨的是你自己!”

尉迟峥仰首看向漆黑的深空,自嘲着喝出一团苦涩沉重的白气。半晌,他回神垂眸,将手里那封信撕得粉碎,掷向雪里的人。

“想要我饶过他也可以。”

尉迟峥贴在燕识鸿耳边低语片刻,最后在他绝望的眼神里哂出森然的笑意来。

“我会给你时间考虑。否则,你选择救哪个,他还是你妈,最好想清楚。”

大雪攘攘,誓要将方才的哀恸埋葬。

陆思明执伞走近时,只感到全身都是麻木的冰冷,只有沸烫的血液随着心泵一下又一下灼烧着他脆弱的神经。

狂风卷起那些信纸碎屑,纷纷扬扬得好似祭奠的纸钱。

他从湿发上轻轻捡起一小片。

那是信尾的一角,绒雪洇开的墨花里,赫然列着端正刚劲的三个字:

【燕老 师】

心里一凛然,他信手翻过纸片,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

他又迅速收集了几张纸片,胡乱拼凑后窥探到那封信隐没在背面的秘密,整颗心脏不断地下沉。

五个字,被黑笔涂了写,写了又涂去,遮遮掩掩了数回——

【山上 有树木】

山上有树木啊,树木有树枝。

陆思明垂眼看向卧在雪里,神识几近失散的燕识鸿。

值得吗?

赔上自己的尊严,自己的自由,自己的生命;

仅仅为了旋斡在这混沌不耻的三角关系里,值得吗?

他很想这么问出口。

但他知道,这个问题已经毫无意义。

在二十岁的冬夜里,他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的鹤被杀死的那个下午——那个由他亲手把那只鸟埋葬的下午。

他的燕学长,或许再也不可能有救了。

.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能见到燕识鸿。

直到除夕前的那个迎新宴会上。

从前,陆家之于这些宴会是可有可无的存在,陆思明从未在邀请之列中。今年,陆怀谷却突然告诉他,陆家也算到了和霍家平起平坐的地位,并将尉迟家的邀请函郑重递到了他手中。

在那场洋溢着充满阖家欢乐,欣欣向荣的宴会里,他总觉得那个将所有幸福与和谐相连的关键点,似乎被自己弄丢了。

同样不见的,似乎还有本该是这场宴会的主要人物之一——尉迟峥。

他躲在莺歌燕舞里窥望着,忽然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那张被他几乎认作是尉迟峥的脸,带着陌生的明烈和盛夏的雷霆在人群中焦急地穿行。

他不自觉地跟上,半途却被一位学者模样的老人拦下。

攀谈的内容无聊至极,等陆思明应付完回过神时,那个稚气未退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他将宴会的场所里里外外兜遍,无功而返之际,注意到一楼的东南角有动静传出。

那是一条属于工作人员区域的走廊。

不见尽头的深处右侧,泄出半扇属于储藏室的微光。

刺眼的青白中,少年人仰头抵着门框,背墙倚坐在储藏室外。

他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一动未动,像一尊古老的守卫石像,即使被岁月的荆棘遍布,依旧忠诚沉默地完成他的守护。

陆思明犹豫着要不要走近,少年人已从黑暗中起身,向自己所在的光明冲来。

被粗暴撞开的一个侧身之际,他看清了那雷霆的锋利眉眼里尽是移山倾海,颠倒日月的恨。

以及从那扬厉的眼尾划过的,一滴决绝的泪。

紧跟着,颓冷的脚步声响起。

尉迟峥在光亮处站定,慢条斯理地整理着凌乱褶皱的衬衫和拧成长绳的领带,阴翳的眼神紧盯着少年人远去的身影。

直到少年人彻底消失在阴冷的尽头,男人漠然转过身,背道而弛向灯火辉煌的远方。

陆思明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进了长廊。

他只记得,他走了很久很久。

直到在那个光源处停下时,一股强烈的气味几乎要将自己的理智吞噬殆尽。

在充满心跳的喧躁中,他终于见到了燕识鸿。

那算是,他和他的最后一次见面。

.

新的一年对陆家来说似乎是吉利的。

至少对于陆思明来说,是。

秋季学期的国赛让他一跃成为学校最璀璨的未来之星。不绝于耳的赞誉和仰慕,更多的展示机会以及意想不到的人脉和友谊纷至沓来,让他产生了一种活在梦里的虚幻。

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开始喜欢穿上一尘不染的白衬衫,就算再热袖子也只卷到小臂,和别人谈话时总有一种似有似无的疏离客套。

他依稀觉得,这些习惯以前应该不是属于自己的。

而新的一年对尉迟家来说是残忍的。

什么有人失踪了,有人被发现溺毙在了海里……对陆思明来说,这些都无关紧要,直到有一天——

他听陆怀谷说,燕识鸿出事了。

长期波澜未起的心,不安地跃动起来。

有人说他是出的车祸,有人说他是坠的崖,甚至有人说他是得了抑郁症跳的楼……出事的传闻千奇百怪,但似乎又都有一个共同点——归根结底,他好像是因为一个人。

然而,没人真的清楚他是怎么出事的。大家显然都在刻意回避着真相。

他打听到燕识鸿住院的地方,在元宵后的某一天,悄悄去探望过他。

透过逼仄的窗口望去,在那如同坟墓的重症监护室里,他静如残月地陷在无数导管中,检测设备冰冷地跳动着永恒不变的数字,刺耳单调的提示声像极了某种宣告永别的倒计时。

后来的每个月,陆思明总会在某一两天抽点时间去看他。

从重症转出后,他的病房里几乎一直都有尉迟峥的身影。

但他的情况似乎不曾有过明显的好转。

虽然已从昏迷中转醒很久,基本的意识都已恢复,但每天他总是无知无觉地躺在床上,无神地看着空荡荡的窗外,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

好像时间如常地向前流淌,却唯独将他抛弃在了那个漫漫冬夜中。

初夏的明媚吻过春意朦胧的枝头时,陆思明得到了作为交换生出国留学的机会。

那是黎财唯一的名额。

在起飞出国前一天的黄昏,他买了一束花,决定去见他最后一面。

走到病房门外时,意外地,他看见了一张新鲜的面孔。

一双风流倜傥的桃花眼随意向他流眄而来时,他终于想起来,那应该是薛同尘。

潇洒的男人像是待在自己家中,半坐在窗台上,往自己嘴里不停送着搁在床头的新鲜水果。

只是在这单方面的调侃玩笑间,在燕识鸿可以看到的窗沿上,多了一只浅绿色的,小小的纸鹤。

一直鲜有波动的心电图,走过一组微不可察的异常跃动。

恰如蝴蝶掠过春湖的一点涟漪。

陆思明在门外站了很久,最终叹了口气,将花留在了病房门外的一角。

他转身欲离开,却发现尉迟峥不知何时已站在他的身后。

他低头和他擦肩而过时,意外地被他喊住。

“到此为止了。”

这是他和自己第一次对话。

“既然想要的都得到了。”他见尉迟峥递来威慑的寒芒,“帖子该删掉了吧,陆思明。”

他安静地掏出手机,当着他的面打开论坛,点开热度第一的贴楼。

镇楼照片里的燕识鸿,明媚得不似一个真实的春天。

他缓缓按下删除键,在确认的对话框下,向醒目的标题看去最后一眼。

【黎财xx级经院金融工程01班燕识鸿是个怎样的人?】

心脏骤然一紧。

.

“燕识鸿是个怎样的人,这个问题怎么样,魏教授?”卫迟看着眼前的老者,挑眉诘问。

魏杰吞吐一口浓烟,呛笑回道:“我以为,那年的宴会上,你应该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了。”

青年不动声色地沉默,本是虚扶栏杆的五指猛然荡开用力过度的白。

卫迟刻意向远方眺望,试图控制住跌宕的心绪。

而在几米开外,可以看到半开放休息室内的落地窗上的一幕,几乎要将他的情绪引爆。

陆思明正温文尔雅地拥着一个人。

那不是别人,正是燕识鸿。

小陆完整的冬季限定回忆到此结束啦,dbq拖了这么久,有些细节呼应可能需要麻烦大家重新回顾45-50章,呜呜呜斯密马赛……

小陆(震怒):原来我只是你们play中的一环?!

陆思明.exe 已更新 黑化补丁(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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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个同时间回忆线上的隐藏彩蛋【之后正文可能就不会出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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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圣诞节当天的凌晨,薛同尘被一阵狂躁的敲门声惊醒。

他汲着拖鞋骂骂咧咧地去开门,竟意外地发现,尉迟家那个惹人厌的小崽子拎着一个装饰浮夸的礼盒状物品站在屋檐下。

“喂,能不能帮忙把这个——”

“哟,圣诞老人送礼物啊?”他故意阴恻恻地调侃,“这什么,蛋糕?这么丑?我许愿的一个亿呢?”

“好不好看要你管!记得帮忙转交给他,欠你的人情往后还。”

薛同尘有点被没礼貌的小孩惹毛了,没好气地回呛:“我又不是麋鹿,让我送就送啊?要么自己送,要么蛋糕归我了。”

少年恨恨盯着看了他很久,最终眼底闪过一阵落寞,将蛋糕朝门口一丢:“算了,这蛋糕随你怎么处理吧。”说完便风一般地落荒而逃。

“死小孩耍我?!”薛同尘对着少年的背影气得跳脚,“你倒是说要送给谁啊!哪个缺德鬼圣诞节过——”

灵光一现,薛同尘顿时恍然大悟。

他定了定神,小心拎起蛋糕盒。

关门之际,他的视线被不远处多出来的一小团废纸困住了。

薛同尘将纸团展平,认真看起了上面的内容。

清冷的夜里,年轻的律师助理怅然叹出了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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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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